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阿拉伯文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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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蒙昧时期复兴的繁荣(532—622)(7)

作品祖海尔有一部诗集,历来注家颇多。1888年在莱顿出版了珊特麦里(1083)的注释本,1905年又在埃及出版。威廉·本·沃尔德是在1870年第一个出版他的诗集的人。诗中充满对埃脱方部落显贵名流的赞颂,对海利姆·本·色南及其部族以及对哈莱斯·本·欧福的赞颂,其中也有少量爱情、讽刺、矜夸的内容。还间有许多描写、格言。诗集中最著名的是悬诗、《米姆韵基诗》、《嘎夫韵基诗》和《卡夫韵基诗》。悬诗按“长律”写成《米姆韵基诗》,共六十四行。沼兹尼、泰布利吉和其他人都曾注释过,在许多地方印过单行本。

悬诗是在阿柏斯和朱布亚两部落的战争结束后所作,目的是颂扬调解者。颂扬更多的是关于停止仇恨、制止止止流血方面的教诲。

这首悬诗分成两大部分:

1.情诗部分:诗人描写遗址和徙者(1—15行);

2.调解关系部分;颂扬调解者,叙述两个部落如何缔结和约(16—25行);对缔约双方的劝告,诗人在末尾警告阿柏斯部落不要重新挑起战争(26—35行);为朱布亚部落辩解,提到哈绥·本·达姆达姆的故事(36—47行);一些格言和谚语(48—64行)。我们应该研究他的这些作品,特别是悬诗,因为它包含了祖海尔诗歌的大部分主题和创作特点。

祖海尔的诗歌特性一一睿智持重的诗人

祖海尔生来稳重并富有理智,他又是在果断、睿智、持重的柏萨迈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他学到这些品质,与自己的特性相得益彰。无论对人对己他都希望言行正派、性情宽容、平和公允,他往往以明察和公断自视,反对社会中的越轨行为。他代表了阿拉伯贤人所具有的理智、节操、教养的一面,就像乌姆鲁勒·盖斯、塔拉法分别代表了放纵、享乐的一面一样。因此,祖海尔应该被称作庄重诗人,因为他是个理智的人,把理智放在生活和诗歌的首位。但这并不是说,祖海尔是个致力于探讨深邃内容、精妙思想的智者,或是个在广阔天地、崇高境界翱翔的学问大师,或是个制定准则、归纳思想、善于用深刻的科学方法从假设中得出结论的逻辑学家,而只是说,他在思想言行中均按理智行事,这是一种朴直的、近于天性、近于实际的理智,在它的支配下,他不说人们所不熟悉的话,不受任何欲念腐蚀而堕落,不为各种难以抑制的诱惑而越轨。这种理智要求说话、对各种倾向的仲裁和想达到最高目标时要持重、冷静;它控制着一切方面,并尽可能按其愿望驾驭想象和感情,使之符合它的准则。

祖海尔追求诗歌的效果,不为纯艺术而创作,不为作诗而作诗。为此他反复提炼、润色,仔细推敲诗歌的每一部分。他注意收集素材,为此费尽了心力。他的诗歌被称为“豪里亚特”——据说他作一首诗要花上整整一年的时间,经过润色后再向亲友们诵读。

他这样做时,完全没有强烈的感情冲动和有力的想象驰骋。他常用演说的方式使人信服,还用各种论据来加强内容,进行辩论和描绘,如他在悬诗中竭力表现战争的丑恶时所做的那样,他用诸如碾磨、产仔、庄稼损失等比喻来描绘战争的灾难和恶果,以此劝诫蒙受过战争灾难的人:

诗句明白流畅,这主要是由于他的构思浅,并具有现实色彩,诗句尽量避免繁冗、含混,不使用距事实较远的隐喻。如上述的几行诗,内容虽取自碾磨,但很浅显易懂,不管读者有没有文化都可以理解。他的诗句之所以明白流畅,总的来说,还由于他注重层次的清晰。他的悬诗在赞颂海利姆·本·色南、哈莱斯·本·欧福方面,在鼓励和解、描写战争、为杀人者家属求恕方面,是古诗中层次清晰,合乎逻辑的诗歌。祖海尔的睿智使他的诗歌的语言精炼,不夸大其词。他的诗言简意赅,结构紧凑,毫不怪诞;词句都经过认真选择,凝练庄重而又易于理解,除了像描写战争等某些激烈场面而出现的大的跳动外,其词句一般也并不激昂。

祖海尔的诗歌虽然严肃,但由于上述种种原因,不免显得呆板,引人人胜之处甚少。诗中几乎看不到他的内心活动和激情,也看不到暗喻,以使读者在探索其含义中得到享受。

调解诗人祖海尔祖海尔对改善部落社会关系极为热忱,他对每一个乐善好施、致力于加强人们和睦相处的人抱有好感,而对那些迷途者则加以劝诫,直至使他们改邪归正。他的诗歌中都带有这种改良色彩,例如,我们知道的他公开告诫已经和解的双方勿再挑起战争。不论是在赞颂诗中还是在讽喻诗中,他总是把调解放在首位,他诗中的爱情描写不过是用以达到这一目的的传统形式。我们将在这里研究他的赞颂诗、讽刺诗和作为手段的情诗,而把他的格言诗放到后面去详论,因为它在祖海尔的诗中,以及在评论家的眼中都颇为重要。

祖海尔十分赞赏高尚的行为,尤其赞赏善行和致力和平的行为。他看见谁做了一件对公众和部落有益的好事,就立即写诗颂扬他、感谢他、鼓励他。他颂扬海利姆·本·色南和哈莱斯·本·欧福,因为他俩调解了阿柏斯和朱布亚两部落的冲突,并慷慨解囊支付战争赔偿,从而制止了流血;他赞颂霍士奈,因为他是个大方、果断、宽容、正直的人;他还赞颂其他仗义疏财的人。他的颂诗可能带有某种合理的谋利成分,他对慷慨的施主的颂辞特别多,常常在诗中提到大方和赠品,其中有出自对施主的感谢,也有出自对继续馈赠的鼓励,不管这种馈赠是给诗人自己,还是给别人。颂扬的内容多是为自由阿拉伯人所喜爱、并且在任何时候都应具备的那些高尚的贝督因品质,如勇敢、援救、慷慨、有主见,种种美德等,他颂扬的品行还有善于使用钱财,他歌颂那些不把钱财据为已有,而是用于部落公益的人,他的颂诗的价值首先在于语言的真实。他是一个冷静有头脑的人,不把人所不具有的品质强加于人,从而避免了荒诞不经和无中生有,即使夸张,也是合情合理的。他的赞颂方式仍然是穿插着叙事的旧的传统方式。诗人在诗篇开头缅怀遗址,有时转向坐骑,描写它的速度,有时转向童仆,描写他的武艺,在描写了狩猎后,才开始赞颂。他的颂诗或其他诗歌开头的爱情描写都缺乏感情,因为它是理智的产物,而不是感情的结果,是为了顾及传统习惯而不得已为之,他刘这类题材是冷淡的,应付的,只花费了很少的时间和精力,只能说一些与一个庄重而有情操的人身份相称的话。

祖海尔的讽刺诗一般都是严肃有理智的,是为了提高人们的道德和行为而作。他和对手进行有条理的论争,驳斥那些可能为他们利用的借口,就像对霍士奈家属进行讽刺那样。他写下了一行有名的诗,包含了打官司的主要内容,为此,祖海尔又被称为“诗人法官”。如果对方没有接受他的劝诫和引导、没有改邪归正的话,他有时也使用尖厉的讽刺性的言辞。

格言诗人祖海尔祖海尔把自己视作肩负起改良社会任务、对人们进行指导和劝诫的法官和仲裁人。他诗中的格言表达了他的生活信仰和观点,他把这些格言视为一部包括陶冶品性、一切良好行为和贝督因社会政治的完整宪章。

祖海尔活了八十多岁,他了解生活,饱尝过它的甘苦。他睿智持重的漫长一生,广博的阅历,对部落改良的热忱,都赋予他哲理般的见解,他从人们那里听到的一切,更增强了这种见解。塔拉法的格言是青春、个人经验和感情冲动的产物,祖海尔的格言是时间的产物,是超脱感情冲动和为所欲为的人生经验的产物,是持重的理智的产物,理智地观察着人情世故,总结出通向蒙昧时期幸福的经验和教训。

祖海尔对生命的看法是厌倦活得太长,对未来感到渺茫、死亡的猝然而至——它无一例外降临到好人和坏人、老人和孩童身上。他虽然一直活着,但对生活感到厌倦。在他以前,塔拉法也厌倦生活,那是因为它太短暂。祖海尔厌倦生活,只停留在呻吟叹息上,而塔拉法厌倦生活的结果,是攻击死亡,充分利用短暂的一生享乐。塔拉法代表了抱怨一切非物质、非现世生活而寻欢作乐、狂放不羁的阶层,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希望保持住阿拉伯的特性。祖海尔代表了信仰来世生活,偏向精神方面——尽管在他那里精神还是寓于物质之中,坚持贝督因纯洁的美德的阶层。这种美德有两个方面:个人生活方面和社会生活方面。他希望人人都具有忠诚、知足、不背约、不贪欲的优点。他认为如果出于需要·人就应该大胆,但这不是让人们所讨厌的那种厚颜无耻。他告诫人们不要口是心非,掩藏丑行,要人们把丑行铲除干净,因为隐藏不能持久,丑行终将暴露。在社会方面,他鼓励友好相处,善于管理,努力行善,个人竭尽全力造福于部落,要求争执双方和解,在他看来,和解是最可宝贵的。由于蒙昧社会是一种由本能支配的社会,暴虐普遍存在,真理只能由当事人自己用宝剑来获得,而不是依靠军队的力量或法庭的正义。祖海尔表达了这样一种观点,我们对一个始终热爱和平和友谊的明智的人表示这种观点感到奇怪:

祖海尔的格言的内容比塔拉法的格言的内容包括的范围广泛,但不像它那么具有生命力和影响力,它大多简浅,没有什么深刻思想和学识水平。诗人信手写来,各种观点之间也缺乏有机联系。此外,他的表达方式也是枯燥的、说教式的,力图用某个论据来支持他的某个观点,这论据不外是为非作歹的后果和报应。因此,它完全是一部包含行为准则和奖惩制度的贝督因宪章。

描写诗人祖海尔祖海尔被认为是蒙昧时期最杰出的描写诗人之一,这并不是因为他把描写推向了一个艺术高度,而是因为他写得多,每首诗中都有,扩大了描写的内容。其描写有物质方面的,如遗址、骏马、骆驼、野驴等。有精神方面的,如心理状态、受伤害的感觉等;其次,还因为他的描写树立了自然艺术描绘的典范和达到了贝督因人所欣赏的美的水平,他的描写中闪射出了文明的光辉。他以其精彩的画面实现了贝督因美,尤其是奥斯派之美,并循着为后代人所了解的那种真正艺术方向前进。祖海尔注重的是“经典”的奥斯派内容,他忠实地跟循导师奥斯·本·哈吉尔,并在许多方面超过他。他最注重的是描写细致、层次清晰,以及被描绘事物所处的时间和运动状态,对具体的和抽象的对象同样重视,并善于将一切事物拟人化,在描写中还长于用具体事物作比喻,运用理智观察和驾驭一切,他用理智把想象推向他所希望的空间,而不是给它提供翱翔的天地,一切都处在平稳宁静之中,对这种描写,读者和听众是决不会感动的。

祖海尔首先注重的是描写的细致,因为他力图如实反映所看到的现象,不使其有所增加或减少,使其完全像在自然界中一样——很少有例外,以致对他所描写的现象,你几乎可以用眼睛看到、用耳朵听到、用手触摸到。他还以少有的精确程度首先确定事物发生的空间和时间,在此之后,再继续他的叙述。他描写驼轿队的行进,用一种几乎是地理学的方法随着它从一地迁徙到另一地。他很注意提到事物的细节,从各个方面对对象进行描述,无论对整体或个别,他都不会忘掉它的物质属性和不同颜色。如描写遗址,会提到架锅的石头,提到石头上火烧的痕迹,还会提到它的位置,如描写野驴,不会忽略由于啮青草而呈绿色的嘴唇;如描写给骏马带辔头的人,会写到他踮起脚才能够到马的头顶。为了使景物更加清晰,他还常在句子后面添加一些细微的描写,如他描写房屋四周的排水沟,对它进行一番比喻,说明它的形状,然后说它“没有裂口”,生怕听者以为由于时态变迁沟壁已遭破坏。他把驼轿下榻的每个房屋中残留的染色羊毛碎屑比喻成红色的野葡萄,然后说“没有破碎”,因为如果破碎,不再呈红色,就不能精确地表达出内容。

诗人采用拟人化的方法,使景物变得易于触摸、使贝督因人易于理解。由于他常像演说家一样力图让人信服他在诗中所说的一切,因此他不只是把具体事物拟人化,使其变得可以触摸到、强烈感觉到,而且也把抽象事物拟人化。他描述战争及其灾难和后果,把它比作多产的动物,一年受孕两次,每次都产双胞胎;把战争对人们的危害比作磨子碾磨粮食;还着力表现它对儿童的伤害及这种伤害的严重性。如果描写不愿结交朋友的人的恶果,便把它描绘成这人遭到猛兽尖牙利爪的噬击。祖海尔在拟人化中善于运用比喻,具体生动而富有特色,一经他比喻,事物的细节和整体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当他用土地收成的损失来比喻战争损失时,选择的是富庶的伊拉克土地,并提到它的村庄、量粮食的量斗等细节。把哈绥·本·达姆达姆比成狮子,则向我们活画出一头长鬣利爪的真正雄狮。但他的比喻有时变成冗长的铺述,如在一首赞颂一个老人和他的家属的诗中,他提到他双目流泪,把两眼比成两只水桶,描写驮这两只水桶的骆驼,同时描写赶骆驼的人、流淌的小溪和怕溺毙而从溪中跳出的青蛙,以及诸如此类的奇怪的表现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