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传教士来华时,他们的中文文辞较涩,不适合中国读者的阅读习惯,因此其译稿及所撰写的文字需要中国学者来润色,这是早期新教传教士著作出版的特征,裨治文也不例外。或许为当时传教政策所限,早期来华新教传教士的早期作品中很少提及中国助手之名号,所以很难查证当时帮助过西方传教士的中国助手。随着近代中外文化交流的增多,一些有名有姓的华人助手逐渐为传教士们公然提及。比如墨海书馆中就有一批襄助西士编译的中国学者。墨海书馆的第一位中国编辑就是王韬。此外尚有李善兰、沈毓桂、张福僖和蒋敦复等人,管小异也在其中,他们都是受雇于人,“删订文字,皆系所主裁断”。
四、出版机构
虽然宋小宋与管嗣复是否实系一人,尚待进一步证明,但是,对于出版《大美联邦志略》的印刷机构——上海墨海书馆(The London Missionary Press),我们知道得比较清楚。
墨海书馆是由伦敦会传教士主办,以出版宗教读物为主,兼出一些科学知识书刊的出版机构。1843年上海正式开埠后,伦敦会在巴达维亚的印刷搬迁到上海。英国传教士麦都思(Walter Henry)和雒维林(William Lockhart)负责迁所事宜,1848年全面建成投产,成为上海第一家有铅字设备的印刷所。
有意思的是,墨海书馆给当时的中国人留下了较深的印象。中国人发现印刷所内用牛拉印刷机时无不称奇。曾有浙江嘉兴诗人孙融作《洋泾滨杂诗》一首形容:
车轮墨海转轮圆,百种奇编宇内传。
忙杀老牛浑未解,不耕禾陇种书田!
海盐黄韵珊作《海上蜃楼词》咏之:
榜题墨海起高楼,供奉神仙李邺侯。
多恐秘书人未见,文章光焰借牵牛。
印刷机靠牛拉但是又看不到牛粪脏乱的景象,给王韬留下颇深印象。王韬1848年参观墨海书馆时描写馆内景致:
时西士麦都思主持墨海书馆,以活字版机器印书,竟谓创见。余特往访之。竹篱花架,菊圃兰畦,颇有野外风趣,观其室中,缥缃插架,满目琳琅……后导观印书,车床以牛曳之,车轴旋转如飞,云一日可印数千番,诚巧而捷矣。书楼俱以玻璃作窗,光明无纤翳,洵属玻璃世界。字架东西排列,位置悉以字典,不容紊乱分毫……墨海书馆先由麦都思负责,1847年伟烈亚力来华后,接任印刷馆事务。艾约瑟牧师也曾一度负责过书馆的工作。墨海书馆的经费由伦敦会资助,主要任务是为教会出版《圣经》及其他传教宣传品。伟烈亚力和艾约瑟来到后开始译印西方科学书籍,包括数学、物理学、天文学、历史、地理、植物学、医学和一些综合性科学书刊等。墨海书馆何时停办,时间不详。光绪初年的《申报》和《万国公报》上,还有它的广告,可见19世纪70年代还在活动。
墨海书馆的出版物,包括中英文书刊,以出版中文书刊为主,尤其是《圣经》和传教小册,但也印刷一些非宗教读物。正如艾约瑟所说:“我们的首要目标在于传授宗教的真理,但我们也不轻视在中国出版启蒙观念和科学主题。”有人曾经统计墨海书馆以科学知识为内容的出版物,总共只有23种。笔者以为恐怕有所遗漏,因为至少应该包括裨治文的《大美联邦志略》。这些包含自然科学、应用科学与人文史地的书刊,是19世纪中叶中国人难得一见的科学新知,对社会的影响更大。可见,出版裨治文的《大美联邦志略》也是为当时整体的需要。
第四节 《小方壶斋舆地丛钞》中辑录的《美理哥国志略》
裨治文的上述几个版本流传较少,今人比较容易看到的主要是《小方壶斋舆地丛钞》中所收的高理文著《美理哥国志略》。
《小方壶斋舆地丛钞》再补编第十二帙收“美国高理文著”《美理哥国志略》。
全文共三十六段。第一段介绍哥伦布发现美洲;第二、三段简介美国的地理位置、周边国家、英法等国在北美的殖民争夺、英国对北美殖民地的掠夺、独立宣言、华盛顿至范布伦历任总统;从第四段至第二十一段介绍加入联邦十八州的建立经过、地理位置、气候、主要城市、人口、物产、商业、官制等;第二十二段讲述西部印第安人的生活与风俗;第二十三段到结尾介绍美国的人口与移民、山脉、河流、气候、矿产、机器织布业、对外贸易、政治与司法制度、慈善事业、教育、军事、民俗风情等。
对于《小方壶斋舆地丛钞》的内容与《海国图志》的关系,一部分学者存在分歧。吴泽、黄丽镛认为在《海国图志》中,《美理哥国志略》差不多大部分被采用了,且特别冠于篇前。王立新《美国传教士与晚清中国现代化》一书把《小方壶斋舆地丛钞》所收录的内容视为除“序”之外的原本全文。他认为,除个别文字遗漏或删改外,魏源乃是将其全部而非有些学者所谓“大部分”辑入《海国图志》。邹振环则认为《小方壶斋舆地丛钞》所收内容大致反映了该书早期版本的面貌,与哈佛燕京学社所藏版本有着明显的区别,很可能是转抄于《海国图志》,因此两者所录书名相同,但又不同于真正原本;《海国图志》收录的个别内容未见于王锡祺书,最合理的解释就是王锡祺的漏抄。通过比较,笔者对后者之说颇为赞同。
据笔者研究发现,《小方壶斋舆地丛钞》与《海国图志》版的区别在于,一是《海国图志》收录的个别内容未见于王锡祺书。《海国图志》卷九十四摘录的“西洋器艺杂志”中有两段关于西国书籍、新闻纸(即报刊)、历书、语言文字的内容,《小方壶斋舆地丛钞》没有抄录。二是《小方壶斋舆地丛钞》没有全部抄录注解部分,但行文更加连贯、顺畅。魏源基本上照章全抄《美理哥合省国志略》,而《小方壶斋舆地丛钞》对标注大多不录。例如《海国图志》载:
立首领、设国法之时,止有十三部,(见第三章)至乾隆五十六年,增华满部……通计二十六部、户约有千三百余万矣。(部落之名,即本书中亦多不同,本无定字。)
上文摘录于《美理哥合省国志略》下篇卷之五“开国以后史略”,其中注文不见于《小方壶斋舆地丛钞》。
另外,王锡祺的《小方壶斋舆地丛钞》在收录舆地书籍时大多进行过删节,绝大部分舆地著作都是不收序跋的,对《美理哥国志略》亦不例外。
所以《小方壶斋舆地丛钞》所收的《美理哥国志略》并不同于1838年出版的《美理哥合省国志略》。
另外需附带指出的是,《小方壶斋舆地丛钞》所载各部名称依次为:缅部、新韩赛省、华满部、马沙诸些、罗底岛、干尼底吉、新约基、边西耳文、底拉华、马理兰、南驾罗连、北驾罗连、蹉治亚,以及建大基部、亚喇罢麻部、美士细比部、累斯安地、典尼西。但前面十三个州并非有些学者认为的美国建立时的“最初十三州”。最初十三州中不包括缅部(缅因州)、华满部(佛蒙特州),而包含费治弥亚(弗吉尼亚州)、新遮些(新泽西州)。关于这点,梁廷枏通过阅读,认识比较清楚:“二十六省中,先得者费治弥亚,十三省首焉。至是乃改首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