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完美风暴
新年的第二天,即拍卖会结束次日,房俊游代表尔朱家送来拜帖,措辞谦和周到。在拍卖会之前夏常翁已经对尔朱灏产生好奇,此番送上门来岂有不回应的道理?当下谈定时间,明天恭迎大驾。
房俊游听到日期后唯一一个问题是:“请问语冰明天在家吗?不好意思,先生希望您务必确保这一点。”
不管这句话背后含义如何,至少他说出来的时候笑容十分有礼,叫人无法拒绝,夏常翁磕了磕烟斗,“喔,当然,全家都会在的。”
“那太好了,先生虽然和小姐只有一面之缘,不过很是投契呢。”
房俊游一走,夏常翁把烟斗递给老管家,看一眼夏荒海,“女儿是你的,知道该怎么做吧。”
夏荒海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太早了,语冰怕没有睡醒呢,等下我就给她打电话。”
“你除夕给她打电话叫她来,她来了吗?”
夏荒海语塞片刻,“走不开而已吧……昨天的拍卖会不是……”
“总之我要见到人!”夏常翁实在不想多看一会儿儿子的窝囊样,“你老婆呢,这两天不会到处跑了吧!”
“影岚去了老家拜年……没事,今晚一定赶得回来,到时候正好让她接语冰一道。”
电话铃铃地响,夏语冰看一眼两只沾满面粉和起司的手,又看向在脚边上扑腾的小桐小纁,语气不无惋惜:“你们两个哪怕只能帮我接电话也好啊!真真百无一用是男生啊。”迅速冲干净双手。
“喂。”
“语冰啊,是爸爸。”
“已经看到来电显示了。”
“喔,你这两天好吗?”
虽然夏荒海为人绝对是好脾气中的好脾气,但拖沓的性子却使母女俩不约而同选择对他能躲就躲。夏语冰把手机拿离耳边,对着天花板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用亲昵的声音回答:“很好,我在做披萨。”夏荒海又跟她客套了一些家常,问了生活起居之类才说:“那个活动还没结束吗?都新年了,该不会还要演出吧?明天回家来吃便饭好不好?”
活动?演出?夏语冰思索了两秒,可能是柳影岚对她独居外面的解释。她和宫震举办COS社团活动之类的事,夏荒海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喔,活动完了。后天是吧。”
“这就对了,桐也很想你呢。家里就你们俩年纪差不多,比较谈得来啊。”夏荒海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目的也达成了,就有心结束谈话,“信用卡还带着吗,去买套衣服吧,算是爸爸给你的新年礼物。”
夏语冰挂了电话,把托盘推进烤箱,设定温度和时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
转身发现两只活宝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她的举动,“不行,这东西太油腻了你们俩不能吃。”一手一只抱起来,“尤其你啊黑纁纁,肠胃貌似很脆弱的样子,你以后只有菜叶萝卜啃,连蛋黄都不给吃。”
尔朱纁手里拿着一盒超级无敌至尊巨型大披萨,推开妹妹房间的门,“你吃不吃?”
尔朱静只看了一眼就发出惊叫:“无耻!明知道明天全家要出去赴宴,还引诱我吃这种垃圾,吃出一脸油痘和抽屉肚你是要怎样赔我?快拿开!”
纁满嘴的芝士腊肠面饼,“明天赴宴?赴什么宴?”
“夏家的宴!”尔朱静没好气地转过头去对着镜子挑选明天穿的衣装,“爸爸到夏城的事当地名门都知道了,怎么也要入乡随俗意思一下,拜访拜访地头蛇。”
“我们也要去吗?”
“你没听到我说‘全家’吗?”
尔朱纁含着一嘴的垃圾食品诧异了,“为何、我、一点也、不知道?”
尔朱静也觉得不对劲了,“难道爸妈想给你一个惊喜?喂,你不会穿着这一身类似的行头再把任家的闹剧到夏家重演一遍吧?明天可是有你的心上人在场,别怪我没提醒你!”
幸好咽得差不多了,不然披萨的残尸没准会从纁嘴里喷出来,“她也在?”
“废你的话,语学姐不在夏家还姓什么夏?”
仔细一想也是,他为什么要为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吃惊呢。
昨天在会场外遇到时她那一身还真是出人意表,尾梢带卷的深红发色,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衬着水墨一般的剑眉明目……虽然似乎没有用剑眉来形容女性的,但是那两道上挑的细眉真是很有长剑入鬓的气势。尔朱纁发现夏语冰跟红色搭得不得了,每次她哪怕只佩着一抹红色出现在视野之中,自己就有被迅雷击到的惊艳感。
这就是雪白皮肤的优势吧,不过,静的肤色也很白,却并不适合红。她COS尉迟婧的时候,感觉包裹在红衫里的身躯就快要被吞噬掉一样,不若自己初见夏语冰的那一眼,那红纱红得慵懒,红得冶艳,红得咄咄逼人又漫不经心,把人整个身心都吸了过去,只是靠近了之后又该怎样,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想要什么之类的问题,全都没有想过。
难道就只能那样安静地看着?
……
“看来这家伙在语学姐那里中的毒是解不开了!”
尔朱静打量着手拿披萨嚼了有十来分钟还不咽下去,兀自两眼发直的哥哥,得出了同情的结论。
送佛送上天,她拿起手机,“我真是好人,一次又一次为你们制造机会——喂,语学姐,是我!”
一听到这个称呼,尔朱纁立刻从怔忡状态清醒过来,几步跨越十几平方的房间抢电话,“你要做什么?!”
尔朱静自然不是哥哥的对手,纁抢过电话贴在耳朵上,只听里面温柔的一声:“小静有事吗?”
“没事!”他想也不想地回答,啪挂断,丢掷床头。继续冲尔朱静咆:“你干吗?”
“怪哉,我就不能找她吗?问问怎么搭配衣服而已,你这么神经,”尔朱静顿住,上下打量一番,语气叵测,“有内情啊?”
“只要你不穿红色。”尔朱纁答得倒是流利。
“为什么?”
“因为……”有比你穿起来惊艳十倍的人,你省省吧!不过这理由他若说出口,今生别想安宁,“因为你穿白色更适合。”
“白色?我的外套就是白色……难道里外上下一身白?大过年的,红色比较吉利吧!”
“那就粉红色,总之不要艳红。”
尔朱静还没答他,手机就响了。看一眼来电人名,她胜利地冲哥哥挑了挑眉,“喂!”
“小静,找我什么事,跟纁吵架吗?要不要我报警?”
温柔又诙谐的声音。尔朱静哼哼抽笑两声,“没有,哥哥在帮我搭配明天穿的衣服。”然后伸直手臂将手机凑到尔朱纁鼻尖上。
“你穿什么都好看,真的。不过过年嘛,可以艳丽一些喔,加一点红色元素吧,围巾或者发卡。”
静脸上迅速浮现出“听见没有”的字样,尔朱纁极力忍受着再度抢过电话挂断的冲动。
正要收回手机的当儿里面传出短促的惊叫,几乎是同时的,一大块金属砸到地上滚动的巨大响动透过那几个小孔眼传出来。
这下纁立即不假思索地劈手夺过手机。
“发生什么事?你怎么啦?!”
“喔……我冲开水的时候浇到脚。哈哈,哎,怎么每次我跟静说话答的都是你啊?你们两个连手机都是共用的吗?”
“你白痴!”尔朱纁恼羞成怒地叫一声,“冲开水就不要打电话,打电话就不要冲开水!”
“正好开了嘛。”那头传来无辜的讪笑,“是意外而已。黑纁纁拣到了掉在地上的花椒,我一时忘了手里还提着水壶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谁是黑猩猩?你那里有没有烫伤药?”
“好像没有呢,不过敷盐巴也可以吧。”
“是谁教你说食盐可以当烫伤药使的?”纁气急败坏,“没听过有句话叫‘在伤口上撒盐吗’?”
夏语冰沉思了一下,“难道是我记错了,那么,该敷白糖吗?”
“你去厨房拿白糖擦了试试看!你怎么不说擦点鸡精!”最受不了拿着感冒药就以为包治百病和崇尚民间偏方的医学白痴,“我家有很管用的烫伤药,我马上送过去好了。”
“没关系,我上网搜一下方法得了,再不行问问左邻右舍。”
“送个药而已,不要唧唧歪歪!”纁不由分说挂断电话,旋风一样冲出去,“妈!妈!你把烫伤药放在哪里?”
楼下传来悠长女声:“我怎么会知道。”
噔噔噔的下楼声,“你个厨房白痴每次做饭都要烫到,使用频率最高的就是你,还说不知道!”
楼下一阵鸡飞狗跳,翻箱倒柜,尔朱静垂下头,慢慢左右摇了摇,然后坚定地握拳,“兄妹一场,哥哥你已坠入魔道,我又岂能独自超生,就算斩了那所谓的‘未婚夫’,也要给你把心上人抢回来!全都闪开——烫伤药在我屋里!”
一楼传来乒零乓啷的脚步声时,夏语冰就把门打开了。门外站着刚掏出手机的纁,一脸无所适从,“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夏语冰一阵好笑,“我没有跟你说过我不住在夏家啊。”
“在夏家难道需要你自己冲开水吗,当我傻子!”
纁一步就跨进来,发号施令:“坐下!把脚跷起来!”
夏语冰坐下了但没有跷起脚,“我已经用凉水泡过啦,网上说可以用稀释过的淡盐水擦的,我没记错啊。”
“那也要看破没破皮,要是起了水泡,还不疼死人?!”
“不放心的话我再擦一遍你那正宗特效烫伤药好了,也不枉你跑这一趟。药给我。”
“……你自己擦?”
夏语冰停一下,循循善诱地告诉他:“虽然是烫了背,但是是脚背不是后背,不用担心够不着。”
“……喔。”一时脑袋短路了。不过短路的脑袋在看到夏语冰拿着药往隔壁房间走时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你去哪?”
“卧室。”
“干吗不在这里上药?”尔朱纁意识到什么,“不想让我看是隐瞒了实际伤情吗?”
“你想太多!”
“那就在我面前擦!”
对峙了几秒,纁又开口:“……不会保守得连脚都不愿意露出来吧?就当是夏天穿凉鞋好了,看的人还少吗?”
夏语冰笑了起来,“好吧,我去卧室拿个东西,等下就回来。”
“要拿什么我替你去。”
尔朱纁的态度倒是异常坚决,仿佛咬定她就是在隐瞒什么似的。
对这种容易多心的小孩就不能太坚持,“梳妆台的右边抽屉里有个银色的小盒子。”
纁立即走进去,片刻后传来喊声:“没有!”
“那左边呢?”
又是一阵翻找,“没有!”
“抱歉,可能我记错了,你找找衣柜中间隔层。”
纁挨个打开衣柜,这次找到了,银色的小盒子,巴掌见方,做得挺精细,不过在角落里还是能看出是某化妆品品牌的赠品。摇晃一下,里面发出瓶瓶罐罐的碰撞声,想不通这个跟烫伤有什么关系,尔朱纁拿着它走出来,“喏!”
夏语冰气定神闲地晃着脚,“找到啦?嗯,多谢。你的速度够慢,所以这段时间里我擦完了药还顺便倒了一杯奶茶喝。你喝不喝?就在茶几上,自己倒吧。”
气得他一肚子大便,“你故意的!”
“唉,我就是故意的啊!”这时烤箱“叮”的一声,灯逐渐熄灭,夏语冰不给尔朱纁说话的机会,“喔,披萨好了,你去端还是我去?”
尔朱纁看看烤箱,又看看她,又看看烤箱,又看看她,如此反复几遍,终于还是甩手进了厨房。
夏语冰拿着薯条喊:“门背后有手套,戴上再取烤盘,我不想你的烫伤药立刻又派上用场!”
话音刚落就听到“哇”的一声大叫。夏语冰嘴里咬着半根薯条正发笑,尔朱纁黑着脸出来了。
“趁热吃。”指一指热气腾腾的披萨,夏语冰惊异地看到他不假思索地将刚才还放在嘴边吹气的手又伸向烤盘中。
于是又是“哇”一声。
纁皱着脸把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唆。旁边这家伙笑得乐不可支,“哎,我没有叫你趁热吃自己的手。”突如其来的痛楚最容易使人丧心病狂暴跳如雷,尔朱纁却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吃玉米的经历——刚刚从农场里摘下来的玉米,还包着嫩绿色的外衣放进锅里煮,整个房子弥漫扑鼻清香。
那个时候才四五岁的静哪怕还在床上睡着,闻到这种香气都会立刻吵着要吃,不给就大声哭,为了让她安静下来他只有忍着烫,一边吹气一边在两只手之间掂着剥去叶皮,在白色的滚滚蒸汽中将玉米粒一排排抠下来,堆到掌心,以手为盘,供这位公主取用。
而这个娇气包竟然还边吃边说:“你抠得不整齐。”不是“抠烂了”就是“抠多了,底下的小尖尖不好吃”。
她吃完一个玉米,纁自己的手都快熟了。
尔朱纁含着手指,忽然嘴角无声地弯起来。然后越弯越厉害,干脆低下头去。
夏语冰看得啧啧称奇,这人居然给烫得笑起来了,“很舒服吗,这样享受的表情?”
“没有……”尔朱纁回过神,面色自若地掂起披萨伸到她面前,“来,张嘴吧。”
“干吗?”
“喂你啊,你手上全是烫伤药的药膏味!不洗就想抓来吃吗?”
他说得有理极了,夏语冰犹豫了一下也只好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最后一口真让人尴尬。尽管她已再三目测,如何经过均匀的几口后,留下的部分能够在不必碰到他手指的前提下叼走,但还是在关键一刻出了纰漏:夏语冰咬着披萨边沿太过用力——导致披萨自由落体——尔朱纁条件反射地一接——披萨掉到了手心——他就托着那小半块面皮伸过手来——真叫夏语冰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唉,这手势好像在喂我的宠物一样。”看着她低头叼走最后一口,尔朱纁突然联想起来。
“那我一定是只仓鼠。”
“为什么?”这有什么逻辑关系?
夏语冰哈哈一笑,“以前没养过?”
“没啊……到底为什么?”
“你拿一颗瓜子仁去喂它,看看会怎么样。”
她这个关子卖的,让尔朱纁顿时燃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会怎么样?会怎么样?
这是她第一次自我比喻,虽然之前没有想过“夏语冰像什么动物”这种问题,但如果真的问起来,尔朱纁的第一反应一定是“猫咪”,高傲孤僻又很敏捷,可以很妩媚也可以很温柔。
可是她居然说自己是仓鼠——鼠类啊!为什么?!
尔朱纁发现自己的大脑无法想象一只高傲孤僻又很敏捷,可以很妩媚也可以很温柔的耗子——夏疏桐是老鼠还差不多!那个不见天日的自闭儿。
“光这么吃东西太闷了,纁你去柜子那边挑一部电影放吧。”
尔朱纁答应一声站起来,过去一翻,不由自主脱口而出:“怎么、怎么全是灾难片?”不止,还有恐怖片、惊悚片、暴力片、暗黑片……光看片名就知道了:“《肢解狂人》、《电锯惊魂》、《僵尸玩过界》、《恶行恶状》、《地狱玩命》、《狙魔人》……这都什么跟什么,你的收藏品味真真令人毛骨悚然!”
“你怕啊?”夏语冰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老实说总是沉溺这种影片……你不觉得压抑吗?”
“怎么会,很刺激啊。”她倒是一副很无所谓的口气。
纁找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部比较正常的《完美风暴》。
最起码看名字,可以肯定其中没有血淋淋、没有僵尸、没有混进人群中的索命鬼,上帝保佑,他不是怕,只是不希望自己吃东西的时候画面太过刺激。
将碟片推入影碟机凹槽,等待字幕和声音响起。
“你挑的是《完美风暴》啊。”
片头的交响乐一起,夏语冰就停下咀嚼报出名字。
“看过了?”
“嗯。”她老实说,“一抽屉里就数它最无聊,我当时快看睡着了。”
纁低声自言自语:“我看是因为它最正常吧……”
不过一个多小时后,他得出结论,从刺激性方面讲,片子也确实平凡无奇就是了,液晶屏显示还有七分多种就结束,如果再不能获救,盖尔号这几位最后的幸存者就没多久好活啦。
船翻了,被困在船舱里的人向上望去,海面上刚刚还狰狞万分的风暴,突然就像在另一个世界里肆虐,再也伤害不了他们。透过安静的波涛,船长松开了一直紧抓着舷板的手,坠入黑暗;船员鲍勃想到妻子,奋力一挣,一边捕捉流逝的意识,一边穿过冰冷海水,浮了上去。
头刚刚露出水面,还未来得及深深呼吸一口久违的空气就看到了自己接下来要面临的事实:一个几十米高的巨浪正在他头顶悬空。他没有逃离地狱和死神,而是直直撞进了魔鬼的怀抱。
恢弘的画面却是无声无息一片安静,就在尔朱纁疑心碟片是不是声道坏了时,一个声音冒了出来,就像深海里一串咕噜噜的气泡。
Christina,Christina,can you hear me? I love you,from the first moment,love you now,love you forever,there’s no goodbye,there is no goodby,only love.
克里斯蒂纳,克里斯蒂纳,你能听见吗?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刻起就爱你,现在爱你,永远爱你,没有分离,没有再见……只有爱。
让我们回家吧。
影片里读悼文的时候,尔朱纁发现自己一手拿着壶一手拿着杯,并且这个动作似乎维持了很久没动,扭头看一眼夏语冰,单手托腮,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她果然对此很不感兴趣。
“为什么喜欢灾难片?”
她眼皮也不抬,“真实。”
尔朱纁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灾难片还会真实!”
“我是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夏语冰懒懒说,“在灾难来临的时候最真实。那个时候始终抓着对方不放的人,让我觉得很踏实。”
“那为什么独独不喜欢这一部?”
“太真实了。”依然是很有“夏语冰风格”的回答,“就不好玩了。”
“……喔。”影碟机自动吐出碟片,生死一梦到此为止,“电影看完了,到时间睡觉了。”
“我还不困,你先回去吧。”
“回去干什么,我有说要回去吗?”
夏语冰讶异地看过来,“你该不会要留下睡?”
“又不是没睡过!”尔朱纁鸡婆地开始收拾桌上凌乱,“而且你走路不方便,身边至少要有个人在吧!何况我们到明晚为止,去哪里都是顺路的。”
哎,随便他了,“碎渣不要掉到地上,桐花和黑纁纁会拣来吃。”
纁顿了半晌,疑惑地转身,“桐……花什么?”
夏语冰随手一指角落,“喏。”
三秒钟后纁爆出和夏疏桐如出一辙的反应:“你就不能换个名字!”
泡在浴缸里看着漂浮的泡沫,尔朱纁此刻的思绪也和它一样漫无目的。可能是看了片子的短期后遗症作祟,他深深吸一口气沉下去,然后睁开眼:没有风暴,只有暖黄色的日光灯,就算要联想,也顶多把它当成太阳。换言之,这片“海域”简直是风和日丽,离风暴远了十万八千里。
憋着数到三十七下时,纁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他开始张开嘴,“Can you……hear me?”
水面一阵沸腾,咕嘟咕嘟。
他顿了一下就继续说,渐渐地说得很连贯:“Can you hear me?I love you,from the first moment,love you now,love you forever,there’s no goodbye,there is no goodby,only love.”
水面不停地冒泡、沸腾,水真是一个好东西,它像个忠实的保密者,一点声音都没泄露出去。
“你能听见吗?你能听见吗……”中文比英文还要难以说出口,然而沉默只能使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受压迫的感觉逼使他什么也顾不得,一股脑儿地大说特说,“你能听见吗?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刻起就爱你,现在爱你,永远爱你,没有分离,没有再见……只有爱——呼——”
猛地把头冲出水面呼吸,这一下竟然畅快许多,许多。
睫毛上挂着的水珠落得差不多后,纁发现夏语冰靠在浴室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在练憋气吗?放心吧,灾难片毕竟只是娱乐用的,真到海上旅游,尸沉海底的中奖率怎么也轮不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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