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小辰光,在康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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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想念那只老鼠

令人深恶痛绝的老鼠们,它们胆敢过街就要被追打。它们在黑夜里四处游荡还要担心猫或蛇或者老鼠夹……但他不随大流,他想念那只老鼠——干净的,行动迟缓的那一只。多年以来只要他看见任何一只老鼠就会想起它,他觉得就算是风靡全世界的活泼可爱的米老鼠也没有当年他看见的那一只更值得怀念。

1988年他父亲带着他一起迁入了新村,乡村的新房,三层楼高,架子都搭好了,但外部还凸出了那么多红砖头,没有水泥和石灰去装扮他的新家。不过他父亲说:“我们先搬进去吧——反正我保证,下雨不会漏水,风也吹不进墙壁。”

他母亲于是也就同意了。

这幢乡村的新房虽然简陋,但还有床,还有一面充满了污垢的镜子,和几件紫红色的老家具——还有门。是这扇门,一楼到二楼的楼梯间那一个直角的那扇门。他没有任何一扇门的钥匙,1988年,他年龄还小,还不配有哪怕一把钥匙。他身体瘦小,老天安排那些没有钥匙的人身体更单薄一些,譬如,他婶婶就说他的身体就像一块木板。也因为这个缘故,他就能从门和地板的那道缝里面钻来钻去,不需要什么钥匙。当他这样做成功了一次之后,他就认为《西游记》里的孙悟空那些本事不算瞎扯蛋,至少他自己也可以。

父亲虽然保证了这幢乡村的新房不会漏雨漏风,倒也没保证没有老鼠。就是那次,当他脑袋率先进入了阻挡他上楼的那扇门(楼梯间的门),那只老鼠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是横着贴着地面的,就像一个英勇的游击队员企图穿越敌人的封锁线。他看见了出现在自己前方的这只老鼠。这是命运的安排吧,那只老鼠可能正等着他呢。他喜欢的那些童话里任何动物都是美好的化身。

这只毫不知情的老鼠没有发现一个乡村小孩,这幢房子的小主人正通过一种奇怪的方式在靠近自己。背对着他的那只老鼠有着干净的灰白色的毛,一根细长的尾巴就像彩虹一样有弧度地弯曲着;那只有气质的老鼠优雅地挪着步子,就像一个有身份的老太太一样行动也很迟缓,甚至有点驼背或者耳背。

乡村男孩他看见了这只慵懒的老鼠,但没有跟它打个什么友好的招呼他就撤退了。那一刻他还挺冷静的,没有尖叫,也没有因为过度恐慌而被卡在门和水门汀之间的那道夹缝中进退两难。当他匍匐着倒退出来之后惊魂未定,坐在门外的地上偷偷地喘气。

他不知道多年以后为什么还会想念这只老鼠,甚至也不清楚自己当年究竟为何见到那只并没有凶恶面目的老鼠会有这样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