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诗:艾赫塔勒对伍麦叶人的立场和对他们的颂扬,驱使他进行讽刺。他的讽刺具有维护伍麦叶人和保护自己的双重目的。一方面他是国家诗人,必须回击敌人的攻击,争取舆论,反对他们;另一方面,他又是哲利尔攻击的目标,必须对他进行反击。哲利尔的部族和盖斯部落都是祖比尔人反对伍麦叶人的同盟,而诗人的利益却和伍麦叶人联系在一起。这样,他首先就要攻击辅士们,他把矛头指向了努尔曼·本·柏西尔。他攻击祖比尔分子及其追随者,尤其是泰格里卜部族的敌人盖斯部落和哲利尔的部族库赖布·本·叶尔布阿人。为了替伍麦叶人和自己部族复仇,他还攻击吉哈福和盖斯人的首领朱法尔·本·哈莱斯,这两个人很长时间都在反对伍麦叶人。在所有的讽刺诗中,他都支持大马士革的王位。艾赫塔勒的讽刺诗一般都在赞颂之后,或是在爱情或矜夸的前序之后,内容多是揭露对方吝啬和对近邻的侵袭行为,描述对手的失败以及由此遭到的屈辱和被人瞧不起。他还在诗中褒扬这一部落、贬抑另一部落,如褒扬法拉兹达格部落达利姆人,贬抑哲利尔部族库赖布人;他批驳敌人的论调,数说他们的弱点和没有能力掌握王权;他鼓动惩治反对现制度的骚乱者。当艾赫塔勒嘲讽哲利尔部族时,为照顾他的同盟者法拉兹达格而避免涉及其他泰米姆人,因为后者也是泰米姆人。他把泰米姆人的一切缺点都归于哲利尔的部族库赖布人。他也不伤害姆德里人,因为穆罕默德和哈里发们都出自姆德里人。
在艾赫塔勒的讽刺诗中,自卫多于进攻,尖刻而不低俗,他嘲讽部落也多于嘲讽个人。他和哲利尔在讽刺诗中使用“辩驳”这一艺术形式,这门艺术因而大大发展。
矜夸诗:艾赫塔勒的矜夸诗也具有政治色彩,它是政治赞颂和政治讽刺的一个方面。他将它写入赞颂诗中,是为了表示泰格里卜人对伍麦叶人的尊重和对王权的效劳;将它写入讽刺诗中,是为了维护自己出身的高贵和种族的优越,为了表示比敌手高明。艾赫塔勒不仅使自夸带上政治色彩,而且还带上蒙昧时期的色彩。他有意数说部落荣耀,其中包括被视为部落光荣的英雄人物、征战获胜之日和比其他部落都好的各种品质;他还以史诗般的激情描写各种战斗场面,还提到我们在蒙昧时期诗歌中所熟悉的其他内容。他针对哲利尔在诗中夸耀说:
咏物诗人和咏酒诗人艾赫塔勒艾赫塔勒属于遵循蒙昧时期奥斯派方法进行创作的诗人。他欣赏祖海尔及其子卡尔布的风格,但更欣赏纳比埃·朱布亚尼的风格。他认为自己与纳比埃有密切联系。因为他对伍麦叶宫廷的态度与纳比埃对希拉宫廷和加萨尼宫廷的态度相似。他想在许多方面,包括咏物诗的题材、风格方面效仿他。
艾赫塔勒通过刻意描写野生动物来模仿蒙昧时期的诗歌,因为他童年时居住在沙漠,爱好那里的走兽、飞禽和荒原;除沙漠外,他还描写舟楫游弋的幼发拉底河。他的描写风格与纳比埃类似,对所描之物作反复叙述和具体细致的描绘,如他描绘一条变色龙:
艾赫塔勒的咏酒诗是他咏物诗的一部分,也是他诗中最雅逸的部分,在他的诗集中比比皆是。它没有成为一个独立的创作题材,也未曾构成过一首完整的诗。它一般只是用作赞颂诗或讽刺诗的开场白。看来艾赫塔勒在这方面兴致颇高,他总是在诗中提到酒,因为它在他的生活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他在叙述中极尽铺陈之能事,追寻酒的产地、描写其酿造和醇化过程、在皮囊和酒店中的贮存、获取酒的途径、酒的颜色、麝香气味和流动等:
描写醉酒和酒后反应,好像蚂蚁在骨子里蠕动。一次,阿卜杜·玛立克哈里发问他酒后感觉,他答道:
他对酒的描写细致而全面,要是他把它写在独立的诗章里,他会成为早于艾布·努瓦斯的颂酒诗人。
艾赫塔勒在文学上属祖海尔和其子卡尔布及侯特埃派,他特别仿效纳比埃。他是一位富有直观想象力而又受到理智控制的诗人,依靠想象和理智多于依靠感情。他的诗自然工整,但也不完全流于自然,而是对每行诗都进行锤炼,删掉多余成分,使表达和描绘更加精美。他还对每首诗进行自我评判,因而他的诗总的来说结构严谨、表达有力。尽管诗人作诗近于一气呵成,但在创作中理智起着作用,而从容审慎更使其臻于完善。艾赫塔勒从奥斯派中借取了比喻手法,学会了怎样组织内容和使诗歌趋于完美,他甚至整个地吸取了他们的某些表达方式;他还模仿前辈的内容和形式创作出新诗与他们媲美。艾赫塔勒在文学上和历史上都很有地位。他的文学地位可用《玛吉麦勒》一书作者们的话概述如下:
“艾赫塔勒的生活和所处的不同环境,保证了他在诗歌艺术上取得卓越的成绩,在同代诗人中,几乎没有一人达到他的高度;由于他和宫廷的接触、投身埃米尔和哈里发,他是那时最会歌颂国王的人,也正是由于这种交往,他是那时最善于进行政治斗争的人;由于他在部落的特殊生活、由于他实际体验了部落战争的严酷和和平的欢乐,他是那时最能描写战争的失败和胜利的人;他嗜饮成癖,借助酒的灵感作诗,他是那时最擅长颂酒的人,特别是那时的大诗人们都不屑于描写它。”
他的历史地位也是很高的,因为他的诗歌的内容既包含蒙昧时期遗迹,又包含那个时代的倾向,它含有他的部落、他的盟友法拉兹达格部落的史实,同时也含有他的仇敌哲利尔的史实。他的诗歌是一部纪录,向我们介绍了那个时代的王权政治、宫廷情况、党派纷争和宗派斗争。
法拉兹达格
生平艾布·费拉斯·埃玛姆,绰号法拉兹达格,生于巴士拉。其父为泰米姆部落中麦加希尔·本·达利姆家族中的名流。他祖辈皆出自泰米姆部落高贵的家族,在阿拉伯人中享有声誉。法拉兹达格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对家庭的荣耀充满自豪。他的成长是贝督因式的,同时也远远离开了高贵的阿拉伯人的品质。他荒淫放纵,在婚姻上不断休娶离合,从不安于稳定的家庭生活。他在诗里提到的女人中有努娃尔,他强行与之结合,生了大约十个子女,由于她求助于他的仇敌哲利尔,又被他休弃。
法拉兹达格尽管出身高贵,享有声誉,但由于态度多变、口舌尖利,他在多数伊拉克总督那里并未获得恩宠。伍麦叶人和他们的地方官都不信任他,对他的忠诚表示怀疑。穆阿威叶时期,诗人曾与巴士拉总督齐亚德·本·艾比联系,但遭齐亚德斥责,他不得不从巴士拉流亡到麦地那,随后到也门、巴林、巴勒斯坦、大马士革、鲁萨法,一路上写赞颂诗,也写讽刺诗。齐亚德死后,法拉兹达格写诗攻击他和悼念他的人。后来他又赞颂祖比尔家族,称阿卜杜拉为“哈里发”,当他们失败后,他又反过来攻击他们。他攻击哈扎兹,过后又感到恐惧,请求他的宽恕,并承认伍麦叶人的权力。哈扎兹死后,他写诗悼念他,随后又在墓地上攻击他,以支持苏莱曼的权力,后者曾被哈扎兹阻止登上王位。在沃利德时代,诗人曾去朝觐,并写诗赞颂阿里之孙宰努·阿比丁,从而表现出对伍麦叶人的不忠,于是被囚禁。诗人后来又与苏莱曼联系,写诗颂扬他,称他为“麦赫迪”。后来他攻击穆哈莱布家族——当时国家的军事将领多出自这个家族,随后又颂扬他们,不久重又对他们进行攻击。当西萨姆继承哈里发后,诗人跑去颂扬他,而在前者为王子时,他曾攻击过他。他在原则上、感情上都多变。他追求的只是实际利益,因此他的一生是在动荡不安中度过的。
他的这种动荡不安不只限于社会、政治生活,也涉及到他的文学生涯。他和哲利尔之间爆发了一场持续近五十年之久的舌战,起因是哲利尔和麦加希尔家族的拜尔斯之间的互相嘲讽。在嘲讽中哲利尔对麦加希尔家族的妇女说了一些秽话,法拉兹达格起而进行回击。这场舌战在全国引起深远反响,整个米尔伯德市场为之震动,人们分成法拉兹达格派和哲利尔派。文学史上还不曾见过两个诗人互相嘲讽到如此程度,讽刺诗和辩驳诗像潮水般出现。
法拉兹达格约于732年死去,活了九十多岁。
作品法拉兹达格有一部诗集,1870年在巴黎出版了其中的一部分,1900年在慕尼黑出版了另一部分。后来在埃及和黎巴嫩曾多次印行。1905年至1912年在莱顿出版了两大卷《哲利尔和法拉兹达格辩驳诗》,第三卷是目录。法拉兹达格诗歌的主题,也就是蒙昧诗歌的全部主题:赞颂、悼念、自夸、讽刺、描写、爱情等。
政治斗争诗人法拉兹达格(讽刺诗—悼念诗):法拉兹达格的一生带有政治斗争和文学斗争的色彩,因而其诗歌也具有这一色彩,它是政治斗争诗和文学斗争诗。
法拉兹达格的政治倾向是部族倾向,部族政治是他与高级政治联系的出发点。初期,他完全囿于自己的部族,在穆阿威叶、叶齐德、阿卜杜·玛立克的统治时期,他都远远离开宫廷,即便他曾会见过穆阿威叶,那也只是为了抗议哈里发把诗人叔叔侯塔特的遗产收归国有。在阿卜杜·玛立克及其子沃立德时代,他的部族政治态度仍未变化。他为了部族利益与宫廷接触,代表自己的部族讲话,请求沃利德减轻他们的苦难。他颂扬穆尔汪家族,希望他们的国家长存,永远强大、不断胜利,并一再要求给他的部族以援助,同时还描写哈扎兹的威严,以表示对他的畏惧。苏莱曼统治时期,法拉兹达格特别活跃,那时哈扎兹已经死去,他在写诗悼念他之后又对他进行攻击,以此支持苏莱曼的权力。在西萨姆时代,法拉兹达格忙于在伊拉克和呼罗珊从事东方区域政治,那是因为一名地方官哈立德·盖斯里·也迈尼因叶齐德·本·穆哈莱布的被杀①而向姆德里人报仇,在死难者中有泰米姆人阿慕尔。法拉兹达格为此在伊拉克和沙姆的所有姆德里人中奔走呼号,要求哈里发从也迈尼的这种偏执狂中拯救他们。在总的政治方面,他熟知伍麦叶人的政治主张,鼓吹他们的哈里发权力,宣称这种权力对于他们是永久的。从这里可以看出他否认他的什叶派倾向,至少表面如此。这就是法拉兹达格的政治态度,随机应变,力图从各种情况中获益。诗人的主导思想是为了个人的或部族的利益,而谋利则是他在多数情况下的主要目的,他为此而写赞颂诗、悼念诗和讽刺诗。我们这里要对他的赞颂诗作一番叙述,而将他的讽刺诗放到后面去谈。他的悼念诗很少,只是为某些亲属、为像哈扎兹、苏莱曼这些权贵们所写,枯燥无味,缺乏真情,因为它并非发自内心。
赞颂诗:法拉兹达格写诗赞颂伍麦叶哈里发。在他笔下,他们是最应当继承奥斯曼遗位即哈里发权位的人,他们是指路的明月,他们的剑是打击敌人的真主之剑,胜利常属他们;他们又是真主之友,真主与他们同在;他们也是救世主,指引着人们前进。他用一首著名的诗歌赞颂阿里之孙,侯赛因之子宰努·阿比丁,这诗的开头这样写道:
他把宰努·阿比丁说成真主最好奴仆的子孙,那美好的容貌和品德更使其增辉……他还赞颂伍麦叶王子们和地方官,把他们比喻成大地因其稳固的山岳,打击敌人的真主之剑。
法拉兹达格的赞颂诗是他蒙昧倾向、伍麦叶环境和个人心理的反映。蒙昧倾向表现在诗歌的风格、用语的粗犷及从古诗人那里鉴取的某些内容和描绘上;伍麦叶环境表现在他赞颂具有不同倾向的人物和其赞颂内容具有伊斯兰色彩上,尽管他一生行止不端,却频频采用《古兰经》的宗教内容和词句,运用《古兰经》的叙事艺术;个人心理则表现在其本身的矛盾中,这矛盾又表现在诗人的政治、精神和道德倾向上。他在感情和忠诚方面是善变的,善变的原因是在多数情况下伴随着他的恐惧感和谋利欲。为了谋利,他一方面不惜卑躬屈节,一方面又大谈节操和自尊。除了对穆罕默德家族外,我们几乎感触不到他颂诗中的真挚感情。在颂扬其他人时,他用夸张和奉承来掩盖虚假的感情。
文学斗争诗人法拉兹达格(讽刺诗—矜夸诗):我们所说的文学斗争,主要是指法拉兹达格和哲利尔之间的嘲讽和争执。
矜夸诗:法拉兹达格讽刺诗的最大特点是自夸。他把讽刺诗置于一个自豪的矜持的浓厚气氛中,有时还直接以自夸开始。他常常居高临下面对敌手,因此人们说:“一旦法拉兹达格写讽刺诗便身价百倍。”他特别高踞于哲利尔之上。哲利尔出身于泰米姆部落中最卑微的家族,法拉兹达格则出身于它最高贵的家族。每当他嘲讽哲利尔时,便倨傲地将高贵与卑微进行对比,详述自己祖辈和父辈在蒙昧时期和伊斯兰时期的功绩,羞辱哲利尔的出身,鄙视他的部族缺乏像达利姆家族和麦加希尔家族中那样的人。他夸耀的对象是他的部族和自己本身,而对部族的夸耀又甚过本身。在他眼里,他的部族是阿拉伯人中最尊贵、最高尚、最慷慨的部族,具有可与高山相比的智慧和永不动摇的稳固性。在他看来,他自己像大海般慷慨、狮子样勇敢、明月似高尚、蛇一样噬痛人,他的诗歌与乌姆鲁勒·盖斯、穆海希勒、塔拉法、艾尔萨及其他大诗人一脉相承。他一旦吟咏这些内容,诗歌范围便变得广阔,言辞也趋于激烈,气路也显得顺畅,表达也更加有力,但却是在一个变化不多的天地里回旋,内容也显得单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