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阿拉伯文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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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政治诗(3)

讽刺诗:在洋洋自得的夸耀之后,诗人对敌手发起猛攻,对他极尽羞辱之能事,把他描绘成卑贱的人、诗歌剽窃者,把他的亲人描绘成可耻行径之源;他还散播他们的丑行,用流氓腔调和语言恣意损伤他们的尊严,并编造出敌手和他亲人、部族的各种劣迹加以嘲讽。他这样做时,不受宗教和其他原则约束。也许他对哲利尔部族的伤害甚过对哲利尔本身。他对哲利尔以外的人的嘲讽却并不那么尖刻。除自夸和讽刺外,他还维护盟友艾赫塔勒的泰格里卜部落,颂扬他们的功绩、表彰他们在蒙昧时期和伊斯兰时期的光荣,同时还嘲讽艾赫塔勒所嘲讽的、哲利尔所维护的盖斯部落。

法拉兹达格还嘲讽魔鬼伊比利斯。一天,诗人到米尔伯德市场,遇见巴西莱地区一个名叫侯玛姆的麦瓦利人,那人带着一袋奶酪。诗人向他问价,侯玛姆说:“我把它给你,你给我的民族以尊严。”于是他作诗一首,维护了他的民族尊严,并嘲讽魔鬼伊比利斯。他在诗中向真主保证:作为穆斯林,他决不诅咒时世和光阴,从今后他再不说秽话。他对伊比利斯说:他(法拉兹达格)曾经服从了它七十年,又在生命的晚年摆脱它而虔信真主。他叙述了伊比利斯和他的一段经历:伊比利斯和他同乘一匹骆驼,时而在他前头,时而在他后面,反复纠缠,并诡称它能让他不死,将使他在天堂和乐园永生。他斥责伊比利斯,戳穿它的谎言,说它怎么不能挽救法老和他的军队于红海,怎么给亚当和夏娃带来灾难……然后诗人带着强烈的复仇感,愤怒地警告伊比利斯。在这里,诗人流露出想恢复持重生活的忏悔思想。诗句清新流畅,说理也朴实有力。这首诗和他的其他有关诗句差不多属于清修诗,这在当时还没有任何人写过。不过由于诗人已纵欲成性,他的忏悔是不长久的。

法拉兹达格想象丰富,观察细致,擅长叙述,这些都有助于他进行描写,使他成为伍麦叶时代最卓越的描写诗人之一。他描写的对象很多,有旷野动物如狼、狮、野驴;也有文明生活中的现象如木船、军队、潜水采集珍珠等。描写有时带叙事性,还表现出同情野兽的特点,如在描写狼时,他产生了为这野兽披上衣服和与它共享干粮的想法。诗中具体描写多于抽象描写,逼真细腻,具有创新的成分。

法拉兹达格的情诗无论在语言和内容上都是物欲而放纵的。在这方面他不仅感情粗俗,而且他效仿乌姆鲁勒·盖斯和欧默尔的爱情叙述,在内容和形式上也都很拙劣,他与两位诗人,尤其是后者相比,在艺术上有很大差距,因为他生性粗犷、内心鄙俗,用语也很生硬。

法拉兹达格是个贝督因诗人,好矜夸自诩;其诗歌风格也是贝督因式的,语辞粗犷有力。诗人对它进行雕琢,使它具有强烈的音响和铿锵的节奏,如同岩石一般,只适于自吹自擂,不适于柔和的内容。他作诗不是出于冲动的本能,他的能力在于对诗歌进行雕琢和人为加工。他的诗歌粗犷生硬,只局限于特定范围,不能广泛流传,尽管其中有某些优美动人的诗句。法拉兹达格的诗歌保存了蒙昧时期的怪僻词汇,以至艾布·欧贝达说:“若非法拉兹达格之诗,阿拉伯语将失去三分之一。”法拉兹达格感到他不适于描写细腻的感情,因此在多数诗歌中他不用爱情描写作前序,而是开门见山、直人话题。他还越出语法学和修辞学的一些著名规则,因此造成诗中某些难解之处,所有这些都成了语法学家们和修辞学家们感到兴趣的、范围广阔的研究题目。

他的诗歌除文学价值外,还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它使我们了解到它的作者、他的仇敌的情况,阿拉伯人和他们的战争,风俗习惯,伍麦叶国家和它的地方官与总督们的行为以及阿拉伯人的扩张和他们的军队等许多情况,因而它算得上是这方面的一部巨著。

哲利尔

生平艾布·哈兹拉·哲利尔是泰米姆部落库赖布·叶尔布阿之子,生于叶玛迈。其父贫贱无闻,为人悭吝。哲利尔在部落中过着贝督因式的穷苦生活,为父亲放牧小羊群。他从小口齿伶俐,赋有诗才。少年时即开始吟诗,对其部落和邻近部落的仇敌进行嘲讽,以后名声日隆。

他和法拉兹达格的舌战爆发后,便离开叶玛迈前往巴士拉,因为他知道在叶玛迈不能获得他所追求的声誉和金钱。后来他从伊拉克又流亡到希贾兹,然后又经伊拉克、巴林回叶玛迈,再到大马士革、鲁萨法,一路上投靠权势者。他首先投靠的可能是穆阿威叶之子叶齐德,后来是哈扎兹,再后是巴什尔·本·穆尔汪。他很得哈扎兹的宠信,他对哈扎兹的赞颂诗流传四方。诗人曾与几个女人结婚,他在诗中提到的就有三个。他有好几个子女,长子名叫哈兹拉。

他看到诗人们竞相去叩哈里发之门,便设法与阿卜杜·玛立克接触。他从艾赫塔勒的经历中知道,赞颂阿卜杜·玛立克能使欲望得到满足,他希望也能像其他人那样获得足够的钱财,于是前往宫廷。此举得到哈扎兹的帮助。然而,他费尽周折后,才得以晋见阿卜杜·玛立克,这是因为哈里发曾把每个姆德里诗人都看成祖比尔派的同盟者。当他晋见阿卜杜·玛立克时,吟诗一首,攻击伊本·祖比尔,于是得到阿卜杜·玛立克的赞赏。在这位哈里发的议事会上,诗人结识了艾赫塔勒。艾赫塔勒用一首起句为“驼队已启程”的诗战胜了他。

他在阿卜杜·玛立克之子沃利德那里也得到了同样的厚遇。那时,在哲利尔和沃利德的宫廷诗人阿迪·本·鲁嘎尔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舌战,原因是阿迪·本·鲁嘎尔更受到沃利德的信任,以及哲利尔出身于姆德里种族,阿迪·本·鲁嘎尔出身于嘎赫塔尼种族。沃利德后期,哈扎兹去世了。哈扎兹的死,使哲利尔在伊拉克失去了依靠。当欧默尔·本·阿卜杜·阿齐兹登上哈里发宝座时,哲利尔写诗赞颂他,然而未见回音。照哲利尔的说法,是因为欧默尔哈里发接近穷人、疏远诗人。叶齐德当哈里发时,诗人也写诗赞颂他,同时,他还到鲁萨法去写诗赞颂叶齐德的兄弟西萨姆。

历史学家们对哲利尔去世的确切日期说法不同,他可能是死于733年,即在法拉兹达格死后四十天,艾赫塔勒死后二十三年。

作品哲利尔有一部诗集。穆罕默德·伊斯玛尔·萨维于1935年在开罗出版。这个版本主要是依据穆罕默德·本·哈比布转抄自穆罕默德·本·齐亚德·艾尔拉比的手抄本,而艾尔拉比最早又是转抄自哲利尔的儿子阿玛拉·本·拜拉勒的手本,同时参考了《辩驳诗》一书和文学典籍中的有关记载。哲利尔诗歌的主题,总的还是赞颂、悼念、矜夸、讽刺和爱情。

政治斗争诗人哲利尔(赞颂诗—悼念诗):姆德里种族出身的诗人们都支持伊本·祖比尔,反对阿卜杜·玛立克,哲利尔也具有这种偏见。但这种偏见并没有给他带来他所渴望的财富,他不得不投靠伍麦叶人,与哈扎兹接触是他走向政治的第一步。哈扎兹使他成为自己的御用诗人,随后又使他成为盖斯部落的诗人。他颂扬哈扎兹坚定不移地为阿卜杜·玛立克效劳。他与宫廷接触后,便写诗赞颂和悼念伍麦叶人以及他们委任的总督和地方官。他不惜攻击死人来讨好伍麦叶人,如在颂扬阿卜杜·玛立克时,他对已经死去的伊本·祖比尔进行攻击。他还赞颂泰格里卜部落的敌人盖斯人。他主张阿拉伯人和麦瓦利人平等,公开同情和颂扬麦瓦利人和波斯人,他主张他们应与阿拉伯人享有同等尊严。他还力图使哈里发依靠奈扎尔人,而不是依靠也门人。他还致力使哈里发和盖斯部落和好,使泰米姆部落与政府接近。当叶齐德·本·穆哈莱布叛乱反对叶齐德·本·阿卜杜·玛立克时,他站在伍麦叶人一边,反对穆哈莱布家族。艾哈迈德·萨依布归纳哲利尔的政治态度时说:“哲利尔具有泰米姆部落和盖斯部落偏见,在与法拉兹达格争执时,又具有叶尔布阿部族偏见。他与哈里发的接触,可以归结为这种部落的原因和个人的原因。个人的需要和结识哈扎兹后即被盖斯部落控制,使他不得不这样做。在上层政界,他的地位不及艾赫塔勒,在泰米姆部落中,他的威望也次于法拉兹达格。”

赞颂诗:哲利尔在赞颂伍麦叶人时,表现出露骨的乞讨和谋利动机。他的颂诗的风格和内容都受谋利动机的支配。他竭力抬高被颂者,肯定他们应得的哈里发权力。他在颂诗中涉及到尘世和宗教。他描写哈里发和为他效劳的人的力量、他们的权势,描写他们的建筑业绩,如西萨姆开通河道、种植果树等。一旦转入宗教,他的话就更多,以至读者以为颂诗中的宗教色彩多于尘世色彩,甚至哈里发也成了宗教的而不是尘世的首领。在颂诗中,他广泛使用诸如哈里发、《古兰经》、判决、忠诚、虔信、正道、吉祥以及一切发自他宗教倾向的语汇。在他的诗中,哈里发是被真主选中的人,他们属于古莱氏部落中最高贵的一支,他们生活的时代和发生过的事件证明他们是哈里发家族的,继承哈里发的权力是当之无愧的。哈扎兹的剑是指引正道和真理之剑,西萨姆·本·阿卜杜·玛立克则是救世主。

哲利尔的颂诗很长,他详述被颂者的品德,把乐善好施作为最高贵的品质。在这类颂诗中诗人本身的形象很微弱,他既不矜持,也不嘲讽,只以乞求者的姿态出现,这使他不那么慷慨激昂和满怀冲动。

悼念诗:哲利尔的悼念诗分两类,一类是悼念自己亲人的诗,如妻子、儿女;一类是悼念国家要人和其他人的诗。由于哲利尔富于感情,极易冲动,他的悼念诗总的是满含深情、细腻动人的。他还悼念法拉兹达格本人,为的是在漫长的岁月中说了那么多尖酸刻薄的话之后,说几句甜言蜜语。哲利尔的哀婉是诚挚的,他的悼念诗是悲伤的感情诗,宗教气息浓重,其中勾起许多令人遗憾和痛心的回忆。

文学斗争诗人哲利尔(讽刺诗—矜夸诗):哲利尔曾遭到一群诗人的联合反对。他在与哈扎兹的一次谈话中提到过他们中许多人的名字,并指出是他们首先发难,他只是起而自卫。他遭到反对的原因,是有些诗人,特别是那些无名之辈,想要诋毁他的诗;而另一些人,特别是哈扎兹和西萨姆,又在互相攻击的诗人们中煽风点火,以此为乐。哲利尔使所有与他为敌的人都声名狼藉,只有两个人除外,这就是艾赫塔勒和法拉兹达格。这里我们只介绍哲利尔讽刺这两位诗人的讽刺诗和在他俩面前的自夸诗。

讽刺诗:哲利尔具有很强的讽刺能力。他感觉敏锐,一旦燃起,像火山爆发,炽液四溅,不能自持。他还具有奇特的揶揄才能,具有搜寻和编造弱点的目光。按玛隆·阿布德的话说,“他是最能搜索、分析、揭发、描述人们隐私的人”。他才华横溢,从不穷于应答,他的攻击往往出入不意。其讽刺方法一般来说,把对手用的方法,和自己特有的尖刻的方法结合起来使用,在讽刺诗上还没有一个人像他这么全面。在辱骂方面,他采用法拉兹达格的方法,露骨地使用粗俗词语,在奚落和嘲讽对手的失败和卑下方面,他采用法拉兹达格和艾赫塔勒的共同方法。然而他并不仅此为止,而是进一步采用自己的尖刻方法。他探询对手及其家庭的生活情况而借以讽刺他,数说他的缺点,一个接一个地揭发他的隐私,甚至不放过细节,竭力宣扬能使对手成为人们鄙视对象的一切丑事。他大量数说对手部族的和个人的、过去的和现在的缺点,编造事件,不断重复,以加深印象。他在鄙夷对手、把对手比喻成低秽动物方面过甚其词、极尽丑化之能事,下流地践踏母亲和姐妹的尊严。他使对手成为笑料,成为一幅使人哂笑的“漫画”,从而更增强了他诗句的尖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