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的第六个月,我被时夏“招安”到了她新创办的广告工作室里,世界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我还是那样特立独行地生活着,或许我早已习惯了这种方式,一个人静静地支撑着内心空虚的灵魂。
我不承认自己是个被世界遗忘的人,因为我也有要好的朋友,更有关爱我的亲人。但我从不会和主动他们来往,我讨厌这样的社交过程。好多人说我是怪人,我并不反对。至少这样还能证明我对于其他高级生命体仅有的一丝差别。
但时夏从来不会觉得我的想法古怪,她把这称之为创意。用时夏的话讲,如果我身上没有这点IT怪人的潜质,或许还没办法加入她们的行列一起设计优秀的作品。
我不知道她这话是在损我还是表扬我,不过都无关紧要了,至少我已经证明了自己。
而对于时夏,我愈发地觉得她骨子里有一种要强和坚毅,这并不像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性格。
有一次吃罢午饭,我刚准备躺下休息会儿,就接到了时夏的电话。
电话那边,时夏略带颤音地对我说,让我去学校的学生会办公室接她。我以为有份设计稿出了问题,赶紧穿上衣服就往学校跑去。当我在走廊里看见时夏的时候,她一个人轻倚在墙边,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我叫了她的名字,她抬头看到是我,步履蹒跚地向我这边移步,面颊通红,上牙紧咬着下嘴唇瑟瑟发抖。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摇了摇头却一言不发。我陪着她一步一步几乎是挪回了工作室。她才告诉我,刚刚给学生会送设计稿的时候,被负责老师截获了。那个老师斥责时夏依靠学生会干部的关系赚钱,还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撕掉了那份设计稿。
我虽然觉得那个老师的做法有些过分,但没想到时夏竟会被气成这个样子。我劝她就当吃了次闭门羹,她却对我说,怕因此丢了学生会这么大的客户源。
听她这么一说,我觉得时夏的想法果然和一般的女生不一样。顿时心一软,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又觉得这种做法有些不妥,只能静静地看着时夏一个人蜷缩在椅子上生着闷气。
但我决心从此以后好好维护有关这个工作室的一切,包括时夏和杜然。
而我和时夏的恋情,就是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产生的。
如果非要用一个传奇而浪漫的词语形容我和时夏,那只能用“日久生情”了。毕竟不是每一对情侣的爱情故事都是那么轰轰烈烈的。
我甚至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时夏有好感的,大概就是因为从她的身上,能看到其他女生所不存在的东西。换句话来讲,时夏的身上有我的影子。
我不想用“物以类聚”这个词形容我和时夏,但正因为这种独特性——其他人身上不曾看到的独特性,使得我们两人之间心猿意马。
冬天,下初雪的时候,我第一次对时夏坦白。对于我而言,“坦白”这个词显然比“表白”更贴切一点。
那天晚上,我和时夏、杜然两个人在工作室修改一个很繁琐的网页注册项,一切处理妥当后已经快九点了。
杜然说她晚上还要看一个选秀节目,工作完毕后便穿上外衣马不停蹄地跑出了居民楼。
我倒不是多着急回去,反正从这里到我的那间小屋只有几步路程。我关了电脑,回头看看时夏,发现她正靠在椅子上发呆,估计是研究了一下午文案有些累了。
随后,我和时夏的手机同时收到了一条短信,是由杜然群发来的。我以为她着急回家遗忘了什么东西,打开看时,发现屏幕上只写着一行字,“快看窗外。”
时夏看了我一眼,站起身走到窗前,一把拉开帘子。
我至今都还记得她那时的表情,欣喜而又激动。我们那个城市所处的纬度并不是很高,冬天下雪的几率很小。更何况那个晚上,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从万米高空落下,在路灯的照耀下更显得璀璨。
时夏突然转过身对我说,“一会儿送我回学校吧。”
我看着她的眼神,像是一汪清澈的水。这里距离学校并不远,这还是时夏第一次向我提出这个请求。
和她相识快四个月了,她的心思我不可能完全猜透。但这一次,我知道时夏的意思。
这是种感觉,根本不需要猜测。
我似乎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了,但还没有快到把兴奋都写在脸上的地步。
时夏依旧注视着我,等待我的回应。
我对她笑了笑,点点头。
当我和时夏踏出楼道大门的时候,大雪已经将整个地面覆盖上了一层泛着白光的薄纱。时夏小跑着在雪地里转圈,踩出好多脚印,像个孩子。
“你家乡在南方对吧?”我记得时夏以前和我提过一句。
“嗯嗯,我是重庆人,很少看到雪呢!”时夏一边说着,一边仍在这片银装素裹中忙碌着。我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怕她一时兴奋踩滑摔倒。
时夏这才消停了下来,对我眨眨眼睛吐了吐舌头,这种表情更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家长,时不时还要关照一下她。
一路上,我们只是这么并肩在雪中行走着,没说一句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话头,好像一瞬间交流变得那么困难。我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在作怪,时夏也是一样。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等着目送时夏走进去。
时夏却转身对我说,“我请你吃夜宵吧。”
其实我很想和她多呆那么几分钟,哪怕依旧一句话不说。我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这个心思,在与时夏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相处时间中播种与萌发。
大概每一段恋情都是这样生起的,只不过我们已经是成年人了。意味着说出的话,做下的事,都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于是,我和时夏之间的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我维护的很好。
但那天晚上,我知道我没有办法再把这份心思隐藏下去了。
我们就在“六十一秒”咖啡厅坐了下来,依旧是那张靠着玻璃幕墙的桌前——我和时夏正式相识的地方。
两杯摩卡端了上来,杯口升腾着滚滚水汽。时夏用两只小手紧紧握着温暖的杯子,看着她,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场招聘会上。
世界挺奇妙的。我笑出声来。
“笑什么。”时夏看着我,但语气并不像是在问我。
那天晚上,在“六十一秒”,我说了自己内心隐藏了很久话。
其实我并没有想过如果被时夏拒绝自己该怎么找台阶下,因为我能感觉到,时夏不会拒绝我。
后来,时夏对我说,“我愿意”。
其实她的原话是,“我不管明天怎么样,但我今天愿意。”
这个很理智的答复,我一直记在心里。
几天之后,时夏把我和她恋爱的消息告诉了闺蜜杜然,不过杜然却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反而说,她早就猜到了。
杜然告诉我,我看时夏的眼神和看她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具体有什么区别,我固然无从知晓。但我相信杜然说的是真的。因为恋爱同样缘于一种发自内心的感觉,即便嘴上不承认,但眼神和语气却不会有丝毫隐藏。
我常常在想,我陈述在二十三岁的时候有了对事业和感情的奋斗理想,是不是就可以证明自己对于真正的成长又迈进了一步?
我这么琢磨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我确实没怎么谈过恋爱。第一次的感情经历是在初中——应该可以称之为初恋。不过我的父母和班主任并不这么认为。
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太浮躁的想法,仅仅是觉得同班的一位女生很优秀,对我也很好。我约她出去吃快餐,看电影,只是想看她笑,哄她开心。结果,这份懵懂的“恋情”被老师发现,迫于压力,我们最终不欢而散。
而这一次,我相信自己是做足了充分的考虑才向时夏说出那些心里话的——我们早就度过纯情少年少女的那些青涩年纪了。
至于那个工作室,我们仍尽心尽力地打理着,尽管杜然总是开玩笑说我们是开夫妻店的。不过我倒认为这也没什么尴尬的地方,本来做这份差事就是为了自身的兴趣。但话虽如此,我也尽量避免和时夏在工作的方面产生一些不必要的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