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暴雨中的栀子花
“少爷,你出来了?”司机张伯迎上来,笑道,“老爷刚刚打电话来问,我回说你很快就回去,果然你就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田臣野随口问。
“我看到客人们都出来了,就想着里面大概已经散了!”张伯拉开车门。
“没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不出一个小时,今天的事整个社交界都会知道,不,大概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张伯摇头,“发生了什么事吗?”
田臣野刚要回答,一个人急匆匆地跑过来,“莫忘?”他转身面对他,“什么事?”
“我妹妹,我是说洁伊——”余莫忘跑得气喘吁吁,“她刚才和你在一起吗?”
“是,我们在马厩那边——”田臣野皱眉,“可是她已经回去了。”
“我去马厩!”余莫忘转身要走。
“等等!”心脏猛地收紧,“出什么事了?”
“她打电话给我,还在电话里哭,难为她,今天一整天真够她受的——”不怀好意的婚约,恶毒的咒骂——这个家这样对她,她才十六岁呢!
“你爸爸总不至于为了这件事赶她出门吧?”田臣野试探着问。
“难说,毕竟她不是——”余莫忘话说了一半又咽了,神情肃穆,“你回去吧,我再去找找。”
“莫忘!”
“什么事?”余莫忘回头。
“需要帮忙的话,说一声。”他微微一笑。
“这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余莫忘想了想,仍然摇头,“虽然你比我聪明有办法,但是,让我爸爸知道的话,真的会把她赶出门。”
怔怔地望着余莫忘匆忙的背影,低声道:“你说的对。”
“少爷?”张伯又问了一遍,“上车吧?”
田臣野叹了口气,“好。”俯身上车。
“余少爷不是今天就要赶回英国吗?”张伯发动车子,“再不走的话,大概要误机哦!”
“他今天大概走不成了。”傻丫头,快些回去吧。
“出什么事了?”
田臣野望着车窗外急急后退的树木,一直沉默。
“臣野?你回来啦?”看到弟弟回来,田爱臣笑盈盈地站起来,“我听说你今天又闯祸了?”
“姐姐倒是消息灵通呢!”田臣野懒洋洋地瘫在沙发里,把脚跷在茶几上。
“家里有客人!”田爱臣又好气又好笑,“你注意一点形象好不好?”
田臣野抬眼,一名年轻男子局促地坐在斜对面的沙发上,正殷勤地对着自己笑,“这位是——”
“他是思奥沈家的长公子,沈伟伦。”田爱臣笑道,“他等了你快三个小时呢。”
“怎么不去见爷爷?”田臣野哼了声。
“爷爷说,叫他来见你。”
“怎么不直接跟姐姐你说?”田臣野抓起几颗松子,漫不经心地剥着吃。
“我更加不管这些事。”田爱臣闲适地说完,站起来,“你们慢慢谈,我先上去,失陪了。”
“您慢走。”沈伟伦急忙站起来。
田爱臣挥挥手,径自去了。
“没办法——”田臣野无可奈何地看着沈伟伦,“什么事,你说吧。”爷爷既然肯让沈伟伦在这里等,说明这件事他非处理不可。
“就是——我们思奥与余家的事。”沈伟伦一边说一边打量他的神情,见他微微皱眉,知道他已经明白事情的原委,便不再往下说。
“这件事我恐怕不想管。”田臣野抬起头,随手扔掉手中的松子壳,“地产界最近低迷得很,再说钧天的长项也不在这里。”
“事成之后,我愿意出让思奥一成七的股份!”沈伟伦急道。
田臣野无动于衷。
“二成一!”沈伟伦迟疑着说,“不能再多了。”
“我想你大概误解了我。”田臣野微微一笑,“我对思奥没有兴趣,而且,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对地产不感兴趣。”
“你帮助我,我一定——”刚说了一半,电话铃忽然惊天动地地响起来。
一名相貌清秀的年轻女佣捧着电话过来,“少爷,您的电话。”
田臣野不耐烦地摆手,“叫他明天再打。”
“是余家少爷——”女佣小心翼翼地说。
“余莫忘?拿过来!”田臣野腾地站起来,抓过电话,“莫忘?”
“是我。”电话那头的人气急败坏,“臣野,你帮帮我,帮我找找我妹妹洁伊,我没有办法——”
“你慢点说!”他握紧听筒,“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余莫忘颤声说:“我在马厩找到她,我带她回去,可是我爸爸他、他竟然那样对她!老天,她才十六岁呢——”
“你冷静点,说清楚!”田臣野打断他语无伦次的叙述,“她到底怎么了?”
“洁伊她、她离家出走了!我爸爸打了她,赶她出去,我拦不住,不管我怎么说,我爸爸他一意孤行,洁伊一个人跑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怎么不去找?”
“我——”电话那头停顿了下,才低声回应,声音带着羞惭,“我在机场,保镖押着我,我马上要搭飞机回伦敦,臣野,我没有办法——”
“你告诉我她常去什么地方?我去找!”心,猛地往下沉,空落落地没有边际,那个傻孩子!
“我不知道——”余莫忘的声音茫然无措,“洁伊没有什么朋友,她根本没有单独出过门,怎么办?臣野,现在该怎么办?”
“该死!”田臣野重重地按断电话,想想,愤怒地把听筒扔出去,那只电话撞在墙上,发出一阵巨响——
“田少爷——”沈伟伦瞪着地板上支离破碎的电话,“出、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田臣野冷静了些,“我要出去,你的事改天再说。”
“这么说您愿意考虑——”事情有转机了?沈伟伦大喜。
田臣野不理他,径自从挂在衣架上的外套里找手机。
“臣野!”田爱臣听到楼下的声响,走出卧房,站在楼梯转角疑惑地望着他,“你要出去吗?”
“有点事。”他抓起内线电话,“张伯吗?把车开到门口来。”
“那——我就不打扰了。”沈伟伦起身告辞。
“你今天就住在这里吧。”田爱臣微微一笑,“刚刚接到电话,今天晚上有暴风雨,开车恐怕不好走,反正家里客房很多,就住一晚吧。”
“暴风雨?”田臣野放下电话,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你整天都不见人影,叫他们去哪里通知你?”田爱臣慢慢地走到弟弟面前,柔声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现在出去,姐姐会不放心呢!”
他拨开田爱臣的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赶在暴风雨来临以前找到她,否则——
“什么事值得你半夜三更跑出去?”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门口,车灯打得雪亮,张伯从车上下来,田臣野急匆匆地钻进驾驶座,车子很快开走了。
雨水啪啪地敲打着车窗,四周一片水世界,隐约可以看到路旁的行道树被飓风吹得东倒西歪,翻动的枝叶一波连着一波,隔着夜幕雨帘,看上去很是可怖。
空旷的路上不见一人,车行速度却极慢,因为能见度实在太低。
已经三个小时了,这样找下去,总也不是办法,一个养在深闺的少女,她能去到哪里?脑中灵光一闪,一脚踩下油门,跑车在雨幕中加速前行。
车子驶过一段梧桐道,停在余家大门外。
方妈早已等在门口,见他到来,急忙迎上去,“田少爷,您总算是来了!”
田臣野甩上车门,走到她面前,“有没有消息?”
“没有呢,”方妈急得跺脚,“我拜托羽飞小姐打电话问了四小姐的同学,都说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雨,她能去哪里?真是急死人——”
“我想,她应该没有离开余家。”田臣野若有所思地望向余家大宅,雨幕中,暗灰色的建筑冷酷无情。
“不会吧——”方妈瞪大眼睛,“家里每个地方我都派人找过了。”
“你亲自找的?”
“那倒没有。”方妈迟疑了,“家里那么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家的那些人,根本不可能用心去找——”田臣野冷笑,“她一个人,又根本没出过门,能跑多远?”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冰冷的风夹着雨点打在身上,田臣野扣紧了雨衣钮子,“外面到处都有我的人,她只要露面,一定有人通知我。”
“那我们快去找——”方妈打开铁栅门,“好在老爷和少爷小姐们都已经睡了,否则他们根本不会让你进来。”
“那正好。”田臣野边走边说,“过了今天,我也不想踏进这里半步。你往东,我往西,我们分头找。”
“好。”方妈往东走了两步,回头道,“田少爷,二少爷要我替他对你说一句——谢谢。”
田臣野无所谓地耸肩,“我又不是为了他。”
那——他是为了四小姐?方妈心里一动,刚想说什么,他却已经去远了。
白天温柔的山坡在暴风雨中变成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田臣野踩着泥泞的土路,奋力往上走,隔了老远,就看到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栀子花丛中,蜷缩着的,一团小小的白色身影,那样单薄地蜷缩着。
果然——
这个傻丫头!不要命了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大声吼她,狂风把他的声音吹得飘忽不定。
那团小小的身影似乎颤抖了下,过了很久,她终于慢慢地抬起头,雪白的小脸湿淋淋地滴着水,一对清水明眸迷离地望着他,苍白的唇不断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命了吗?”看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更加生气,她疯了吗?这样的暴风雨夜,要是没有人来找她,岂不是要冻死在这里?
她轻轻摇头,甩下一大串水珠,嘴唇仍是发抖,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低低地吐出一个字:“哥——”
他蹲下,按住她的双肩,“我不是你哥,但是你得跟我回去。”
她浑身冰冷,而且在滴着水,但她仍是摇头,“不,不要——回去。”
“除非你想要冻死!”他解下身上的雨衣,披在她肩上,“别傻了,跟我回去吧。”一边说一边打横抱起她。
她想要挣扎,却没有力气,细如蚊蚋的嗓音虚弱地吐在他耳边,“花——花——”
田臣野这才看到,她刚才蜷缩的地方,生着一株细小的栀子花,刚结了花苞,眼看就要开放,却遇上这样一场暴风雨——
“别管它!”这丫头,只是一株花而已,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呢!
“不,不要——”她仍是坚持,“这样大的雨——救它,求你——”
田臣野皱眉,却拗不过她,想了想,索性除去外套,把外套搭在旁边的枝叶上,给那朵花做了个简易的雨篷——他此刻才留意到,所有的花瓣都被暴雨打落了,只有这朵花苞完好无损,想来是自己怀里这个傻丫头的功劳——
“谢……谢你……”她安了心,瑟瑟地发着抖,“臣野……哥……不要带我回家,爸爸……他……不想……见到……我……”
她叫他“臣野哥”?心的一角,软软地塌陷了,他怔了好半天,才道:“我不会让你见到他的,放心——”
她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神志渐渐模糊,便靠在他的胸口,恍惚地闭上眼睛。
“田少爷!”方妈打着伞,迎上来,“四小姐怎么了?”
“大概累坏了!”田臣野抱着她往外走,“应该没什么事。”
方妈迟疑了下,才说,“交给我吧,我送她回房——”
田臣野冷笑,“你想让余老爷子再把她赶出来吗?去,开门!”
“这——”方妈脸上大红,却犹豫着不动,“可是——”
“我又不会吃了她!”他不再理她,索性一脚踹开铁栅门,“你放心,我对这种小丫头没兴趣,要不是余莫忘拜托我,我还懒得理你们余家的屁事!”
“田少爷!”方妈急忙追上。
车灯照亮了雨幕,一阵马达响,轮胎卷着积水,慢慢地去远了。
田爱臣正等得不耐烦,听到泊车的声音,喜得迎出客厅,却在下一秒怔住,“臣野,这是怎么回事?”
“你都看到了!”田臣野把洁伊放在沙发上,她湿淋淋的身子立刻浸透了雪白的缎面,他抖着身上的水,“啧啧,湿得厉害呢!”
田爱臣望望浑身湿透的弟弟,又望望同样湿透的洁伊,惊疑不定,“我听说你吩咐几大堂口通宵值夜,为什么?”
田臣野答非所问:“姐,有什么吃的吗?我饿坏了!”
“我叫阿春给你拿——”拿起内线电话吩咐了宵夜,毕竟经过见过的事情多,田爱臣很快理清了眼前的情况,“几大堂口值夜,就是为了找她?她是谁?”
“她叫余洁伊。”心知避不过姐姐这一关,他只好老实交待,“她是余莫忘的妹妹,因为一些事情离家出走,余莫忘人在英国没办法照顾,所以拜托我——”
“她家里人呢?”田爱臣皱眉,“余莫忘为什么会找到你?”
“我怎么能知道?”田臣野直起身子,“姐,你这样盘问我,是什么意思?”
“我是关心你。”
“我以为姐姐在怀疑我。”田臣野用干毛巾擦着头发,冷淡地说,“姐姐如果实在不能信任我,大可以召集几大堂口废了我,何必说那样多的废话?”
“臣野——”田爱臣拉住弟弟的胳膊,“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田臣野情知自己失言,淡淡地换了话题,“姐夫呢?还没有回来吗?”
“他还在印度养香料呢!”田爱臣满心不是滋味,“他可比你我逍遥多了!”
正说着,值夜的女佣阿春端着一只托盘过来,“少爷,您的宵夜。”
田爱臣接过托盘,里面放着一小碗碧绿的粳米饭,一碟腌得殷红的胭脂萝卜,一碟灯影牛肉,一大碗荷叶芙蓉汤,都是田臣野平常爱吃的,他满意地笑笑,“很好,你去吧。”
阿春答应一声,正要退下,田臣野喊住她,“你等等。”
“是!”
他指一指犹在昏睡的洁伊,“叫人给她安排一间客房,啊,算了,现在收拾大约来不及,就用我的房间吧,她身上都湿透了,你帮着她洗个热水澡再睡。”
“是。”阿春顺从地答应,打内线叫了一名门卫,把洁伊抱上二楼。
“臣野,这样合适吗?”田爱臣忍了半天,终于还是说了,“你从来没有带女孩子回来过,更不要说睡你的房间,你不怕爷爷误会?”
“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奔波了一整夜,此刻真是饿坏了,他只顾低头猛吃,“我去睡客房,一个晚上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你决定就好。”田爱臣站起来,“很晚了,早点睡吧。”
“姐——”他抬起头,“思奥沈家的那个人还在我们家吗?”
“不,”田爱臣摇头,“他已经回去了,怎么?”
“这一次,我打算管这个闲事。”田臣野微微一笑,“不过,事成之后,我要思奥三成的股份。”
“恐怕行不通,沈家父子加在一起才只有七成,要是给了你三成,思奥用不了多久就会改姓吧!”田爱臣想了想,说。
“随他,反正是周瑜打黄盖。”
“那倒也是。”田爱臣笑笑,“你怎么忽然想管?刚才不是说对地产不感兴趣?”
“答应得太快的话,就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余家真要是做成了空中花园,对钧天来说是极大的威胁。”田臣野平静地说,“而且,他们——活得太嚣张。”
他们,当然是指余家——事实上,余家的嚣张早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管怎样,不能让余家做成空中花园,田爱臣点头道,“就听你的。”
湿衣服粘在身上的感觉实在难受,田臣野三两口吃完宵夜,钻进浴室轻松地泡了个热水澡,懒洋洋地爬起来,换上舒服的睡衣,正准备上床休息,忽然听到几下细微的叩门声。这么晚了,是谁?扬声问:“什么事?”
“少爷,是我,阿春。”是值夜的女佣。
田臣野心里明白,若不是重要的事,佣人们绝对不敢打扰主人休息,拉开门,问:“什么事?”
“您带回来的小姐——”阿春满脸为难的样子。
“她?”田臣野微感意外,“她怎么了?”
“她不太好呢!”阿春嗫嚅着说,“我给她洗澡的时候,她的身体重得不得了,无论怎么叫她也不醒,什么反应也没有——少爷,她这是昏死了,这种样子我以前见过,我爸爸病重的时候,就是这样——”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很快地取了件睡袍披上,大步往外走,“她现在怎么样?”
“一直昏着——”阿春跟在他身后,“我想喂她喝点水,可是她牙关咬得死紧,半点知觉也没有,少爷,恐怕不太好呢!”
田臣野走进卧房,就着床头一盏橘色的小灯打量着洁伊,沉睡的她双眼紧闭,急促地喘着粗气,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伸手探了探,触手火热,“烧得这样热——”
“刚才还睡得很安静,怎么会——”阿春不安地搓手,“少爷,这样烧下去,会出事的。”
“你去,把林医生请来。”
“是。”阿春拿起电话,“林医生吗,请到松柏堂来一趟!”挂上电话,“少爷,林医生说他半小时后到。”
“嗯。”田臣野站起来,“去拿体温计,还有冰袋过来,小声些,不要吵到爷爷——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还不快去?”“少、少爷!”阿春惊恐地指着他身后,“她、她——”
田臣野蓦地转身,登时也惊呆了:一直昏迷的洁伊,忽然抽起筋来,纤细的身体时不时发出一阵抽搐,却仍然没有醒,双唇紧闭,隐约能够听到牙齿发出“格格”的响声——
“丫头!”他几步跨到床前,按住她的身体,感到她的身体像火一般热,“丫头,你怎么了?快醒醒!”她这个样子,会伤到自己的!
她恍若未闻,不时抽搐,她这样瘦,昏迷中力气却大得惊人,田臣野几乎就要按不住她,只好把她抱起来,让她伏在自己肩上,她灼热的体温透过几层衣料烫痛了他,“丫头,你醒醒,醒一醒!”
阿春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那女孩又抽了几下,渐渐安静下来,软软地瘫软在少爷的怀里,急促地喘息——
“还呆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拿冰袋!”
“是!”阿春这才回过神,急忙跑出去,不多时拿了冰袋回来,看到少爷静静地坐在床沿上,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梳理着那位小姐额前的乱发,那样柔和的神情,看得她几乎失了神——
“你在发什么愣?”他朝她伸出一只手,“拿过来。”
“是!”阿春捧上冰袋。
他把冰袋小心地覆在她滚热的额上,低声问:“林医生还没到吗?”
阿春还不及答话,门口有人气喘吁吁地回应:“少爷,我已经来了。”
田臣野急道:“你快来看看她!”
“是。”林医生拿出听诊器。
田臣野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走出卧房,“姐?你怎么起来了?”
“闹成这样,我怎么还睡得着?”田爱臣穿着睡袍,倚栏而立,“不止我,连爷爷都知道了!”
“是吗?”他闭了闭眼,有些疲惫,“这孩子病得厉害,你们若是不高兴,只管冲着我来,别为难她!”
田爱臣脸色微变,“臣野,姐有说过要为难她吗?”
他不说话,自己倒了半杯水喝着。
田爱臣若有所思地望着对面大开的房门,林医生仍然在手忙脚乱地看诊,“你和她认识多久了?”
“今天刚刚认识。”他无所谓地回答。
“看得出来,你对她相当着迷。”田爱臣肯定地说。
“那又怎样?”他哼了声,“不可以吗?”
“我没说不可以。”田爱臣淡淡地回应,“只是这样恐怕会有问题——”
“姐——”田臣野倏地转过身,笔直地盯着她,“你们想要做什么?你们不能乱来,她是——姐,你竟然在试探我?”
“我只想知道,这个女孩子,对你意味着什么。”田爱臣盯着自己的弟弟,“我现在已经明白了,臣野,你千万要谨慎——”
“我明白。”他打断她,“我离她远些,就是了。”
“姐也是为了你好。”田爱臣握住他的手臂,怜惜地说。
田臣野眉峰微蹙,不动声色地抽出手,田爱臣的观察力何等敏锐,“给我看看。”
他不做声。
“快点!”田爱臣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撩起他的衣袖,看到肿得老高的手臂,“谁干的?”
“只是小伤。”他放下袖子。
田爱臣扬起下巴,指向卧房里昏睡的洁伊,“是她?”
“不,不是。”田臣野皱眉,“姐,你不要乱猜。”
田爱臣哼了一声,扬声道:“林医生,你过来!”
林医生回过头,“可是,这位小姐——”
“我叫你马上过来!”田爱臣不怒自威。
“是!”林医生放下洁伊的手臂,跑到两人面前。
“姐,你这是做什么?”田臣野不高兴地说。
田爱臣吩咐林医生:“少爷的手受了伤,你马上给他包扎!”
“少爷,请让我看伤口——”林医生恭敬地说。
田臣野情知拗不过姐姐,只好撩起袖子,嘴里问:“她怎么样?要不要紧?”
“余小姐是急性肺炎——”林医生怯怯地看了眼田爱臣,为难地说:“不能再拖延了,必须马上送医院——”
“那还不快去!”田臣野打断他,“叫张伯把车开过来,现在就送去!”
“先包扎你的手臂!”田爱臣冷冷地说。
“先送她去医院!”他眯起眼。
林医生不知所措地看着针锋相对的姐弟俩,“这、这——”
“我们这算怎么回事?”田爱臣“扑哧”一笑,“好了,叫张伯送她去医院,你得留在家里,你的手可不能开车呢!”
田臣野不语,林医生如逢大赦,叫了一名保安进来,把昏迷不醒的洁伊负在背上,走出卧房——
田臣野沉默地望着洁伊烧得火红的脸颊,看着她毫无知觉地任人摆弄,听着她似乎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了下,痛不可当。
“好了!”田爱臣看着保安送洁伊出门,笑眯眯地说,“现在可以包扎了吧?”
“姐——”田臣野望着姐姐温柔的微笑,一股寒意从脊背缓缓爬上,“不要为难她。”
笑容僵在田爱臣唇边,慢慢地,凝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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