书城小说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百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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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世界性·民族性·开放性——新加坡黄孟文访谈录

陈勇(中国作协会员,小小说作家网特约评论家,以下简称陈):2010年11月22日,《人民文学》杂志走进北京大学,就“当代汉语写作的世界性意义”的问题,邀请国内外著名作家、学者发表了各自的观点。中国作协主席铁凝指出:“随着中国国际影响的扩大,中国文学也逐步向世界打开,这种情况会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作家的写作,使他们在面临不同文化背景的读者写作时自然思考到当代汉语写作的世界性意义。同时,这也是学者、评论家甚至各地读者面临的问题。我们应该敞开胸怀与世界各国人民对话,吸收和借鉴世界上一切优秀而富于创造性的文化成果,在与世界各国的作家和学者交流中丰富我们对文学的认识。”您是否同意她的观点?您认为微型小说写作的世界性意义与作用何在?

黄孟文(新加坡南洋大学文学士,新加坡大学荣誉文学士与硕士、美国华盛顿大学哲学博士,著名微型小说作家与评论家,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学会创会会长,以下简称黄):我很同意铁凝主席的观点。我认为:任何一种文学创作都不能固步自封,更何况现在牵涉到世华文学的问题。各个地区都有它们自己的特色,不能把它们全部归为“一统”。既然微型小说是世界的,它就必然具有世界意义。我们可以说华文微型小说或者小小说特具民族色彩(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但是绝对不能把它排除在“世界性”之外。我曾经在过去的另外一个访谈中,强调说中国的小小说(微型小说),“既要民族性,也要开放性”。谈的就是这个道理的延伸。

陈:创作与评论,是写作的两翼。当下,微型小说理论呈良好发展态势。在中国,从事微型小说理论研究的人越来越多。除学院派之外,由创作转向评论的人势头很猛。在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评比中,我的评论集《声音》与王晓峰评论集《当下小小说》双双参评,引起了强烈反响。在世界,您与日本渡边晴夫、美国穆爱莉等教授学者专家,对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展开了全面的分析与研究,硕果累累。2008年,您与日本渡边晴夫,泰国司马攻,中国江曾培,被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上海文艺出版社联合颁发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终身成就奖”。2011年5月,在中国第4届小小说节上,您又与日本渡边晴夫,中国香港东瑞等5人,获小小说终身成就奖。您认为创作与评论,是一种什么关系?文学理论是否可以走在创作前面?影响文学理论进一步发展的因素有哪些?如何向读者普及文学理论知识?

黄:在文学领域里,理论与创作的确关系密切,缺一不可。一般读者大都喜欢阅读创作,而少沉醉于理论。但是,假如作家欠缺理论的指引或批评,尤其是刚开始写作的阶段,常常不能确信自己的创作水平或者自己走的路线是否正确。但是,假如缺少作品,理论家者又无法写出评论巨著来!归根结底,有时又胥视哪一方面会有“伟人”出现。如果理论家较强,比如像刘勰、钟嵘、金圣叹或司空图等,他们自然会有极为精辟的论析;但是如果创作者出人意表地强,比如像庄子、屈原、李白、苏东坡或曹雪芹等杰出人物(指他们在文学创作方面),那么他们有时反而能“委婉指引”理论家朝向某个方向细心探索而得出不俗的结论!

陈:《喜鹰》形而上与形而下结合得完美无缺,堪称艺术精品。请您以此为切入点,阐述在微型小说创作过程中,是如何处理大与小,歌颂与暴露,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

黄:我不认为微型小说只能描述小题材。如果作家有渊博的学识与胸襟,写国际大事也未尝不能得心应手。只要他在书写方面能够掌握“小”,“简”与艺术技巧的特色;切忌嘻哩哗啦,下笔万言!歌颂或暴露俱可;不一定要纯然反映生活真实,但是全文应该要有寓意,要有艺术真实。

陈:《毛果山传奇系列》的发源地为何选择毛里求斯?您写作它的动机与宗旨何在?您是否打算继续写下去?它对于您写作有何意义与作用?

黄:这是一个甚为深入的提问。毛里求斯是一个我喜欢的地方,我曾经长时间躺在它的一个海滨的斜椅上,望海沉思,写下了我的许多心得。这就是《毛果山传奇系列》的由来。由于这几篇微型小说具有某些“伤痕”的意义,如果我把它们表现得浅浅显显,毫无深意,那就有如白写(对我来说)。至于读者对这些篇章的了解深度,那则主要看他们的个别程度以及他们对这个特殊社会的结构的认识。我以后还会在适当的时机,创作这一类的作品。不过,我以为,作家们不宜清一色创作这种寓言小说,因为它们易于成为“猜迷”作品,会把读者吓跑!

陈:作为哲学家,您与一般作家观察生活的角度有何不同?您认为哲学与文学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渊博的哲学知识给您的文学创作与文学理论带来了哪些变化?发挥了哪些作用?产生了哪些影响?

黄:我的专长,既是哲学也是文学。二者之间的相互影响有时也很微妙。一个精通哲学的文学作者,常常会在他的作品中融入哲理,使它另具深意,思想性较强。如果一个评论家兼通哲学与文学,则某篇作品中那些蕴藏在字里行间的哲意,不容易难倒他(除非他对某个特殊社会全然不了解)。

陈: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年会已经成功举办了八届,为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发展与繁荣,作出了突出贡献。您认为年会在内容与形式诸方面有无改进之必要?

黄:它仍然有改进的空间,比如每一届的召开,常有会员甚至理事因没有受到邀请而略有怨言。这是难以避免的,但我希望怨言能够逐届减少。有时侯各地区经常找不到适当的代表人物,难以增强其代表性。这也是主办者感到头痛的问题。还有,会议论文的专业性问题,仍待提高,切记不要把会议逐渐沦为亲善交流会,而失去原先的期望:即加强它的专业性。

陈:作为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创会会长,请您展望一下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创作与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理论的发展态势与走向?

黄:对于未来微型小说的创作与理论,我有强烈的信心。这个领域人才辈出。我知道这种新兴文体,前途未可限量!

陈:石川在《黄孟文评传中》写道:“新加坡文坛除了王润华、淡莹夫妇外,黄孟文与陈华淑要算是一对叫万千读者惊叹的文学伉俪。陈华淑的小说集《追云月》短篇的精悍,处处闪烁女人特有的灵光。散文则确乎见功力,新加坡作家尤今对此有精辟的评论。”您在文学领域取得斐声中外的成就,与您夫人陈华淑的大力帮助与无私支持是密不可分的。这印证了一句名言:每一个成功男人背后都站着一位女人!更加令人钦佩的是,陈华淑女士在尽了一个人妇人母责任的前提下,也不放弃自己的人生追求,在文学上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与您比翼双飞,成为世界华文文学界一道独特而靓丽的风景。衷心期待二位带给文坛与读者更多惊喜。

黄:我的另一半,华淑是我在大学时候的同班同学。她也酷爱文学,待人与处事比较豪爽,但写散文和儿童文学作品却很细腻。而且她的人缘极佳,常能在这方面弥补我的不足。

陈:2011年5月,在中国第4届小小说节上,您荣获小小说创作终身成就奖。向您表示祝贺,请发表获奖感言。

黄:承蒙小小说节组委会的推荐与郑州市人民政府的决定,让我今天能够站在这个讲台上说几句话,心里非常高兴!

现在回想起来,我在修读硕士学位时所作的学术对象(即宋代白话小说研究),竟然会成为我老年时重要和有关的研究与创作重点,真是有点匪夷所思!

青少年时期,我沉醉于中国的古典通俗小说:《木兰从军》的女英雄气概与歌词,《白蛇传》的感人肺腑,《西游记》上天入地的丰富想象力和恢谐幽默的对话,令人拍案叫绝!年纪稍长,我爱上春秋战国时代诸子百家(尤其是庄子)的哲学思想,以及古典诗词(尤其是屈原的《楚辞》),屈子那天马行空的浪漫主义诗句与他那崇高的爱国情操(姑勿论用现代眼光看他是否愚忠),使人景仰。

至于外国的著名作家(如福楼拜马克·吐温、詹姆斯乔伊斯、卡夫卡等),尽管他们的作品各具特色,或者属于不同的主义和流派,我却独爱俄罗斯契诃夫小说的韵味与法国莫泊桑小说情节的曲折与高潮迭起。

在历史的长河中,这类文豪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他们的作品(无论是思想,文句或艺术表现),就像那取之不尽的宝藏,使人受惠不浅。

八、九十年代,快要成为乐龄人士了,我由于受到时间的局限,毅然决定把时间与精力大都放在短小说上,结果认识了许多志趣相近的文友们,身心舒畅!现在又有机会上台领奖,倍感荣幸!谢谢!

(载中国作家网2011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