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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流水般滑过,边关的消息忽然改变,先是传来云溟已死的消息,接着天炽国在他们皇子的带领下全线进攻,就在他们推进纵深时,大兮大军猛地打出满天的明黄大旗,上面龙飞凤舞着一个巨大的“云”字。
云溟身骑白马,一身雪白盔甲,长身玉立于众军之中,天炽皇子知道上当,要退时已晚,被捉了个正着。
然后云溟大举反攻,一连将失去的已夺下的天炽城池又收服回来,一口气又连吞五座城池,直到天炽求和。
云溟以他们的皇子为人质,订下天炽再送大兮五座城池,并将成为大兮的附庸国,年年为大兮进献供品的条约。
一时间大兮民间开始传颂这个传奇的王爷,云溟的大名在民众之中大振,这也让朝野振动,朝花派的大臣们开始感到惊慌,纷纷跑到皇太后那里寻找对策。
朝花宫这边却是一片灯光通明,喜悦的红晕泛上烟崎苍白的面孔,小青看见她高兴也替她高兴,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小青一愣,跑到门边。
门才刚裂开一条线,一个人影就飞快地窜了进来,不等小青惊呼,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
烟崎听见动静,从内室走出来,顿时呆在那里,昏黄灯光下,一身黑衣,神情冷艳的,正是小颜。
小颜放开小青,走到烟崎面前,烟崎却冷哼一声,转过头不理会她道:“还请颜姑娘离开吧,这里庙太小,留不下你这尊大神。”
“你道我愿意在这里吗?”小颜大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递给她一个东西道,“若不是他生了气非要我留在这里,我死也不愿意回来。”
烟崎大震,看着她怎么也想不到是那日在山道上见到的那个柔弱的红颜姑娘。
一物轻抛到烟崎的怀中,她被动地接过来,却是一个小方盒,只有手掌大小,打开来,内有一串玉非玉珍珠非珍珠的项链,下面压着一方细绢,打开来,熟悉的字迹依旧张扬地写着:“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战马鸣啾,万般思如潮。伤如情愫痛难断,回眸处,仰天啸。”
烟崎心中一紧,将那方锦绢握在胸口,眼中便有泪珠欲落下来,也顾不得再去惩罚小颜,轻声问:“他的伤全部都好了吗?”
小颜冷冷道:“差一点要了他的命,是朝花郡的人下的毒手,要不是三王爷的身子骨强,说不定就没有命了。”
“朝花郡的人?”烟崎一惊,“不是说是天炽国的小兵吗?”
“哼!”小颜冷哼道,“那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实际是兵中朝花郡的奸细。”
烟崎心中又是一痛,很快收了手中的小盒,向小颜冷冷道:“多谢姑娘送来这个,现在请回吧。”说完也不理她,转身走到内室去了。
小颜一愣,大步跟了过去道:“可是,三王爷——”
烟崎淡然道:“三王爷那里我会去说。”
小颜又是一呆,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停了半晌问:“为什么?”
“为什么?”烟崎蓦然转身道,“还有什么为什么?让你走,你就走,这里是皇宫大内,不是你家庭院。”
小颜没有见过烟崎这般脸面,尴尬得下不了台,脸上红一块,青一块,转身就准备离开,小青冲了过来,将她推到内室,又忙关了门窗。
轻声向烟崎道:“郡主,您消消气。这么晚了,小颜姑娘又跑了那么远的路,回去也没办法回到三王爷那里,还是让她留下来吧。”
小颜冷笑道:“谁稀罕你们留下我,放开我,让我走。”
“小颜姑娘!”小青厉声道,“你想把三王爷和郡主都害死吗?为什么就没有一点以大局为重的心,你可知道上次你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郡主费了多大的周折才不让太后和皇上怀疑,一个宫女说来就来,说不见就不见了,你倒是走得利索,可想过别人没有?”
小颜被她的一番话说愣在那里,小青接着道:“只凭三王爷的一句,郡主就留下你,知道这又费了多大的周折吗?你什么也不知道,行事只凭自己的喜好,要把别人都害死了,还以为自己是大义凛然呢!”
烟崎冷笑道:“小青,放她走,让她回到三王爷那里去,只要让那些个长心眼子的人看到,三王爷只怕就性命难保。”
这句话起了作用,小颜眼光一跳,迷茫起来。
小青见状赔了笑脸道:“郡主,您别生气,我先带小颜姑娘下去吧,她没有进过宫,不知这的规矩,小青好好地教教她。”烟崎做出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小青又说了许多好话,烟崎才缓声道:“好吧,为了三王爷的安危,你就带她下去。”
看着她们回到外室,烟崎长吁一口气,想起那个锦盒,又打开来,拿出那片方绢,细细地读了一遍又一遍,直读得心潮起伏,酸酸的难受,想着他受了重伤,却在伤痛中还想念着她。
又拿出那一串说不出是什么做的项链,在手中把玩着,呆呆坐到半夜才沉沉地睡去。
过了三天,传来三王爷班师回朝的消息,朝野一片欢腾,云天早早就让太监们开始准备迎接的一切活动。
烟崎的心也如同在火上烤一般地沸腾着,时不时去听听消息。
终于等到这一天到来,云天穿了朝服,带众官员赶到京城十里亭外,从十里亭一直到皇城内,一路撒扫整齐干净,驱散人群,来迎接那凯旋归来的大将军。
皇城内,烟崎蹬上城楼的最高处,远远地向京城外看去。
云天坐在十里亭中向外看,隐隐地听见车马轰轰而响,接着烟尘飞扬,从官道上转出一大队人马来。
太监总管小得子忙带了一众人马迎了上去,就看见当前奔出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马上之人铠甲闪烁,意气风发,看见小得子,纵身跃下,笑盈盈地大步而来。
小得子含笑着行礼道:“唉哟我的三王爷,您老是越发的雄姿英发了,奴才都不认得了。”
云溟正欲说话,从亭中直出云天大喝道:“小得子,朕非扒了你的皮,朕的三弟回来了,还不快点让他到朕的身边来,在那里聒噪些什么?”
云溟快步上前去行礼,云天上前握住他的手,那双在王府中养得细腻修长的一双手,此刻却因为关边的枪箭磨起厚厚的老茧,云天心潮澎湃,一时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眼中竟泛起泪花来。
云溟也同样默默含泪笑而不语,同云天相握了,眼眸中满是感动。
云天握了他的手向鸾驾走去,口中道:“来,来,来,朕带你去京城走一圈,让百姓们重新认识认识你这位鼎鼎大名的三王爷。”
云溟并没有强推,随着云天同站到鸾驾上,人马嘶鸣,车马轰动,烟尘滚滚,一众威仪的大队向京城内走去。
所到之处,人头攒动,人人都想看看这被传颂得如同天神般的少年王爷,只看见鸾驾上,立着两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一个沉稳内敛,一个飞扬霸气,一样的英挺,一样的雍容华贵,一样的气度不凡,人群发出如雷的欢呼声。
云溟第一次体会到这大权在握的荣耀,看着这熟悉的街道,不一样的礼遇,他的心沉醉了。
无意间,抬头向那高大的皇城上看去,远远地看见皇城的城楼上,立着一群花团锦簇,从衣着上看,一定是内宫嫔妃们。
在那团莺莺燕燕中,云溟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着明黄皇后服饰的烟崎,她那与众不同的气质,出尘的风度,让他心醉,也让他心痛。
云天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轻笑道:“今天太后她们知道你回来,也想一睹你的风采,这不,都站到城楼上去了。”
“对了,朕忘了告诉你,前一段日子朕得了个小公主。”云天笑道。
云溟一震,只觉心落入冰窑,呆呆注视着云天,看着他那得意的笑容,竟悲愤异常,强忍了心中的痛楚,笑着行礼道:“恭喜皇上。”
车马轰轰地驶进皇城,那群后妃们都纷纷退下了,如雷般的欢呼声如流水般在云溟耳边滑过,车马的轰鸣声声声辗在他的心头,他抬起眼,看着那巍峨的皇城大内,感觉是那样的陌生。
晚宴之上,他大声地笑着,大口喝着不知谁敬来的酒,直到意识越来越远,眼前人和物品都满天地旋转起来,他还是大笑道:“再来,再来,再来他三百碗。”
“皇上,恭喜你,哈哈,恭喜你。”云溟大大叫着,直到听到云天似乎说了一句什么,有人上前来把他扶了下去,他摇着手不愿意走,但头晕眼花,脚步虚浮,不久头一斜倒在地上。
第二天,云溟醒来,头痛欲裂,好不容易从床上爬了起来,全身酸痛,口干舌燥,正欲叫人来端杯水。
就听见门“吱”的一声响,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影婀娜的女子,阳光照耀下看不真切,心怦然一跳,喉咙因为喝酒的缘故发哑:“是谁?”
“王爷,你醒来了?”进来的人满面欣喜,是小颜。
“小颜?”云溟不解地望着她,“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皇后那里吗?”
“是皇后让我来的。”小颜欢喜道。
“皇后让你来的?她带了什么话没有?”云溟大为震动,上前拉了小颜的手,低声道,“她还好吗?”
小颜摇了摇头,眼中含了泪水道:“她很好!王爷,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你瞧,你瘦多了。”
云溟淡淡一笑道:“不要紧,我好得很!她好就行!”心中又是一痛,也不说话,转身走到窗口站着。
“王爷,吃些饭吧,你的伤还没有好透,昨天又喝了太多酒。”小颜道。
云溟没有说话,推门走了出去,低声道:“快些回去吧,就说我一切都好,如果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怕对她不利。”
小颜一呆道:“你的眼里只有她,她的眼里却只有皇上。”说完也不理会他,纵身跃起,几个起落便消失了。
云溟本欲出去抬起的脚停在半空中,心口痛得不能呼吸,越想越烦,大步走到院中,吩咐小太监们拿来弓箭,拉满弓就是一箭出弦,谁知在情绪波动下,那个箭失了准头,斜飞了出去,直插入旁边的芭蕉树上。
云溟更加恼怒,又连射了三箭,箭箭落空,一团怒火在他胸口燃起,他大喝一声,再次射出一箭,用力太大,只觉胸口“嗡”的一声,似乎什么断裂了,一阵剧痛传来,一股血腥气就从腹内涌上。
云溟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将出去,旁边的小太监吓白了脸,冲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云溟推开小太监,抬起头看到,最后那一支箭,还是没有中靶,再也忍不住,双眼一黑,倒在地上。
烟崎同小青去蓝妃的宫内看望那个小公主回来,两人都被那胖胖可爱的小孩子吸引住,回到宫内就张罗着给那个小丫头做个什么衣服。
两人正摆弄得开心,就听见门外有请安的声音,明黄的衣角一闪,云天从外面走了进来。
烟崎两人匆忙去行礼,云天似乎心情不错,拿起她们做的小衣服,含笑道:“不错,不错,皇后还这样的灵巧。”
小青见状忙小心地退了出去。
烟崎含笑道:“皇上今儿心情不错。”
云天一笑道:“是呀,今天天炽的使者到了,送来了许多稀罕玩意。”
烟崎也高兴道:“这下可把他们给制住了,知道惧怕我们堂堂大兮了。”
云天满心地欢喜,从怀中拿出一物来,向烟崎道:“朕瞧他们送来的东西中,这个最奇怪,皇后瞧瞧是什么东西?”
烟崎见云天递来一串东西,忙伸手接了,拿到手中不由得一颤,这串东西竟同云溟送给那串项链一模一样。
烟崎惊得脸上无色,心中狂跳,脸上还强自镇定,放在手中掂了掂道:“臣妾见识浅,不知道这是个什么?”
云天微笑着,上前握了她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身边道:“这个叫做狼牙,是由一颗颗狼的牙齿做成的。”
“狼牙?”烟崎问。
“对,是他们天炽国用来辟邪的东西,用的是那些小狼的牙齿,放在药水中浸泡后,再打磨得又小又圆的时候再一个个串起来。他们那里还有一个传说,说是曾经有一个年轻的天炽国少年爱上了一个他们族里的一个姑娘,可是姑娘家里的人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穷小子,就难为他。让他在一个月内杀一百头狼来,才能把姑娘嫁给他,小伙子为了心爱的姑娘,就独自到森林中去了,伤痕累累地从森林中出来后,脖子上戴了这一串狼牙项链,可是姑娘的族人没能想到他真能完成,就开始反悔,又找不到理由,就假意答应,却给小伙端上了一杯毒酒,小伙只顾高兴,一口饮下,当即就死了。”
烟崎听着心惊,握着项链的手连连发抖,不知不觉已被云天半抱住,听到他在她的耳边低声道:“那个姑娘的族人就把这个小伙抛下悬崖,姑娘听说了这个消息,跑到小伙死的崖前哭,这时就从崖上飞上来一串东西,姑娘拿起来一看,原来竟是一串狼牙链,姑娘想也没有想就戴到脖子中,纵身也跃下了悬崖,从此后,天炽国的小伙如果门户不对了,只要能在一个月内打死一百只狼,弄到这么一串狼牙项链,就可同姑娘结婚。”
云天眼光炽热起来,手轻轻拂过她的长发,柔声道:“今天朕就把这串狼牙项链送给皇后,也请皇后了解朕的一片心意。”
烟崎心中大震,泪水从眼眶中流下,这不是她等待已久的吗?这不是她内心深处渴望的吗?可是今天听来为什么这样的心酸,是因为她在这之前已收到了另一串狼牙项链吗?原来这小小的项链竟有着这样不同的意思,两串都这样让她心酸和感动。
为什么在努力的时候可以不计较任何痛苦,可以不计较成功与否,一旦得到了,反而心里又空落落的,感到从此似乎什么也没有。
云天口中的热气吹到她的脖子中,一个热吻轻轻落在她的脖子中,与云溟的火热不同,云天的吻云淡风轻,淡淡浅浅,直沿着她的脖子一路向下。
“皇上?”烟崎猛地惊觉过来,惶惶然道,“这可是大白天。”说着轻轻推云天。
云天哦了一声,并没有停下,烟崎只觉得脖中一凉,那串狼牙就挂在她的脖子上,冰冰冷冷地刺激着她的肌肤。
“皇上!”门外传来一声小青怯怯的呼声,“三王爷府里的赵公公来了,说三王爷旧伤发作,病得厉害。”
云天蓦然而起,脸上兴奋的红晕很快被苍白覆盖,拔脚就走。
烟崎也站了起来,听见云天在外面低声地问了几句什么,然后吩咐了几句,很快离开了。
小青跑到府内,看见烟崎呆呆地原地站着,轻声呼唤道:“郡主,你不要担心,可能不要紧的。”
烟崎恍如没有听到,半晌才猛地抓住小青的手道:“快快,去找小颜,让她今夜带我去看他。”
“什么?”小青吓白了脸,“我的郡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烟崎变了脸道:“快去!”
“不行!”小青坚决道,“你这是在找死,皇上今天夜里还有可能要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去。”
听到这句烟崎浑身无力,眼光呆滞道:“他为了去锳这趟浑水,为了我受伤,我却要这里等待皇上的恩宠,小青,我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小青的泪水流了下来,哽咽道:“郡主,你没有错,你为的是皇上,为的是大兮。”说着把她扶到床边坐下。
烟崎无力地倚在床沿道:“可是为什么,我心里这样难受,为什么觉得这一切得不得到都无所谓了。”
“那是因为郡主你心太好了,总替别人着想,现在你什么也不要想,我去找小颜,让她今夜去一次三王爷府,把消息告诉您。”又安慰了她几句,看着她并没有要哭的意思,只是坐着发呆,才忙跑着去找小颜。
烟崎呆坐着发愣,越想心中越痛,站起来,从衣柜深处找出来那个小方盒,拿出里面的那一串狼牙项链,这时才明白他的一片深情,想了想,把脖子上的那串取下,将锦盒中那串戴上。
“怎么样?”云天急切地向派去的小得子问。
“太医说了,不要紧,是三王爷饮酒过度,再加上又用力,扯动伤口,不要紧的。”小得子道。
云天点点头向他道:“你出去吧,叫龙冉进来。”
不一会儿,龙冉大步走进来,云天阴着脸道:“朕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龙冉道:“已查出了,这次对三王爷下黑手的是朝花郡人不错,但指派他的人却是从、从——”龙冉上心地看了一眼云天不敢再说下去。
“从哪里?”云天怒道,“快说!”
“从皇宫内。”龙冉的话让云天倒吸一口冷气,他冷笑道,“是谁?”
“那人只说出一个皇字就咽气了。”龙冉道。
云天的瞳孔一再收缩,只有一个皇字,那么也就有两个可能,要不是皇后,就是皇太后,云天的心再次沉入寒冷之中。
“皇上,这样说来,皇城之内还有他们的人,您一定要小心。”龙冉道。
“朕知道了,下去吧。”云天摆了摆手,看着龙冉退出去,他的眼光开始变得相当凌厉,手握紧了桌案上的折子,直握得手指发白,才猛地掀起,口中大喝了一声:“朝花!”
外面的小得子听见动静飞快地跑了过来,看见云天立在屋子中,面前的案几被掀翻在地,地上凌乱地散着折子之类。
云天的脸灰暗发青,眼光深沉,里面有着杀气腾腾的暗流。
小得子不敢吭声,忙着收拾东西,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
云天呆站了许久,又重新坐了下来,将面前的折子打开了看,看不几页,一怒又抛到桌子上,然后从身后书架上抽出一张地图来,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朝花宫里却灯光明亮,众人都不敢睡,直到更漏已深,烟崎才长出口气,向众人道:“都歇着吧,皇上今夜不会来。”
小青正欲说再等等,看到烟崎的脸色,也不敢再说,摆手让众人退下,就要去熄灯,烟崎忽然道:“不要灭灯,等着小颜。”
小青又退了回来,口中喃喃道:“这个小颜,她该回来了。”
正说着,门轻轻一响,小颜从外面一闪而入。
自从那晚以后小颜被烟崎说服了,处处做事小心谨慎,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向烟崎道:“娘娘,三王爷没有事,让你不要担心,他明天就会去上早朝。”
烟崎听了这一句,长出口气,轻轻地抚弄了下颈中的项链。
云天自云溟回来后,士气大振,以皇太后为首的朝花派都小心地收了锋芒,云溟开始带伤上朝,他手中握着的兵权,和那七分的无赖脾气,让朝中的大小官员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
不论在朝堂上,还是在平日里,谁见到这位暴虐的三王爷都侧身而过,尤其是朝花派。
没有多久,云溟换掉了京城防卫的所有大小官员,当皇太后问到他头上时,他嬉皮笑脸地胡说一气,又是哄又是讲地把皇太后逼得哑口无言。
云天开始举行科举考试,在全国各地网罗自己的势力。
看到这些,烟崎打心里开始高兴,虽然云天依旧没有到她的宫中来,而且她也越来越摸不准这个皇帝心里想的什么,可是她还是替他高兴。
只是有时候,对云溟的思念也从内心深处涌起,可是却又奇怪,以他的性格早应该来见自己,却一直没有这个消息,难道自己能再次主动去见他,见他以后又怎样?她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只是有一次,她去大觉寺上香回来,经过大殿,远远地看到群臣散朝,云溟夹杂在其中,与众不同地走在最后,一身朝服的他似乎比以前成熟多了,神色凝重,步伐沉重,身上再没有了一年前的飞扬跋扈,取而代之的那不动声色的沉稳和喜怒无常的暴戾,凌厉布满他的眉梢眼角,战事的磨炼让他成长为一个风雨不动的大将军。
烟崎忽然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呆站着一动不动。
他似乎也感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向这边看来,烟崎一惊忙转头领了众宫女大步向宫内走去,走了很远似乎还能感到身后有两道灼灼的眼光射来,再回过头去已空无一人。
烟崎本以为日子会沿着这种轨迹向下走去,但一切并没有按照她想象的那样走下去。
皇太后也在暗中动用着自己的势力,于是云烟两家成为相对立的两派,战火一点即发,而烟崎则成为了两派都不信任的人,她被这两派人马遗忘在深宫内,同时也被这两派监视的严密。
烟崎自嘲地笑了起来,忽然觉得累了,每天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做,只是在宫内呆坐着玩耍,有时无聊了,就去抱一会蓝妃的小公主。
蓝妃看她无恶意,心情好了,也同她说一会话。
不久,烟崎听说朝花郡那边也在蠢蠢欲动,她才心惊起来,如果这一场战事动起来,那可就不是两派之争,就要国家动荡,关系到她的父母之邦的安危,不论哪一方胜利,对她都是致命的伤害。
烟崎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她找来小颜,要她带自己出宫,连夜赶往三王爷府中。
当小颜背着她躲过皇宫大内的侍卫,一路奔到三王爷府时,她才发现这个小姑娘真是一个厉害人物,小小的身躯竟这样有力。
当走到云溟的书房外,烟崎竟有一种胆怯不敢进去,紧握了双手捂在胸口,若不然只觉得那颗心就要跳出胸膛。
小颜推门而入,烟崎在门外听见云溟意外道:“小颜?你来了?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这可是一个敏感时期,若被其他人看到了,皇后又脱不了关系。”
烟崎心中一暖,抬脚轻轻向里走去。
在黑暗之中站得久了,灯光的猛亮让她睁不开眼睛,半眯了眼睛,看到云溟正同小颜站着说话,看见她进来都愣在了那里。
室内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小颜无声地退了出去,烟崎努力地张开双眼,向云溟看去,看到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视到她的身上。
“皇后您终于来了?”云溟冷冷道。
“我?”烟崎一肚子的话竟不知该如何说,想了想道,“我听说朝花郡要自立为王,我想帮你们不动兵卒收服他们。”
云溟并没回答,疑视烟崎良久,才轻轻一挑眉道:“皇后娘娘,如果没有什么国家大事,是不会来找小王的。”
烟崎张嘴结舌,是呀,他从边关回来没有去见他,他受了伤没有去看他,他为大兮忙碌还是没有去看他,直到她觉得不能再静坐下去,而要为朝花做些什么的时候,她才来了,来找他,那么他在她的眼里究竟算什么呢?
烟崎说不出话来,就那样呆呆地注视着他,眼底涌起一股深深的委屈与愧疚,许久想好的计策都说不出口,眉头轻蹙,一丝愁绪涌上,灯光下盈盈而立,如同静夜里开放的一株百合。
“烟崎!”他忽然哑声唤了一声,伸手间将她用力地揽在怀中,抱得紧紧密密的,直到两人都不能透过气来,这一刻,烟崎再也忍不住,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滚落到两人的衣襟上。
他仰天长叹,眉梢眼角满是落寞,手轻轻落在她的长发上,有点发颤地沿着长发滑下,轻拂她的面孔,手上的老茧划得她细滑的皮肤生痛。
他的手在她的颈间一滞,从她的颈间扯出那个项链来,全身一颤,低下头来,细细地看起来。
半晌抬起头来,眼光对上她的,光芒之中满是欣慰,停了停才嘴角挂了笑道:“不是为了说服我专门挂上的吧?”但他在上面轻轻地揉了几下,感觉到它的光滑,猛地伸出手去,捉住她的手臂。
烟崎一阵心跳,他的手却停在那里,望着她的眼光飘浮不定,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又似乎在想着什么。
慢慢地,他还是轻轻放下了她的手臂,轻抚她的面孔道:“你好像过得并不好,还是这样的憔悴。”
烟崎苦涩地一笑,轻声道:“你却越发的飘逸潇洒。”
他手上用力再次将烟崎揽到怀中,低声道:“烟崎,你要想好了,现在正是两派斗得激烈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现在也深陷其中了,不能抽身,但你相信,只要你哪一派也不加入,就有盼头,迟早一天,我会让你的等待不枉费。”
他望着烟崎的眼底深处有一抹烟崎读不懂的东西,这让烟崎不安起来,两派都不加入,那还有第三派吗?这第三派是什么?烟崎忽然全身打起颤来,她呆呆望着云溟看到他那自信的眼光,暴戾下更深层的骚动,她忽地明白了。
她是堂堂的皇后,得到她等于是没有希望的,除非,除非这个皇帝是他。
烟崎后退数步,他却用力地将她抱在怀中,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来回地摩挲。
“可是当前的,是你必须压得住朝花的起兵,不是吗?如果朝花动兵,以他们的兵力,没个几年打不下他们的。”烟崎低声道。
“怕什么?”打了几场胜战的云溟对战争,有着不屑的神情,他冷笑道,“如果朝花他真敢动兵,我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烟崎全身一凉,心惊地望着他,他感觉到了,轻轻拍拍她道:“放心,看在你的面上,我会保全你父母的,如果他们愿意平和地解决这件事,当然更好,我可以让他们安享晚年。”
“我可以说服他们。”烟崎肯定道,“你们派两三个武艺高强的人,跟我同去朝花,我一定有办法说服父亲。”
云溟笑道:“你去?这太危险了吧。”
烟崎道:“这是我的父母之邦,有什么危险的,他们再生气也不会把我怎样。”
“好!”云溟沉吟道,“这个事,还得你去找皇上说,我会帮你的,到时找几个可靠的人,一起同去,胜与不胜,就试上一试。”
烟崎长出口气道:“只要路上安全,应该是没有什么事。”
云溟再次沉默,烛火下,两人静静地相拥,很久,云溟再次握住她的手臂,伸手掀开她的衣袖,看到那光洁的手臂上,系了条细绢,他眼光一跳。
烟崎浅笑道:“手臂受伤了。”
云溟一笑道:“你这是何苦,我已不在乎,当时说那番话,也是一时的意气用事,一个堂堂的皇后怎么可以?我那简直是拿你的性命在当赌注,比起这个,你的性命更重要。”
烟崎眼中又有泪花泛起,一股暖流激荡在内心深处,她冲口而出:“可是我却很喜欢你那样说。”
云溟一愣,眼光开始迷离,哑声道:“让我来看你的伤重不重?”
细绢应手而落,雪白的手臂上,红珠依旧,云溟此刻看起来却分外的刺眼,久久地凝视,眼底满是伤痛。
烟崎淡淡一笑道:“你不要这样感动,这也不全是我的功劳。”
云溟轻笑道:“你又戏弄起我来了。”伸手轻轻柔柔地抱着她,如同抱着一个玻璃人,只怕不小心就会打破她。
烟崎慢慢地闭上双眼,感受这份宁静和温暖,许久,感到唇上一暖,他轻轻地吻住她,慢慢地吸吮,如轻风,如暖流,似乎把这长久以来压制的一片深情都深深地吻了进去。
终于放开她,云溟拥住她,坐在桌边,让她坐在自己的怀中,松松地把她围抱起来,头放在她的肩头。
烟崎感动地看着他,这个就是外人看来英俊霸气的三王爷,现在却柔情似水地拥着她,一片深情将要把她淹没,这世上有几个女人能如此的幸运。
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将两人惊觉,烟崎向外看了看,低声道:“我要回去了。”说着又恋恋不舍起来,手摸着他的下巴,轻轻地拂弄着他那发青的胡碴。
“嗯,”云溟答应着,将她圈得更紧,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才叹了口气道:“走吧,再晚了,被发现了可不好。”说完将她抱起,直抱到门边。
烟崎羞红了脸低声道:“放下我,让小颜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不要紧。”云溟低声道,呼了声,“小颜。”
小颜闪身走了进来,看见两人这样,面上一红,转过身去,烟崎却比她更难堪,脸红得头也抬不起来。
云溟低低一笑,又偷偷在她耳垂上吻了一下,才将她放到小颜背上,又为她系上披风,交代了小颜几句,向她们摆了摆手,看着她们一路飞奔了出去。
晚风轻拂到烟崎的脸上,她才明白今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可是心里却丝毫没有难受的感觉,相反有一丝甜甜的、暖暖的感觉。
两人一路平安回到宫内,一直等待她们的小青忙将烟崎扶下来,并忙着安置她睡下,烟崎看着小颜脸无表情地从内室退了出去,烟崎在心里掂量着她究竟同三王爷是什么关系,那****说出那样情深意重的话,如何现在又对自己与三王爷这样无动于衷呢?可是这一切不是现在所考虑的,明天还要想法去说服皇上。
她面带微笑地睡着了,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这时她又感到自己是可以左右这些事情的。
第二天一早,烟崎思量好后,就匆匆地赶到御书房,看到皇上还未早朝回来,就站在书房外等待着。
当阳光透过枝叶透到小院中,天大亮时,烟崎看到云天带着几个朝中新任的重臣从门外走了进来,
二十三岁的云天更加沉静,脸上的表情也更让人难以猜透,全身透着冷冷的森然气质,让接近他的人都被他那冰冷的气息所镇服。
他看见烟崎在门口向他行礼,只是轻轻一摆手,众大臣们都纷纷向烟崎行礼。
烟崎随着他们进入书房,独自坐到远远的纱帐后,隔纱帐听他们在议论朝中大事,不外乎是什么某地涝灾,某地干旱,某地又有什么大的官司之类的,看来一个国家每天发生的事情还真多。
这一批大臣远比以前的要强得多,在云天面前也毫不掩饰他们的锋芒,一个个意气风发,语言犀利,句句直揭事件的核心。
云天越听脸色越舒展,最后是了解了事情,也得到了解决的办法,众人陆续退了出去。
云天伸了伸懒腰站了起来,烟崎见状从纱帐中走了出来,迎头就跪了下去。
云天看了看眼前的人,忽然感觉她离自己是那样的遥远,从十四岁嫁给自己,已过去了六年,六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他每次都从信任到不信任这样来回地浮荡,终于选择了不信任,把她独自抛到皇宫内院。
可是从来没有听到过她的一声叹息,而每次只要有大的事件出现,她还是那样义无返顾地站了出来,她这样做究竟想得到什么?
她的眼神沉寂如水,这是让他最害怕的,他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眼光深如幽潭,胸怀宽如海洋,这样一个女子,不是可以用宠爱来养的,反倒让他害怕。
“皇上,三王爷求见。”外面的小得子高声呼道。
云天犹豫了一下,点头道:“让他进来。”
云溟大步走了进来,一句不说,也同样跪到云天面前。
“都起来说话。”云天道。
“不!”烟崎坚定道,“臣妾所说事关重大,还是跪着说吧。”
“臣弟的事也很重要,也跪着说吧。”云溟道。
烟崎偷眼看了他一下,见他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只是注视着云天,脸上沉静一片,心中暗叫,这是添什么乱。
云天反倒笑了,“哦?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是朕的妻子,一个是朕的弟弟,竟同时要跪着说什么天下大事,好呀你们愿意跪着,就跪着吧,朕就听听你们说什么,皇后,你先说来听听。”
烟崎一震道:“请皇上允许臣妾回朝花。”
云天一怔,脸沉了下来,乌黑的双眼冰冷地望着烟崎,良久才缓声道:“为什么?”
“臣妾不放心那里,想回去说服父母为大兮效力。”烟崎直视着云天的目光毫不畏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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