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初夏,三县联防支队组编成晋冀鲁豫八路军苏北指挥部独立团,又称沛铜独立团,成为八路军正规部队中的一员。一天团后勤处张处长来到父亲所在的连队,找到连长说:“听说你连有个会打算盘的兵,字写的也不错。”
“你说的是周学斌吧,那可是俺连的文化人。”连长有些得意。
“叫他跟我走吧,后勤缺少会算账的人。”
“不中不中,你这是挖俺连墙角来了。”连长老大不高兴。“什么挖墙角,我是为你培养人才,训练好了给你送回来当司务长。”
连长没办法,只好把我父亲叫来。张处长说:“小周,去后勤给我当会计吧!”
“会计是啥?”父亲没弄明白。
“就是账房先生。”
“那俺不去,俺要当兵。”
“账房先生也是兵,把背包背上跟我走!”父亲就怕当官的发脾气,老老实实跟走了。来到后勤机关,父亲先被安排到财务股当出纳员,一个算盘,一本帐册成了随身装备,从这天开始,以后不论单位职位如何变化,也没离开过部队后勤工作岗位。
独立团活动在龙海铁路两侧的江苏丰、沛、铜山三县,河南夏邑、虞城,安徽萧县、砀山,山东金乡、单县一带的广阔区域,拔掉了日伪军的不少据点,在局部实施了反攻。这天部队行军到安徽青龙集,那里的竹箫有点名气,父亲用津贴买了一只。细长的洞箫插在背包上,行军打仗不离身,成了心腹之物。闲时就用它吹奏《苏武牧羊》、《苏北小调》等歌曲。这只洞箫伴随父亲60多年,至今还保存在家中。
不久,沛铜独立团又改编为八路军冀鲁豫军区第三军分区九团。这时父亲被正式任命为团后勤处财务股会计,配了把驳壳枪。因是提干,协理员让父亲填写一份履历表。在填“何时参加革命”一栏时,不知该怎么写,就问协理员。协理员不知道我父亲在地方区政府当过两年通讯员,就说:“你何时入伍就是何时参加革命。”于是写上1944年6月,这样就把参加革命工作的时间弄丢了两年。父亲当时也觉得只有穿上军装才算革命,因此也没在意。这对他后来任职定级有一定影响。解放后,当年送我父亲去抗联区政府当通讯员的李厚若已是鱼台县委组织部长,他知道后写信要给父亲单位出证明把这两年找回来。当时父亲已从部队转业到北大荒了,不想为这点事给组织找麻烦,就放了下来。
1986年父母离休依政策易地回老家山东鱼台安置,我请假送他们从黑龙江回山东。已经70余岁的李厚若还陪伴我们跑县委县政府联系安置的事。有他这位县里的老领导帮忙,事很快办妥了。他又提到了父亲工作履历的事,说:“你这个人就是太老实了。”李厚若还告诉父母,老区长李厚义从济宁市退下后又回到大李庄安家度晚年了。父母听后马上让我陪他们去大李庄。
在一个有着三间平房的小院落里,父母见到了年逾八十的李厚义,他当时正在院里坐着竹椅戴着花镜翻看《射雕英雄传》这本书。知道来访的人就是当年的扎根和大雁时,老人非常兴奋。他说晚年弃城还乡就是因怀念亲情故土,村里还有一些健在的老兄弟常来这里看他,陪他忆往事唠家常,日子很充实。真难想象,当年全村唯一一座二层小楼李家楼的少东家现在却住在这座再普通不过的农家院落里,而院落的周围却矗起了不少新式的农家小楼,我想这种历史的反差正是那一辈革命者所追求的东西吧。回县城的路上,父亲说:“看看这些老领导,想想牺牲的战友,还有啥事不平衡呢!”我知道这话从父亲口里说出来,绝不是那种言不由衷的套话、官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