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4月,春风再次吹绿了鲁南苏北的大地。走出屋外的村民,一边享受着早春阳光带来的温暖,一边聚集在村头巷尾,互相交换着看到的,听到的,以及想到的各种消息。
“一个老头子,穿的破衣烂衫,拿个粪叉,跨个柳箕在村头拾粪,被五六个七路军官兵看到,他们喊老头站住,要搜身。老头不理,仍不紧不慢地低头拾粪,七路军朝他开枪。”说到这,传此消息的人露出神秘的样子,“怪事出现了,只听步枪手枪一阵乱响,可那子弹打出枪口不到十步就‘嗤嗤’地全部栽到地上,根本沾不到老头身子。他们还追,老头突然拔出二十响匣子朝后一甩,五六个人全应声倒地。老头脱掉烂衫,拔下假须,扔掉粪叉粪箕,原来是个八路侦察员,大摇大摆地出村走了。”
“还有稀奇的呢,”另一人接过话头,“前天来了三个骑自行车的人,把车停在乡长家门前就进屋了,一袋烟工夫,乡长恭恭敬敬把三个人送出来。见他们骑车走远了,马上叫人把写在村头墙上的‘戡乱安民,反共建国’的标语擦掉,原来是共产党的乡长带人通知国民党的乡长这样做的。”
各类消息千奇百怪,有的显然经过了夸大渲染,讲得神乎其神,但却昭示了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国民党气数已尽,即将寿终正寝了。
国共之间的拉锯战仍在继续,仅仅一个来月,共产党的部队和国民党的军队就像走马灯一样在胡集村来来回回穿过了五六次。有时****在村里休息,邻村却传来了解放军开饭的号声。战事的胶着再次引起社会混乱,用刺刀建立的政权陷入瘫痪,老百姓都关门闭户,躲在自家房内心惊胆战地等待时局的变化和秩序的恢复。
自从母亲前年的八月十五离村,舅舅去年被顶替当****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姥姥天天为他们的安危担心。于是,她见解放军进村,便打听女儿女婿的消息,见国民党军队路过,又赶忙打听儿子的下落。在别人对过往军队唯恐避之不及时,姥姥见到队伍却忙不迭地迎上去。
藤县被解放军打下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也从城里传来:攻防战使双方伤亡惨重,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死人,双方亲属都在赶往藤县认尸呢。姥姥终于沉不住气了,约了几个同样有儿子在国共部队当兵的母亲,踩着小脚朝藤县走去。
刚进县城,战争留下的残垣断壁随处可见,她们四处打听,在停尸间里辨认,到掩埋场里寻找,去救护所里打听。目睹了许多妻子老母在见到亲人牺牲、阵亡遗体后悲痛欲绝,哭天号地的情景。她们走遍了全城,既急切地想知道自己亲人的消息,又害怕不幸的消息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几天过去了,无论是从解放军那里还是从国民党军伤俘人员口中都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姥姥便和这几位母亲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返回到村里。
家乡终于解放了,战争还没结束,有多少女人还要为征战的男人牵肠揪心,有多少白发人还要送黑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