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我的家庭档案:悠悠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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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在入幼儿园

志后留守处在沈阳有座全托幼儿园(这里不再称保育院),为了工作,母亲把随身携带的《军人子女抚育证》交给新的单位,由单位把我和弟弟送进了志后幼儿园,弟弟这时也到两岁半的入园年龄了。

志后留守处幼儿园在小东门,是沈阳故宫建筑群的一部分。一座二层小楼侧面,纵深排列着几座古香古色的青砖灰瓦红窗格的房舍,组成了几进几出的院落。每个房舍正堂两侧厅室都摆放着小床和桌椅,那便是孩子们活动睡觉的场所。庭院之间都由一侧的甬道前后连通,院里花草葱茏,幽雅宁静,两棵高大的杏树经常引来麻雀甚至喜鹊光顾。但入园的第一天,我还是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感到焦虑和不安。

“给我把嘴闭上!”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阿姨恶狠狠地冲我喊,见我还在哭,就过来把我往门外拉。我两脚蹬地不起来,她抓住我的左臂猛一发力,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令我两眼发黑意识几乎丧失。旁边一个扎着小辫的阿姨觉得不对劲,赶来一看,发现我左臂已经脱臼,急忙抱我去卫生所。这样入园的最初几天,我的左胳膊一直用布带吊在脖子上。

这个“雀斑”阿姨特别爱照镜子,除了嘴有点大和鼻梁周围有些浅斑之外人也算漂亮,就是对孩子们没有好脸,还总爱支使那个年轻点的小辫子阿姨干这干那。她还有个习惯,不照镜子时总爱在嘴上捂个大口罩,起初以为是为掩盖脸上的缺憾吧,但没多久,便发现另有他用。

这天幼儿园午饭吃包子,小辫子阿姨把一大盆热腾腾的肉包子打回来,准备分发给围坐在桌前的小朋友。这时,只见“雀斑”阿姨走过来伸手抓起一个包子拉开口罩塞进嘴,那张嘴随即在口罩后边快速蠕动,再随着喉咙的一伸一缩,一个包子便进了肚。鸭蛋大的包子能一口塞进嘴,嘴大对她来说已不是缺陷。小辫子阿姨只是埋头分饭,对“雀斑”阿姨的举动佯装不见。就这样,还没等小朋友开饭,盆里的包子已被她的大嘴吞掉了四个。

“雀斑”阿姨这天心情又不好了,把几个不顺眼的孩子弄到院里站成一排在烈日下暴晒,她盘腿坐在屋檐下荫凉处,用手指点着说:“傻蛋,你为什么用脚踢石子,还有你,黑泥球,偏在我讲话时候打喷嚏。”她总是用自己起的外号来代替孩子的名字。“我看就是欠管教……”这时戏剧的一幕出现了,粗嗓音突然温柔起来,“做游戏也不能在太阳底下晒呀,孩子们快到阿姨这边玩。”大家转过身,只见甬道的一侧走出一位慈祥的中年女人。那是园长妈妈。

园长妈妈把孩子们招到杏树荫下,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字,问:“谁知道这个字读啥呀?”孩子们只是摇头。

“这不是‘天’字吗”,“雀斑”急忙说:“刚教过的怎么都忘啦?”园长又写出一个字:“这个字认识吗?”

“中。”我脱口而出。

“怎么样,”“雀斑”兴高采烈,“我说教过吧。”

“我名字叫建中,早就会写了,是爸爸妈妈教的。”“雀斑”的脸涨得通红,小辫子阿姨背过身去掩着嘴笑。园长妈妈不高兴了:“按园里幼儿识字教程,‘中国’、‘北京’、‘天安门’,这些字,你班孩子早该能识会写了,可你们都做些什么?”园长不再理“雀斑”阿姨,又和孩子们亲切地交流了一会,便去其他班了。

园长身影刚在甬道上消失,“雀斑”便两眼朝我直盯过来:“你少给我说废话!”我本能地把曾脱过臼的胳膊往身后藏,眼睛瞄向甬道那边,希望园长妈妈身影能再出现。

没多久,“雀斑”不再上班了,接替她的是一个戴眼镜的瘦瘦的阿姨。她说话细声慢语,却多才多艺,唱歌,画画,做手工,弹脚踏钢琴样样都会。孩子们跟她识字,学儿歌,做游戏非常开心,连平时总是沉默的小辫子阿姨也眉眼舒展起来,不过最让我对眼镜阿姨难忘的是另一件事。

幼儿园组织孩子去北陵游玩,从一个高坡往下走时我落在了后边,听到呼唤便跑步追赶队伍。开始坡度较缓,跑起来较轻松,后来坡度突然变陡,想收脚已来不及,只能顺陡坡朝下冲去。坡底横着一条石板路,路边立条石凳,石凳后边是个长满蒲草的水塘,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就是我撞上石凳栽进水塘。就在这事即将发生的一瞬间,眼镜阿姨像一名篮球防守队员那样出现在陡坡和石凳之间,两腿下蹲,两臂张开,刚站好位我便一头撞进她的怀里。我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再看眼睛阿姨,她两手抱腹跪在石板路上,一个镜腿从耳上滑落挂在惨白的脸上。人们惊叫着跑过来,看我没大事便扶眼镜阿姨坐在石凳上,我等着接下来的训斥和惩罚,却等来眼睛阿姨一句让我只想落泪的话:“吓死我了,看孩子可真的大意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