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阅读中华国粹-青少年应该知道的-梅兰竹菊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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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菊(4)

对菊(枕霞旧友)

别圃移来贵比金,一丛浅淡一丛深。

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数去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

秋光荏苒休孤负,相对原宜惜寸阴。

供菊(枕霞旧友)

弹琴酌酒喜堪俦,几案婷婷点缀幽。

隔坐香分三径露,抛书人对一枝秋。

霜清纸帐来新梦,圃冷斜阳忆旧游。

傲世也因同气味,春风桃李未淹留。

咏菊(潇湘妃子)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画菊(蘅芜君)

诗馀戏笔不知狂,岂是丹青费较量?

聚叶泼成千点墨,攒花染出几痕霜。

淡浓神会风前影,跳脱秋生腕底香。

莫认东篱闲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阳。

问菊(潇湘妃子)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扣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雁归蛩病可相思?

莫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簪菊(蕉下客)

瓶供篱栽日日忙,折来休认镜中妆。

长安公子因花癖,彭泽先生是酒狂。

短鬓冷沾三径露,葛巾香染九秋霜。

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

菊影(枕霞旧友)

秋光叠叠复重重,潜度偷移三径中。

窗隔疏灯描远近,篱筛破月锁玲珑。

寒芳留照魂应驻,霜印传神梦也空。

珍重暗香踏碎处,凭谁醉眼认朦胧。

菊梦(潇湘妃子)

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

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

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

残菊(蕉下客)

露凝霜重渐倾欹,宴赏才过小雪时。

蒂有馀香金淡泊,枝无全叶翠离披。

半床落月蛩声切,万里寒云雁阵迟。

明岁秋分知再会,暂时分手莫相思!

最后是评奖阶段。评委基本上是“一言堂”,李纨笑道:“等我从公评来。通篇看来,各人有各人的警句。今日公评:《咏菊》第一,《问菊》第二,《菊梦》第三,题目新,诗也新,立意更新了,只得要推潇湘妃子为魁了。然后《簪菊》、《对菊》、《供菊》、《画菊》、《忆菊》次之。”这个评比结果得到了宝玉的赞同:“极是!极公!”黛玉倒是表达了一定程度的谦虚:“我那个也不好,到底伤于纤巧些。”李纨道:“巧的却好,不露堆砌生硬。”接下来的对话,基本属于互相捧场乃至互相吹捧的性质,黛玉说:“据我看来,头一句好的是‘圃冷斜阳忆旧游’,这句背面傅粉;‘抛书人对一枝秋’,已经妙绝,将供菊说完,没处再说,故翻回来想到未折未供之先,意思深远!”李纨笑道:“固如此说,你的‘口角噙香’一句也敌得过了。”探春又道:“到底要算蘅芜君沉着,‘秋无迹’,‘梦有知’,把个‘忆’字竟烘染出来了。”宝钗笑道:“你的‘短鬓冷沾’,‘葛巾香染’,也就把簪菊形容的一个缝儿也没有。”湘云笑道:“‘偕谁隐’,‘为底迟’,真真把个菊花问的无言可对!”李纨笑道:“那么着,象‘科头坐’,‘抱膝吟’,竟一时也舍不得离了菊花,菊花有知,倒还怕腻烦了呢!”

看到她们的互相吹捧,宝玉的心理终于不平衡了,难免发几句牢骚:“这场我又落第了。难道‘谁家种’,‘何处秋’,‘蜡屐远来’,‘冷吟不尽’,那都不是访不成?‘昨夜雨’,‘今朝霜’,都不是种不成?但恨敌不上‘口角噙香对月吟’、‘清冷香中抱膝吟’、‘短鬓’、‘葛巾’、‘金淡泊’、‘翠离披’、‘秋无迹’、‘梦有知’这几句罢了。”又道:“明日闲了,我一个人做出十二首来。”李纨只得出来圆场:“你的也好,只是不及这几句新雅就是了。”

第八节菊与绘画

菊花是我国特有的名花之一。历代文人学士赏菊、爱菊,在他们的诗文中,均能见到对菊花的歌咏和赞颂。菊花的属性与文人的情怀,成了一种历史与文化的约定。写菊、画菊往往寄寓着诗人、画家退隐归田、洁身自好的人格品质和思想情愫。菊是花中君子,是自宋代以后为文人画家常画常新、反复表现的绘画题材。在长期的绘画实践中,画菊的手法日渐丰富和完善,出现了不同的风格与样式,写菊的佳作名品也见重于世。

写菊按照画法有工笔菊花和写意菊花之分。工笔菊花又可分作双勾填色和白描两种。写意菊花又有没骨菊花和墨菊等等。从画的章法形式上,又有大景式、折枝式和小品式的区别。所谓大景式,即画的幅面较大,取景满而复杂。一般采用中堂、条屏或大斗方的格式。由于画幅较大、内容较多,画面的意境开掘多见功力,相对来说画的难度也较高。折枝式,即是在画上仅截取一两枝菊花,裁定章法,且不作实境衬托,多为寄兴之作,适于条屏、横披等形式,画面经营亦很讲究。小品式常以扇面、册页形式为主,多一花数枝或简笔孤枝,简洁明快,以得趣为上,画幅虽小,却意趣盎然、别开生面。

在传世的“四君子”画中,写菊的作品虽在数量上不如梅竹一类题材的作品,年代上相对略晚。宋人画菊作品存世者不多。元代画家苏明远、柯九思亦皆有菊画。因桂花亦在秋季绽放,所以古人多有将菊花与桂花相伴入画者,以示德之不孤。明代画家吕纪绘《桂菊山禽图》,便是实证。古人常将菊与石相配共同入画,二者相得益彰。明清两代画菊的也不多。现有明代吴门画派中最享盛名的画家陈淳的一幅《菊石图》藏于首都博物馆,这是本来就较少的菊花作品中的珍品。清初四僧之一的石涛画的《对菊图》,画法精细,望远景山峦重复,屋舍掩映山间树丛,中景溪水平静,近景院落内有两松交错盘结,一高人对菊而立,笔法细秀苍劲。近代画家陈大羽的《松菊颂》,松柏龙腾虬跃,霜菊气韵生动,笔墨酣畅,色彩鲜明,溢出画外。笔墨功底厚实并以书法入画,显示出浩荡磅礴之气势。

北宋是花鸟画历史上第一个高峰。由于帝王的喜好,宫廷兴办画学,设立图画院,广延画家名手待诏宫中,皇帝与画家共同研习绘事,宋徽宗赵佶主持下的宣和画院,集中了一大批艺术造诣很高的画家,他本人就是一位花鸟画高手。北宋时期传世的写菊画有朱绍宗和赵昌的作品,他们笔下的菊花同其它花鸟画一样,具有较鲜明的宫廷审美趣味,画法工细写意,着色浓丽,能传写不同时间的菊花形态。苏轼诗云:“轻肌弱骨散幽葩,真是青裙两髻丫,便有佳名配黄菊,应缘霜后苦无花。”所得诗意则是因赵昌的《寒菊图》引发而来的。

寒菊与名节相联系,由文人所处之半壁山河的民族悲歌为纽带,引发出宋代遗民文人画家隐含于写菊作品中更加深层的民族气节。宋末元初,由于外族入主中原,文人士大夫多有“国破山河在”的扼腕之痛,知识阶层无论在朝在野,多怀有逃逸山林、不辱名节的志向。他们寄兴于菊花以言志,写菊与以梅、兰、竹、石为题材的绘画大量出现。暗含于笔韵墨趣中的文人情怀得到进一步升华。元代执花鸟画之牛耳的赵孟頫、吴镇、高克恭、钱选、柯九思、王渊等人都有写菊的名作,并为同代人所激赏。据说钱舜举(选)作折枝菊曾引出了袁桷的一缕惆怅,“醉别南山十五秋,雁声深恨夕阳楼。寒香似写归来梦,背立西风替蝶愁。”诗中所隐含的故国家园的离愁别恨,其实也道出了画家的心声。遗憾的是这些元代大师的写菊作品没能流传下来。元代文人写菊作画,以疏略率真,但写胸中逸气。作画不拘形似,以墨色作色,与宋人画菊相去已远。墨菊作为画菊的一种新体渐为时人接受,真正意义上的“写菊”到这时得以成立,元人写菊的笔墨意蕴给予明清文人写菊以有益的启示。

石涛有一首自题画菊诗,“兴来写菊似涂鸦,误作枯藤缠数花;笔落一时收不住,石棱留得一拳斜。”他说兴致来了,画菊画得象小孩子乱涂一样,而且误画了枯藤上面缠着几朵花——其实悬崖菊正是这个样子,他的“误作”正好是“妙作”的反说。石涛画菊,大都是用湿笔,甚至有把花叶画得墨汁淋漓,几乎墨团团的。石涛似乎是有意将菊花置于风雨之中。石涛与其他古代大师一样,不只是画菊,还要画菊的性格,而且把自己的感情溶化在菊花的形象里;笔墨加上了感情,就不同凡响了。假使画菊只是为了画菊,没有作者的意境,不可能成为艺术,最象也不过是一种标本。苏东坡说得好:“作诗便此诗,定知非诗人。”绘画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