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盛元朝堂风云录
183600000025

第25章

?第七章 劳人草草

“我既倾心于你,自当不疑不弃。”

心中一直盘绕着这句话,这一盘,盘了两年之久。

两年啊……薛石竟当真不曾怀疑她是女儿身,简直……郁闷。

郁闷之后,公孙太一将原因归为两人相处的时间太少,而薛石又属于——赞美而言,是率直坦荡到完全不符合她公孙家训的那类人——实际上就是死心眼。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两人相处的时间怎会少?

这当然要推大元皇帝每年北巡之故。皇帝一年差不多六个月的时间在上都,朝臣伴巡,身为兵部尚书的薛石自当伴驾。在离开的日子里,他会留沙沙不花于大都,打点王府日常事务之余,顺便“打点”她——教她骑马练箭。

结果,是她从这厚实寡言的侍卫口中“惊闻”不少薛石的丰功伟绩,更知道了沙沙不花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效法《阿沙不花传》中的英雄,以盼他百年之后能有一本《沙沙不花传》问世……蒙古人的心思真是怪异。她只能如此感叹。

即使薛石在大都,也常是忙得不见人影。

兵部掌天下邮驿屯牧,城池废置、山川险易皆是重中之重,马虎不得。一个月能有两天休息,三十天能有二十四个时辰空闲,半甲子日子能抽出半天与她不受任何打扰的用餐,诚属不易。更何况,他有闲时,她不见得就有空闲啊。

薛石又是怎么个不符合公孙家训的人呢?

若听传闻,绝对认为他是个狂妄自大、轻贱汉人性命的可恶之人。两年的相处,公孙太一完全否定……不,只否定一部分。他的确轻鄙汉人,也的确高傲骄纵,然而,他却是个至情至性之人,率直坦荡,本性不坏。

将自己的喜好毫不隐瞒地表露,在旁人看来虽然骄傲,在她这深受公孙家训潜移默化的人面前,倒不如说是最真实的表现。

喜欢便是喜欢,厌恶便是厌恶,不虚伪。只是,这个明明不虚伪的人,却意外地沉迷于兵家的虚实战略,上屋抽梯瞒天过海兵不厌诈说得可谓顺口之极。

他并不好色,说性好男色有那么点过分,但他厌恶虚伪,说喜欢“她”这个男人,就真喜欢下去了。

他说不勉强她,两年来的确无任何勉强之意,最多不过抓着她的头发把玩。偶尔,她对着镜子再三打量,确定自己长得不算丑啊,奈何他就是不怀疑她女扮男装?唉,自幼养成的潇洒举止真是要不得。

朝中是非多,即使她不想引人注意,他的青睐或多或少会惹来闲言闲语,好在她将见风使舵当成家常饭,虚虚实实模棱两可,搪塞多了,那些官儿也就见怪不怪。这当然也幸得她在宫中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九品。

杨文素年头升为司辰郎,目前以灵台郎为升官目标,对于她安安分分满足于小九品的位置很不理解。

他当然不能理解,皇宫又非她公孙太一长久逗留之地,过些时日她也该走了。不知她走后薛石会是个怎生的表情?想起那“四十不动心”之说,她有点期待。

而她的期待,被突来的变故打断。

大德四年,十一月——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不大,仅在屋檐梁顶上装饰了些许银白。黄昏的一尺水酒楼,厚帘挡去寒气,酒客欢笑声不断。

一处僻静的雅室内,绵织金纹,皮裘半袖的男子侧首盯着细眉微蹙的清瘦青年,语若春风:“太一,你已经盯着那杯看了好一阵,那花纹很好看么?”

默叹一口气,公孙太一放下瓷杯,不解他为何此刻还能语如春风般轻松。

“你这一叹,是舍不得我离开?”

舍不得他?蹙起的眉头加深几许,公孙太一斜去百无聊赖的一眼。

两年了,她是以怎样的心思与他相处?初时当他是蒙古贵族,然后觉得他蠢笨如猪,再然后觉得他率真得让她小小汗颜。

他倾心于她。

他倾心于身为男人的她。

是不是真要穿上女装,他才会恍然大悟她是娇滴滴的姑娘?就算……就算达不到小姑姑那娇滴滴的意境,她自认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实际上,这仅是她偶尔一闪的念头,绝对不会付之于行动。她已经许久许久许久……未穿过女装了。

“不说话,是有心事?”大掌伸过来,将垂成一束的长发绕于指间。

淡淡水眸斜过一记,公孙太一状似无意,问:“这次平叛,你已胸有成竹?”

他轻哼,未置一辞,明白她突来的疑问源于昨日早朝。

五指滑过乌黑长发,视线透过长发,回到昨日朝堂上——

世祖立国时,为佑宗亲,将西北国土分封钦察、窝阔台、伊利、察合台四大汗国。这两年,北方汗国宗王表面平静,实则心存异心。当年偷火铳图的偷儿,经探子查证,乃是察合台汗国宗王海都的亲信,无奈在刑部大牢被人救走,失了踪影,也没个对证。

所谓鸷鸟将击,必匿其形。两年沉寂后,海都起兵谋叛。

正好正好,他研究多时的战阵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当庭请缨出战,谁知鲁王木玉昔插来一脚,两两相争的结果,是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立下豪言:“不拿下海都,臣誓与陛下永不相见于朝堂之上。”

他不觉得这言辞有多狂妄,鲁王虚长他几岁,听他此言后倒也不再坚持。五日后,他即将领兵平叛。“你若败了呢?”清如初雪的嗓音响起,唤回他飘远的心神。

“我不会败。”他眼中盛满自信。

这人,哪来那么狂妄的自信。公孙太一摇头,不知此刻心中到底是何种情感。

“我若败,永不回大都,你可高兴了。”想起她“四十不动心”之说,他语有调笑之意,“太一,两年了,你……仍不动心?”

峻傲的嗓音中似有一丝温柔,公孙太一不确定,眼皮却突跳起来。若说当初是恶意地希望他能看穿她的女儿身,两年的相处,她竟分不清自己对他是何感觉。

他送的礼物,多半是当铺的常客。有一次,她问小姑姑——“我怎会无缘无故与薛石扯在一起?是不是就为等他发现我是女儿身?”

小姑姑漾出一笑百花残的绝色风姿,向她丢来一颗桃儿。她不明所以,见是洗净的桃儿,当下咬了一口,没留意砸向脑袋的第二颗、第三颗……直到手边的一盘红桃丢完,小姑姑勾勾手指,示意她再丢回去。丢来丢去,小姑姑说了一句话……

唉,她小姑姑做事总是这么寓意深远,常让她自叹弗如。

那话……那话……

“想什么,太一?”抬起茫然的一张脸,薛石蹙眉。太一在宫中多半是胆小卑微的模样,出宫在外,却油腔滑调,或兀自发呆。

蓝天之下的散漫一笑,是藏起来了吗?

“这杯酒……我敬你。”推开他的手,倒杯水酒,公孙太一亲手将杯贴在他唇上,“祝你得胜回都。”

两年来,她鲜少送他什么。细看她神色,薄唇微启,让她喂下那杯酒。

猜着她是何用意,公孙太一已丢开酒杯,清俊细腻的脸凑近,鼻对鼻,唇,离他只差半寸。

“薛石……”

轻轻吹一口气,如蝶羽绕在他唇边。

他不动,眸色,沉下。

他倾心于他,自会亲近,但总因他常说“你我同为男子,怎可行那苟且之事”而作罢。他对“苟且之事”不甚明白,耶律德知后带他去了一处梨园,所见所闻……一群软棉棉汉人粉脂浓香,装腔作势,果真是苟且之极,令他生厌之极。一名小戏子试图爬进他怀里,被他甩得撞在墙上晕死过去。为此,耶律德三天不敢出现在兵部。

那次之后,他试过抱太一,太一身上少有香气,抱在怀里更显瘦弱。不想,太一却脸色发白,瞪着他一言不发。想起“苟且”之意,他的骄傲容不得太一的勉强,只得悻悻放开。

今日……

突然贴上前,两唇相抵,没等薛石明白,公孙太一已退开,仿佛刚才的举动完全没发生。

“薛石……”取过披风系上,公孙太一走到门边,两手抵背靠在门上,冲他得意一笑,“你得胜归来之后,我就许你……动心。”

不等他的回答,她拉开门,见到守在门外的沙沙不花。

“这次你不会留在大都吧?”

“上阵杀敌,沙沙不花自当追随小王爷。”

“嗯,祝你也得胜归来。”她将披风后的软帽戴起,“我要回去了,晚了小姑姑会骂。”

言毕,她轻快走下楼。

看着清瘦身影消失,沙沙不花转身迈进雅室,就见自家主子愣愣发呆,嘴角含着一抹暖笑。

伸手拿过被人抛滚在桌上的酒杯,抚着唇角,目不转睛盯看杯口,薛石轻轻说了句:“不讨厌……”

不讨厌?沙沙不花不明所以,却恪守本分不多问。

许他……动心?今日突兀的一吻,是表示太一终于对他这个男人动心了吗?

勾过细腰酒壶,让透明的半弯酒线落入杯中。

倒满,一口饮尽,傲气横生。

大德四年十一月冬,帝命薛石为主帅,耶律德为副帅,分赐帅印,引精兵八万西北平叛。

十二月,首战告捷,围叛王海都于鸣沙,杀叛军一千五百人。

大德五年一月,海都弃城逃守应理。应理地势险峻,久攻不下,对峙月余。

三月,两军对峙,敌方暗箭偷袭,主帅中箭落马,士气大伤,退五百里。三日后,叛兵夜袭营阵,粮草付之一炬。次日,敌兵叫阵,副帅守而不战。

闻此报,龙颜震怒。朝堂之上,百官噤莫敢言,唯时,首平章施弄墨上奏:“既败,还请更帅为先,重振士气。”

帝许之,命鲁王木玉昔领精兵一万,赐帅印。

四月,木玉昔生擒叛王海都,收叛城。五月,班师回朝,帝嘉之,论功行赏。

薛石既败,因其曾言“不拿下海都,臣誓与陛下永不相见于朝堂之上”,故永不得见于朝堂。然,帝爱其才,不舍,封为康南王,守镇杭州。

两个月后——

大都城门外,杨柳依依,瘦马一匹啃着青草,离人一对难舍难分。

戴着白纱帽的女子捉着一位俊俏公子的手,细细叮嘱:“一人上路,要注意照顾自己,冷了添衣,冻了盖被,饿了要记得吃东西。”

俊俏公子的嘴角细微抽搐一下。七月的天,能冻到哪儿去啊,饿了当然会吃东西,这不是废话吗?

“家里的事你不必顾念,在外若是好,记得写封信回来,我看了也安心;若是不好,也尽早回来。常言道,落叶归根,浪子回头金不换,无论怎样,我会在家等着你。”

“……”嘴角抽搐。

女子拉着俏公子的手,又嘘寒问暖、旅途安危、舟马劳累的念了一通,最后,颤声问道:“当真要去?”语如愁铃惹人怜。

“当真。”俏公子凝重点头。

“果然要去?”

“果然。”再点。

“一定要去?”

“一、定。”俏公子的脸出现裂痕。

“你……你就一点也不念及我俩这些年来相依相伴的情分,就这么抛下我……呜……”女子揪紧俏公子的衣袖,似不胜悲伤,举起小拳头在俏公子肩上捶了数下,借势倚入他怀中拭泪。

哦,原来是个负心汉!

坐在不远处抽水烟的老汉瞧了半天,以自认看尽人生悲欢离合的老眼下了判断。

任女子靠在怀里,俏公子低声挤出五个字:“小姑姑,好热。”

“我也很热啊。”白纱下,女子压抑地挤出一句,强忍笑意,“公孙家训有云:吾辈做任何事,无论好坏,切记不可留下蛛丝马迹引人猜疑。我这也是尽本分送你呀。”

“莫哭,莫哭,我也舍不下你啊。”大声说一句,俏公子——正是女扮男装的公孙太一,低声再道:“小姑姑,十八相送到这儿也该够了,再不启程,天就要黑了。”

“天黑正好,明日再走不迟。”

“小、姑、姑!”磨牙声声起。

女子听他已有不耐,终于收了戏玩之心,悄声正色:“太一,他未留任何消息给你,自是不将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

“小姑姑,你也说过,一个高高在上之人,若是被人折断傲骨,推下高台,要么一蹶不振,要么性情大变,我只是想看看,如今这个康南王到底还喜欢不喜欢男人。”

“你……”

“早听说杭州风景如画,人杰地灵,那儿有许多藏书家,也许我能从他们的藏书楼里翻到一些失传的好书好图呢。皇宫里的东西都被我搬空,我这司辰郎才疏学浅,也该‘辞官娶妻’了。”想到太史老头听了他这番理由而张口结舌的模样,公孙太一抿唇一笑。

“……早去早回。”

“当然。”牵过瘦马,潇洒地踩鞍而上,不再有任何言语。

瘦马嘶鸣,公孙太一含笑扬鞭……

自平叛出兵,薛石未给她只字片语,在宫中得到的消息只有战报。大军回朝,果然不见他的身影。当日曾言,若他得胜回朝,她便许他动心。既然败了,照理她可借此时机将他抛开,以免兑现那“四十不动心”之说。只是……

小姑姑当年抛桃时说的那句话,总在她耳边绕来绕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得他两年倾心,得他两年不疑不弃,她只想……

只想再看一看……看一看就好……

看一看这人是否一如当年,既倾心于她,便是不疑不弃……

越往南行,蒙古、色目之人越少。

烟雨江南,繁华盛地。汉人久居之所,少了北人的粗犷,多的是大贾豪民买笑千金,彩绵鲤鼓粉黛罗列,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西湖上,雕船画舫,笙歌曼舞。一弯新月映在湖面,波光粼粼。

一艘精致画舫缓缓靠岸,一位华服男子被迎送下船。

“王爷慢走。”躬送的是一位福态男子。

男子一声不吭,径自跳上岸,倒是男子身边的高大侍卫冲福态男子点头,道声谢后,追随男子身影而去。

两人走远后,艳色舞娘从帘后露出脸,忍不住悄问:“陈老爷,那位公子到底是谁啊?曲不爱听,舞不爱看,姑娘为他斟酒也不喝,真难侍候。”

陈老爷左拥右抱,微笑走进舫内。画舫轻摇,向西湖中心泛去。那陈老爷的声音隐隐飘出:“他可是皇上亲封的康南王,掌杭州兵权,得罪不起。”

“蒙古人吗?他比一般男子高壮许多呢。”

“是啊。他本身就是定北王的公子,若不是战败,也不会被皇上远封来杭州。”

“哦,战败啊,那这王爷也……”吃吃娇笑,舞姬的讽言在粉香红袖中掩去。

弯月镜湖两相照,画舫荡远。

岸边,男人负手慢步,面无表情。侍卫跟在他身后,轻声道:“王爷,那箭头来历已查明,并非海都领辖之地能铸造,是……”

“沙沙不花,我不想听。”冷冷的嗓音,夹着烦闷。

侍卫叹气,“王爷,您重伤险些丢了性命,并非战败,您又何必介怀。”

“哼!”男人拂袖疾走,未行五步,突捂胸咳嗽,侍卫上前伸手搀扶,被男人一把甩开。剧烈的闷咳后,男人恨恨低语:“我讨厌软棉棉的汉人,杭州这种地方,不管出门不出门,眼里全是软棉棉的东西,我……到底是谁让皇上将我远封在此。”

“是施大人。”

“施、弄、墨!”男人语中似有恼意。

“王爷,此地烟花味虽重,却不失为养伤的好地方,您就别再想其他,好好调养……”

“一个废人,养什么伤。”男人冷冷挥手。

“王爷……”

沙沙不花想说什么,男人没耐性听下去,加之湖岸柳畔,夜间游玩纳凉的少年来往其间,男人忍着厌恶加快脚步。突然,一位绵衣少年踉跄走来,经过男人身边时,身子一歪,竟撞倒在男人怀里。

男人刹住身子,盯着少年在胸口磨蹭的黑头颅,怒喝:“滚开。”

少年缩着脑袋,在男人侧身的同时向地面跌去。

“抱……抱歉……这位公子……”少年含混不清地说着,满口酒气。

不扶,不看,全无怜悯之心,男人头也不回。沙沙不花看了眼挣扎爬起的少年,摇头离去。

片刻后——

“真狠心,居然扶也不扶一把。”少年骨碌坐起,哪有半点神志不清,“还是那么盛气凌人嘛!”

月色朦胧,看着男人疾走的背影,少年皱眉。

弯眉如月,颊带荷彩,脸上沾了些许灰尘,却不掩少年俊俏。他……不,她正是公孙太一。

他的伤还没好吗?

两个月前,薛石回大都,不上朝堂不进城,仅在城外王府别苑养伤,她偷偷瞧过,多数时候他躺在床上,不知是昏迷还是睡觉。

在宫里听了些闲言,说他一箭穿胸,伤及肺腑。她不懂医术,只能似懂非懂地听着。皇上命太医前去诊治,个个脸色凝重地回来。她瞧了有些惊慌,夜夜去城外别苑,在屋顶上看着他。

一天十二个时辰,侍候的女婢们说,他醒的时候不超过一个时辰。

果然伤得不轻。

那个时候,他脸无血色躺在床上,她心绪杂乱躺在屋顶上。

——长袖拂面心自煎,愿君流光及盛年。

目迎苍穹,脑中跳出的却是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悠悠苍天,想她公孙太一从来只观星,不动心,是什么让她对薛石……牵挂起来?因为两年的相处?这个理由并不能令她信服。公孙家人自幼熟背家训,非我公孙一门,一律作壁上观。即使公孙家人本身,彼此的羁绊也是很淡的。若说淡薄到可以“明智”的地步,她也不反对。两年前被他铿锵有力的话砸了脑袋,心啊肝啊扑扑乱跳,也只是乱了那么一阵而已。

不是公孙家追寻的东西,素来得不到公孙家人的注目,对人,亦是如此。

如果皇宫里无能工巧匠浑天仪,她不会也不屑屈于司辰郎之位;如果薛石不曾言“不疑不弃”,她不会想看一看他能不疑不弃到怎样地步。如果……唉,如果这世间之事少了些弯弯曲曲,少了些尔虞我诈,生活将会变得多么平淡而无味,人人生得昏昏,死得厄厄,将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她公孙家世世代代所追寻的……穷其一生希望得到的……

是什么?

“长袖拂面……心自煎……愿君流光及盛年……呵呵……”

轻吟缓笑,纤细身影追向那抹快要消失在灯火深处的背影,飘然如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