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小人物史记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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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风云际会(2)

怎么办?时间就是生命,必须争取救灾的主动权。许勇决定不等大部队到达,不等道路修通,尽早把救援工作向乡村拓展延伸!许勇和指挥部的同志们反复研究,终于寻找到一种简便快捷的方式。他们采取美军发明的“蛙跳战术”,派出10多个小分队,由远及近,逐次推进,搭乘直升机前往各乡镇开辟直升机起降场,为后续部队开辟通道,同时实施紧急救援,安定人心。

有的同志对此感到不解,私下议论说,现在全国关注的焦点都在汶川县城,我们应该快速向那里挺进才对。许勇一听就火了:“我们是来救命救灾的,还是来抢彩头的?哪儿灾情最重,哪儿就是我们的战场!”

就这样,又一条空中“生命通道”被打通了。飞机轰鸣,从天而降,在偏远乡村困守数天望眼欲穿的灾区群众看到解放军来了,亲人来了,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许多人失声痛哭,拉着战士的手不愿放开。

小分队给他们送来了急需的矿泉水、食品,并转送出大批伤员,其中还有孕妇和儿童。由于许勇大局在胸,科学运筹,提前在所有乡镇开辟好了起降场地,使得后续部队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搭乘直升机进入各乡镇。

5月18日上午,在余震不断的什邡救援现场,胡主席指示要组织精干小分队,带着食品和药品,火速赶往深山乡村进行救援,真正把抗震救灾工作延伸落实到村。令人欣慰的是,许勇和战友们已抢在时间的前面,他的蛙跳式小分队已在当地的20多个村寨营救出了近千名群众。听到胡主席的号令后,许勇的小分队又迅速从水陆空三线全面出击,将立体的生命通道延伸到更偏远的乡镇、村寨,去营救更多的受灾群众……

樊建川,一个人的集结号

口述 樊建川 整理 曹晓波

参观展区,等待采访——晚上八点,我在办公室等你

(采访手札一:2007年12月25日,四川,大邑县安仁镇。一个出过“三军九旅十八团”的军人之镇,曾以抗战上将刘文辉、四川省主席刘湘及地主刘文彩的老家而蜚声蜀地。“三刘公馆”因长期驻军保存完好。民居错落,田园苍绿,村坊似垣。闻名中外的建川博物馆聚落,建筑奇崛。

车拐北,一座高大的日军碉堡,上塑一个振臂的中国军人。陪同的吴志雄助理说:这是用45吨平板车从天津拉回来的,途经某收费站,因超宽,敲碎了一面。被敲碎的碉堡歪打正着,更显士兵的扬眉吐气。建川博物馆员工身着抗战将士服饰,广播里放着《我们在太行山上》的旋律,让我们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恍惚感。吴助理接了个电话,对方说樊总这几天实在没空,没法接受采访。我说:一天见不到樊总,我就在这住一天。

中国老兵手印广场,几十座玻璃立屏,2000名抗战将士的激光手印,有名有籍,鲜红醒目。蜀中特有的冬雾中,中国壮士群雕广场肃穆沉重,202名真人等身的塑像,煞费心思,按抗战初起的地域顺序布局。由于其中有蒋介石、谢晋元等国军将士,群雕一度被禁,樊建川曾有过沙埋的打算。

“抗战文物陈列·正面战场”,馆标旁有明显的其他字痕,吴助理说,当初叫“国民党抗战馆”,批不出,重新命名的。进馆,我在蒋纬国的题词“民族正气,长存人间”前停留,吴助理突然告知:樊总要见你。于是,坐了园区电瓶车,出抗战展区,进公馆展区。

金桂公馆,一个以红色年代生活为主题的公馆酒店。吧台正墙,两万多枚毛泽东像章一片金光,居中一枚,脸盆大小。接待厅的摆设,有“文革”旧物。50岁的樊建川,披一条大红围巾。)我们先见一个面吧,现在聊,太仓促。下午省政协有个会,晚上刘永好请客。

这样吧,你先参观。晚上八点,我在办公室等你。

(采访札记二:五点半,闭馆,我走完九个展馆。建川博物馆聚落,占地500亩,有抗战、“文革”、民俗三大系列十个展馆。

车赶往成都,一路堵车,到了“一环”,已过七点。吴助理接樊建川电话,樊已回办公室。我们在路边匆匆吃面一碗,赶往建川集团公司——一个菜市场的楼上。

从二楼的办公区到四楼樊建川的办公室,楼道里挂满了老照片和文物信契,有历史的纵深感。樊建川已在室内等待。)抗战文物,长歌当哭——一批抗战文件要出手,日本人得知,一表态就出20万。我说不能拍,结果,拍卖公司不拍了,卖给我

我收藏的一张1940年汪伪政府印制的南京地图清晰标明,南京最高法院的隔街,有两大一小三个水塘。东史郎败诉,就因为后来的南京地图上,原“高法”前没有水塘

先叫××把余秋雨的字拿来。哎,年底的破事太多。

你的文章准备用什么名?(曹:用你的书名,《一个人的抗战》。注:现在改成《一个人的集结号》,因为樊的收藏不仅仅只体现抗战情结。)下午你都看了,那只是我收藏的万分之一。不是大话喔,“文革”的大字报、传单、日记、书信、判决书、自杀遗嘱,我有四吨。

我今年50岁,真正踏入社会,整30年。1977年到1992年,前15年,在摸索。1993年,我辞去副市长,到成都打工到现在,这15年,才是真正做事业,做收藏。

30年,三次重大选择。一是从重庆三医大(第三军医大学任教)到宜宾市政策研究所当干事,高收入到低收入;二是辞了宜宾市副市长,到外企打工;三是最近,我把博物馆的所有,连同500亩地、房屋、藏品,全给了国家。按法律走的,无偿。多少价值?不算文物,算当时拍的土地、建筑的投入,两个多亿。

(秘书将余秋雨的字打开,一米见方:“中华儿女到此,谁不长歌当哭?收藏民族记忆,实乃千秋功德。题建川博物馆丁亥冬日余秋雨。”曹:看了战俘馆,我也有“长歌当哭”的感觉。)战俘馆是程泰宁设计的,是你们老乡,中国联合工程公司的总建筑师。你们黄龙饭店就是他设计的。安仁的这些展馆设计,我请的都是中外名家。他们怎么说,我怎么干。就是战俘馆,我和程泰宁拧了。展馆的墙面整体浇注完毕,按程泰宁的要求,墙面需装饰。我说停,就这样。我说我就要这效果,粗粝、陋劣,这才符合战俘那种被遗弃的感觉。

我最初是在1966年,与小伙伴争执的时候听到了“俘虏”的字眼。那小孩说:樊建川的爸爸是个俘虏兵!我回来问了我爸,他沉默。后来我知道,抗战时,我爸在阎锡山的晋绥军与日本人作战。1947年,21岁,被解放军俘虏后,一直升了炮兵连长。所有的光荣与奖章,都不能抵去那瑕疵。这还是被我军俘虏,被日本人俘虏了呢?

被日本人俘去的中国官兵,估计有百万以上。慷慨从军了,英勇杀敌了,身不由己被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们没“碎”。回避、淡化、掩饰、失语,连个数字都没有。抗俘们生不如死,死沉深海。尤其女俘,还要付出女人的牺牲。

上天有眼喔,我从日本收来的照片,让她们在万分不幸之中留下了真实的面容。(曹:是的,看到几个女八路成了慰安妇的无助,看到女军人成本华被俘后的轻蔑笑意,到现在,我心里都很沉重。)你一个下午看了几个馆,我每一份资料都要拿放大镜看半天。有一张“魏文全”的照片,我现在才知道留下镇就在你们杭州。(我从资料中找出魏文全的照片。)是的,就这张照片,在监牢照的,胸前囚号5号。原照片的日文不到20个字:“支那军女便衣头目,魏文全,25岁,留下镇捕获。”她肯定不是杭州人。看她的脸,苍老;看她的手,枯槁,骨节突出,有捏过双枪的威风。《抗俘》一书中我这样写:“我未能查找到留下镇的具体方位,我很想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因为,留下镇留下了女杰魏文全。”前几天,杭州地志办有一个女的读了这书,打来电话,说留下镇就在杭州。

还有一件文物也和你们杭州有关,扇子,扇面印的是1937年杭州市政府编的抗战歌谣,小楷。(《一个人的抗战》第175页,有扇子照片,摘歌谣一段如下:“捡了些瘦瘦矮矮的中国人,戳瞎眼睛割下身,拍了照相送日本,算是我们杀死东洋人,电报打得一天星,回去讨救兵。”杭州味很浓。)为了和平,收藏战争。这是我的宗旨。现在我有抗战文物2万多件。所有文物中经北京专家鉴定的国家一级文物57件。来源,一是老兵;二是留学生;三是古玩商。还有华侨、文物店、拍卖公司。

可以说,浮在表面的,我基本见了就收,一网打尽。深层次的,比如1945年日军投降时上缴的“113件关防(公章)登记册”,1946年台湾省行政公署上报中央的“解征日侨遣送名册”(这两件后来都被鉴定为国家一级文物),就靠“挖”了。

有一次,中国书店拍卖公司告知,一批抗战文件要出手,起价才几万。日本人得知,一表态就是20万。我说不能拍,一拍,这价没个谱。结果,拍卖公司帮了我。

不拍了,卖给我。

2004年夏天,傍晚,我正准备离开办公室,一个电话打来,号码很熟。一接,是长期与我合作的文物商,他说天津一位王先生藏有一套日军日记。我问他一套是什么意思。他说有七八本吧。我说真是当年日军的?他说应该是的。

我当即买了飞机票连夜飞天津,第二天一早见到日记。当时的心情,很难重述。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这是真的。日记七本,附带一本影集,我如数掏钱,当场买下。我不想这批文物再东荡西荡,也许,它会落到日本人手里。

回到成都,我立即找人翻译。迫不及待地阅读。两个小时后,我打电话给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说了我的感受。编辑很敏感,才几天,就决定出版这部日记与照片。这就是《荻岛静夫日记》。

荻岛静夫,1937年8月进入中国,到1940年3月,没有间断过日记。70年前的淞沪抗战、慰安妇的惨痛、日军为试新刀而杀掉几个战俘……都有谈及。震惊,愤慨,这就是历史,这就是我所追求的在文物上还原的历史细节。

各种日军侵华地图我收了很多,一张1940年汪伪政府印制的南京地图清晰标明,南京最高法院的隔街,有两大一小三个水塘。有一个日本老兵东史郎,侵华的负罪感,一直使他心灵不宁。他写的《阵中日记》,记述了原分队长桥本治光在南京最高法院门前,将一个中国人装入邮袋,浇上汽油,点火焚烧。最后系上手榴弹,投入池塘炸死。

1993年4月,桥本治光以日记“不实”、“毁损名誉”,将东史郎告上东京地方法院。因为,后来的南京地图上原“高法”前没有水塘,桥本甚至说“南京大屠杀也是虚构”,要求东史郎赔偿损失。轰动一时的“东史郎诉讼案”,审理长达六年,最后东史郎败诉。我这张地图,可以证实东史郎的述说方位是正确的。问题是,东史郎的《阵中日记》是后来追记的,在法律上就失去了证据的作用。

不少日本老兵看过我的抗战文物,深有感触。有一个盐谷保芳先生还送过我几件侵华的日军用品,2002年,他又来了。我说当年你在东北打过仗,愿不愿意看一看你们的对手,宜宾的英雄,赵一曼?他去了。盐谷保芳说,建川君,平时我向中国人民请罪都是鞠躬一分钟,这次我要向赵一曼鞠三分钟。他鞠了下去。

盐谷保芳鞠的角度大,加上80岁高龄,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我扶他起来,他又补鞠。

我对日本军国主义死魂的复活相当愤慨,但我不赞成上街游行的砸、骂、暴力行为。“奥田大佐在成都栽了!”这一节你注意到没?一张照片:日军飞机残骸上的机身标志,是三菱公司制造的。1939年,日机轰炸成都18次,伤亡3000多人。

我希望日本人能记住史实,希望中日友好,贸易往来。2002年吧,日本三菱公司和我洽谈电梯的出售。说实话,三菱的电梯不错。但我从媒体上看到,日本篡改教科书的赞助商正是三菱公司,我当即终止与三菱的谈判。我就要给它们一点颜色看看,不买它们的电梯。我告诉翻译,我不可能为日本篡改历史间接出力。

我一直想写本书,说说汉奸这个层面。我从小就不理解一个人为什么会当汉奸,背叛是卑鄙的,更何况背叛的是一个民族!又偏偏是在抗战进行之中,出了百万人的汉奸。汉奸不等同骗子、抢劫、强奸,他们本来是一群智商超众的人:

汪精卫、溥仪、陈公博、周佛海、郑孝胥……

令人费解的是,经常能看到郑孝胥(伪满洲国总理)的书法出现在拍卖场上,标价还很高。买去的人悬挂在大雅之堂,沾沾自喜。我不知道这是健忘还是无知。我准备单独设一个“汉奸馆”,能把这个问题挖透,后人的精神畸变就能少一点。新中国文物,收藏近在眼前的岁月——幼儿园的成绩单:“凡建川1957年4月4日出生。能按时入园,遵守生活制度。能正确地计算10以下的加减法,从1数到100……”中国人一富,旧的都不要了。人家搞古玩,我拣人家不要的。都说我是“樊傻儿”,收藏这些“破烂”哈,辞了副市长去打工这一段,来的人都要问这问题。材料上该说的都说了。当官的前景,我看穿了。我辞官来成都,先在港资公司打工,搞装修。后来自己干了,六七个人合股,一百万块吧。我大股,也就十几万块。干了几年,有的人挣了钱,退出了,我将这些股收了进来。现在,我是51%的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