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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落幕之秘

事实证明,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确不适合他和那个斯文的文雅的男人。

实在看不惯那位被罢官贬职抄没田产的将军大人和那位又黑又瘦的小尖脸的你侬我侬,玉树临风的关飞老爷他,决定还是回自己好久不曾回过的家去,一来歇一歇好久不曾歇过的腿脚,二来嘛,顺便瞧一瞧他那个拜过花堂十余年的妻子还在不在……

唔,或许自己应该写封休书之类的东西先送到某位天皇贵胄手中去,或许人家会龙心大悦,大悦之余呢,顺便赏赐一些什么比较能换银子的东西给他?

……自己现在不比从前,没有了将军府做吃饭的靠山,家中等阿沈一走,附带着那些丫环家丁厨子也会走得干干净净,那他怎么生活?只要一想起那位胖厨子几乎天下无双的手艺,他就很痛心呐……要不然,他还是厚着脸皮抱住亲亲阿沈要她不许走……哪怕只将厨子留给他也好啊……

一路胡思乱想,顺便甩掉跟在背后的人,已经跟了他十余年啦,当今的龙位总算是稳固了,还跟着他做什么?从此后他关飞老爷就真的是玉树临风潇洒英俊的咯,什么也不用再去管,什么也不用再去操心,从此将心寄明月,逍遥江湖度余生……很美很美的画面啊!

摇头再度赞叹一下自己的开阔胸襟,玉树临风的人迎着温柔的春风……飞进了自家的后墙。

……不能打草惊蛇啊,他想还是先去偷偷瞧一瞧他家的亲亲阿沈到底走了没有,又或者又有一些你侬我侬的耳鬓厮磨……他很不好意思去打搅……

潇洒地飘到地上,落地虽有小小的声息,但可以忽略,谁叫他家太安静了……

静悄悄的静无声息,突然让他心猛地一凛!

不对!

这种死一样的寂静,不是他家应该有的!

……有,事,发,生。

心随念转,身由意动。

电石闪念间,他已经从围墙下跃到院子中央的小假山石后,再跃两跃,他顺利地攀到前院隔墙的墙头,小心地朝外望去——

通往府外的大门紧闭,看门子的老和仰面朝天摊在门板之后,不动不响!

再看院子中,熟悉的丫环如老和那般模样的有三四个!

细微的尖叫突然从厨房小院传出来!

他一惊,不顾去探老和等人生死,立刻从墙头跃回,几步奔到书房前,房门虚掩,他先屏息探听,而后立刻推门而入。

还好!

斜斜倚靠在书案大椅中细细翻书的女人,还在。

“阿沈!”他小声喊一声,飞也似的奔到女人身后,女人转首一瞬间,他已将她托腰抱起,不顾女子惊呼,他三步两步出得书房奔回后墙之下的树丛,放下,喘了口气,他摇头制止阿沈出声,三两下将自己外袍拔下来套到阿沈身上,一把又将她的发鬓打散,再将她抱起跃上后墙跃下去!

“小飞?!”

“你什么也不要问!快一点走!走得越远越好!”他仓促地叮咛一声,将阿沈狠狠一推,不再回头,而后立刻又顺着原地跃回后院奔回卧房,从柜子扯出一件阿沈的对襟长衣套到身上,将头发披散肩头,想了想再次奔去书房,捉起毛笔仓促地在一张宣纸上开头写下休书两字,落款处则填上他与阿沈名姓,其余宣纸空白处则随便划了几道浓墨,而后将笔一丢,将宣纸折了一折往洗笔池一浸,等到浓墨浸出,便取出抓握手中的休书冲出门去,耳边声响忽起,眼角有数道人影闪过,他立刻踉跄着扑向湖水!

“就是她!快抓住,不要让她投了水!”

惊喜的低喊传来,他已一头栽倒在湖水边,将脸与头发以及握着那张宣纸的手用力地埋到了冷冷的水里!

肩上一阵剧痛,扑倒的身体已经被粗鲁地扯起,被水浸过的长发紧紧贴在脸上,晕过去一般地低着头,他瑟瑟发抖,手中潮成一团的宣纸被用力地扳开手指抢去。

片刻后,刺耳的哈哈大笑响起:“没错,就是她!皇帝藏在这里的女人君珍珠!”

他用力地挣扎。

“美人,哈哈,你已经跑不了啦!”他的眼前猛地一黑,奇异的香味突然捂上他的脸!

他立刻屏息,但头一痛,眩晕很快侵占了他的头脑!

“……都搜过了……错不了,就是她……前后街都注意着呢……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轻易地放过去……”

耳边模糊的低嘎粗笑断续传来,他飞一般急跳忐忑不安的心,却在这一刻,很放松地舒缓了下来。

失去意识前一瞬间,他微微笑了声。

一切,都该结束了。

头昏昏沉沉的,半干的头发紧贴在脸上,十分不舒服。但比起被高高吊起的手腕,被几乎悬空着的身体,这一点的不舒服,实在算不了什么。

勉强半睁的眼,透过头发间隙看出去,一片的昏黄。

看样子,他是被人抓到了某个秘密的所在。

微微动一下,手腕的剧痛立刻钻进心尖。

他有些难受地呻吟一声。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便已经是现在的模样,被紧绑住双手吊挂在冷硬的墙壁上,双脚艰难地绷紧脚尖,才算勉强地触到地面,多少减轻一点双手的负担,帮忙支撑一下僵硬的身体。

唔,这些年虽过得不怎样,但还算养尊处优的身体,却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种牢狱犯人的待遇哩。

苦中作乐地扯出笑容,玉树临风到了头的关飞老爷喃喃咒骂一声。

不要让他有机会跑掉啊,否则他一定一定睚眦必报地小心眼一回,他一定一定要将给他这种款待的背后主使人狠狠的、狠狠的——

“醒了?”

冷冷的笑,尖锐到刺耳的从身前喷过来。

唔,好臭!

他皱眉,用力转动僵硬的颈子,勉强将低垂着的脑袋往旁边闪了闪。

“哟,都这时候啦,还这么的硬脾气啊?”还是冷冷的笑,尖锐到刺耳,伴随着浓浓的腥臭直扑他的面庞,“十多年不见,不知小美人过得好不好?唔,不会好吧?尚君德将你抛弃另立妃子,啊,不算是另立,只是换了同样的一张面孔陪着而已。”

……可不可以麻烦一下,不要这么冲着我狂吠啊?很臭哎!

“我可是自从十六年前那一场皇宴就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呢,珍珠郡主。”令人作呕的枯瘦手指伸过来狠狠掐住他细白的下颌,狠狠地一捏,“当初要你嫁我!你做什么偏偏选了尚君德那个贱种!我哪里比不过他!我哪里不如他!我——”

紧贴在脸上的头发突然被用力地扯开,他苦笑一声,暗叫一声糟。

“你是谁?!你根本不是君珍珠!”

他本来就不是啊……麻烦一下,可不可以放开他的细白面皮啊,他辛苦保养了十年才变得这般的玉树临风风流潇洒英俊到没天理哎……

“你是,你是——”

他屏住呼吸,实在不想被愈发浓厚的腥臭熏晕过去。

“你是关文岳的男宠……那个飞二爷!”

啪——

唔,这一下想苦笑也不成了,左半张脸麻到快失去知觉,害他开始担心自己以后还能不能继续玉树临风风流潇洒英俊到没天理。

“飞二爷?飞二爷!”

左右开弓的啪啪连声,腥气从咬紧的嘴唇里慢慢淌出,害他原本就昏沉着的头脑再次发昏。

“你……够了……二……”

他断断续续从火辣辣的嘴里挤出几字。

“二爷?哈哈,二爷?”疯狂一般的尖锐大笑震得他腹内紧缩,张口欲呕,“关文岳的男宠!真是好名字啊,飞二爷!哈哈,果真是一个二爷啊!哈哈哈哈!”

“倘若我是你,我会着急怎样逃一条性命出去!”他吐出口腔的血腥,用力喘几口气,努力将头抬起盯向那个疯狂大笑的疯子,“二皇子,你老鼠一般地躲了这么久,为的,难道就是疯狗一样地咬人几口而已?哈哈,我关飞瞧不起你!”

“你一个小小的男宠,竟敢说什么瞧不起我?”

昏黄的空间里,看似壮硕的中年男人,慢慢后退了一步,冰冷而阴沉的脸上,是毒蛇一般直直瞪着他的阴狠双眼。

“当年率领三千兵骑英勇击退三万南苗的二皇子,天朝哪一个敢看不起?!”关飞冷哼一声,异常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目阴沉的男人,面容淡漠,“奋力十年经营出一片天朝最最富庶繁荣天地的二皇子,天朝谁人胆敢瞧不起?!”

“你——”混浊如死鱼的眼怔了下。

“可现在的二皇子,却又哪里可以让人瞧得起!”冷冷地一转语气,关飞嫌恶地眯了眯眼,看着身前这看似年富力强,实则内里早已被贪婪的权欲侵蚀腐朽如同垂暮老者的疯狂之徒,“屡败屡战是英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勇士!不顾百姓生死只顾一己贪欲的,却是人人瞧都不瞧的地沟老鼠!令人唾弃!不屑!不耻!”

“你胡说!你胡说!”阴狠的视线疯狂地瞪过来,枯瘦如爪的手猛地抽出腰间的宝剑狠狠地劈过来!关飞淡淡一笑,直直看着那凶猛劈来的利刃,眼神清明澄澈,一眨不眨。

当!

火花四射,却是一剑砍在了缚住手腕的铁柱上!

“大丈夫敢作敢为,二皇子,你何必恼羞成怒?”暗吁一口气,关飞轻轻一笑,“你既然有争夺天下的勇气,又如何没有承认失败的气量?”

“我哪里失败?!我只是——只是——”二皇子手握宝剑慢慢倒退两步,竟然汗如浆汁,滴滴答答跌落地面,死鱼一般的眼死死盯着那个生死都在己手、却一脸云淡风轻的男子,内心纷乱如麻。

“二皇子,你从来不曾想过,为什么你的称呼只是‘二皇子’之称,却没有任何亲王皇爵的封号?”关飞哪里看不出这疯狂之人的动摇,轻笑了声,突然问道。

“我……”

“你曾勇冠三军,却被世人评说是‘匹夫之勇’,你曾励精图治,却被朝臣议为‘不善权谋’,你也曾卧薪尝胆,历经十年经营,却依然被轻松地削了权势、剥了封地、贬为庶人,甚至连你仅仅有的‘二皇子’,也被掠夺了去——你可曾找出这一切的因由?”

冷冷一笑,关飞视线不躲地回视着渐渐萎靡了的男人,一字一字地轻轻问下去:“你总以为是老天对不起你,是上苍没有助你,你不能黄袍加身,乃是上天作弄!可你想过没有?尚君德年弱冠而被封‘仁王’,最终更以庶出之子身份登上龙位,他胜出的缘由在何处?你认真地思索过没有?”

“我……”

“你当时背后有正宫皇后为靠山,你朝中明里暗里助你的权臣不在少数,甚至背后支撑你的豪门财阀更不少于尚君德!可你依旧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究竟败在了哪里?”

“……”

“那一年,汉中大旱,赤地千里,饿殍遍地,流民如蝗数之不尽围困京师,天朝几乎因此而危在旦夕——那时,二皇子,你在做什么?你手上有江浙,你明明仓廪充实,有几十万石的粮食可呈,可你如何做的?尚君德跪求于你,你可曾暂时放下权位之争、救民于难?尚君德三日之间筹得八百万钱,劳累几至吐血,才勉强解了流民围困京师之险——那时候你做了什么呢,二皇子?”

……

“二皇子,你一生忙于争斗,只为了成为君临天下之‘君’!可你可知,这君临天下之‘君’,君为何君?如何才可以称得上一个‘君’字?如何才配得上一个‘君’字?”

宝剑当地落了地。

“为君之道,又在哪里?”

冷汗,涔涔滑下男人扭曲的脸。

“为君之道,当以己力报天下,能为天下百姓分担疾苦——只这一处,你扪心自问,二皇子,你做到了多少?”

早已被权欲****耗尽了元气的男人不由站不稳地踉跄着后撤。

混浊如死鱼一般的眼睛,再也没有了毒蛇的阴狠。

忍不住再轻轻吁上一口气,关飞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已经保住大半了。

“……我少小志愿……我费尽心机……我……我……”

冷眼注视着那开始萎靡不振了的男人,关飞不知该笑还是该为他叹息一声。

权势,权势,权势,这权势,到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皇储……登基……”

“二皇子,你——咳咳……”本想再接再厉说上几句,最好激得这承认失败的疯子放自己走,结果勉强凝聚的心神却在微微松懈的一刹那便再也熬不住,尽力隐忍的胸闷头晕耳鸣眼花立刻席卷而来,喉口的猩红随着开口的气流一下子倒呛进了心肺之间!

那死灰复燃一般即刻盯过来的阴狠视线,让他暗叫一声糟!

这时候,稍微一点的刺激足于将这半疯不疯的男人彻底推入绝地!

果然,丢在地上的宝剑随着他的不断低咳已经被紧紧地重新抓握在手,冰冷而阴沉的脸,在一步一步慢慢接近他!

唔,似乎功亏一篑了呐。

他勉强勾起唇角,使劲喘口气,再度凝聚涣散的心神。

“天下似你这般敢于对着我如此言谈的人,我从来不曾遇到过。”冰凉的剑刃,渐渐地逼上他细白的颈项,尖锐刺骨的笑声随着浓烈的腥臭再度扑上他的脸,“关文岳虽有才干,但他不是律己甚严,被誉成什么‘恭谨谦良’、是天朝鼎鼎大名的正吏名臣么?既然如此,你怎会只是他简单的男宠?你,到底是何人……快说!”

他苦笑一声。

“不要逼我。”剑刃,轻轻划过,微酥的麻痒从颈项上淡淡传开,“你,到底是谁?”

“十五年前,天下第一巨富,是谁?”淡淡一叹,关飞眼神清亮,看也不看那寒气逼人的利器。

“……关!你是天朝第一关家的人!”阴狠的眼,立刻暴睁。

……关文岳之关虽是天朝世族豪门,权倾朝野,但闻名天朝的关家,却指的是其背后的同宗——以钱庄粮铺盐铁交易把持了天朝几乎半数钱财流通的天朝第一关家!

这置身险恶却处之泰然的青年,竟然是天朝第一关家的人!

“天朝第一关家?”关飞叹息似的一笑,“当初为了解京师汉中流民之围,那八百万钱,已经将天朝第一关家卖啦!”从那之后,再也无什么天朝第一的关家了。

二皇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那,那几等天朝国库一年税收的八百万——你!你——”

“二皇子。”关飞不理会眼前之人的惊愕,只轻轻一叹,“历代历朝都有贪官蛀虫,杀而不绝,禁而不断,便似那黄河之水,永不澄清——你可知这新皇登基的十余年来,天朝第一的蛀虫是哪一个么?”

“飞二爷……关飞……飞爷……飞爷!”手中的宝剑一晃,二皇子瞠目结舌。

“是啊,我既是曾经天朝第一关家的最后一任当家主事关飞,也是你打探了十余年看似关文岳的男宠的飞二爷,更是敛尽天下贪官之横财的飞爷啊。”淡淡地瞥一眼呆愣愣的二皇子,关飞眼神极是清澄如水,似荡荡江河,宽而舒远。

“我卖官,收敛贪官之财,天朝的贪婪之官没有没听说过飞爷名字的,我一年收受贿赂几近百万之巨——二皇子,新皇初立,严禁贪赂,关文岳更是治吏严谨,整治贪污雷厉风行决不手软,可我却偏偏能卖官、收敛贪官之财——你一直只以为我是关文岳男宠,却从不曾联系过这一点,是也不是?”

“你——”

“你想知道,我非天朝官员,更不曾握有大权,我是如何做到的?”

“你——你——”

“你今日去捉尚君德的心爱女人,为何,却错抓了我来?”

“你——你——”

“你从不曾打探过么?君珍珠,十年之前,便与我拜堂成亲,结为了夫妻。”

“你……”

“背后与我撑腰之人,你还不曾猜到么?”

“……”

“是,二皇子,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淡淡哼一声,关飞嫌恶地眯起胖肿的眼眸,“我替你所想的那个人保护他的女人——直到将你的势力彻底除去,那个人则反过来助我贪婪,一力维护关文岳清官正吏之名,虽然这清与贪从不矛盾,这天下,本就是不分黑白的灰色世道,没有绝对的清,也没有绝对的贪。”

“你——”

“呵呵,你还没明白我的话么?”

“你——”

“关文岳虽然被誉是国之栋梁,不世之贤臣,是天朝天下万民景仰的正吏名臣,是一座神佛之塔,是正大光明之镜,清白如玉的手绝对不能碰触一点点的尘世微埃。可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如此,那些贪官受贿的肮脏,那光明背后的暗影,必须要人为他中和,为他——水,至清则无鱼。便是这简单的道理,天下为公的世道远远不曾到来,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要他走得轻松一些,为这天朝多寄寓一些好的期望,希望。”

“飞……”

“二皇子,你还没猜出我的身份来么?”

“……”

“我曾是捧上天朝第一关家所有家财要迎娶关文岳的关飞,我曾是与当今君王唯一的皇后拜堂成亲的飞二爷,我曾是以布衣之身卖官糜爵敛尽天下贪官之财的飞爷,更是市井闲谈中传说关文岳的男宠小倌——我还有最秘密的一层身份,你还没有猜出是什么吗,二皇子殿下?”

异常清澈的眼睛,淡笑着微微一瞥。

那云淡风轻的淡淡一瞥,二皇子呼吸不由一滞,宝剑,跌落地上。

眼前,被狼狈半悬在石墙上的这人,头发散乱,衣衫凌乱脏污不堪,原本一张俊秀的脸如今早已又青又肿,再寻不出一点当初曾经笑谈中属于关文岳男宠的绝色妖媚,可是,可是,可是——

喘息,顿时污浊起来。

关飞暗咒一声,立刻明白自己说得太多,只怕把这半疯之人真的搅到疯狂、绝疯之地了!

唔,不妙!

“你!你——你……”颤抖的身躯慢慢贴过来,腥臭的气息直喷向他的脸,干枯的手指,颤颤地抚上他青肿不堪的面庞,阴狠的毒蛇视线,贪婪地缠上了他的眼。

他顿时头皮发麻,冷汗涔涔湿透衣背。

“嘿嘿,我也到了如今的地步,我原本就没有肖想能在抓到君珍珠后活着走出去!我要报复尚君德!我要让他即便得到了万里江山,也要他得不到一生一世的****真心!不是自古君王最无情么!我要让他高高在上做个无情的君王!我要杀了君珍珠——”

干枯的手,慢慢从那青肿的面庞下滑,顺着颈项不断缓慢而残酷地下滑。

“可你破坏了我的好事!不,不仅仅是这一件,你从最开始就是我登基为帝的最大障碍!你举天朝第一关家之全力支持关文岳,支持尚君德!你宁肯背负千古骂名,你宁肯肮了自己双手,也要拼死为关文岳立起正大光明的镜子欺骗世人!你——你——”

干枯的手,将脏污凌乱的对襟长衣狠狠地撕开!

“一个卑贱可笑的男宠而已!如何可以做到这一地步!嘿嘿,嘿嘿,关文岳竟然肯为了你背负断袖之耻!嘿嘿,嘿嘿,你是如何的我见犹怜,如何的妩媚销魂,才能叫他如此,如此!”

关飞无声地叹口气,惨然一笑。

“老子今天死也要死个痛快!我倒要看看,令关文岳着迷的,到底是你这一张脸,你这一双眼,你这一张嘴,还是你这瘦巴巴的身子!”

干枯的双手用力一扯——

“嘿嘿,嘿嘿,我就来尝——尝——”

毒蛇一般的阴狠视线,突然如遭雷噬,顿时死一样的呆滞瞠住。

“二皇子,我最秘密的一层身份,你,知道了罢?”

淡淡地笑一声,清澄如水、似荡荡江河宽而舒远的眼睛轻轻合上,再不言语。

昏黄的空间里,身躯狼狈地半悬石墙之上,凌乱脏污的衣衫,却不能再遮掩一点的雪白如玉。

“你……”

洁白的身躯,柔媚而滑腻,如天下最最艳丽、最最傲慢的重重花瓣,酣倦地伸展开来,圣洁,如画。

“你——”

踉跄地后退到再无可退之处,恐惧,战栗,惊竦,是一切,却又什么都不是!

“你!”

死鱼一样的混浊眼球,血红似爆。

“……不!怎么可能!哈哈!我不信!哈哈!你是妖!哈哈!怎么会!哈哈!”

疯狂癫狂的放肆大笑,浓臭的血腥气味,一起,在这昏黄的空间里,狂泻,而后,落幕。

“不……可能……天朝第一……当家……飞……二爷……飞……飞……”

一世枭雄,就此烟消云散。

她低低一声长叹,知道,所有的一切,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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