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小太后(寻情记系列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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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秋水几何 (2)

“大胆,竟敢冒犯王爷,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内侍卷了衣袖便要摸进丛中抓了她来兴师问罪。

“踩坏了母妃的草绣球,我要你们以血浇花。”

他发下狠话,再没人敢往前半步。

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束手站在草绣球的外围,静等着她自行走出来。她倔强地同他耗着,就是不出去。

像是知道他特别紧张这些草绣球,她索性拿花儿出气。连根拔起手边的一株,她气地将叶啊茎的,塞进嘴里嚼巴嚼巴。

他见了,果真慌了神,“快点住手!”

她更得意了,继续大口大口嚼给他看,“心疼了吧?我都给你吃了,让你心疼去!”

“我叫你住手,你听见了吗?”他慌地欲跑进丛中,可病了近一年的身子哪里还使得上半点力气,刚迈了两步便动弹不得了。

冯小九似打了个翻身仗,兴高采烈地直起身子,摇着手上被她糟践的草绣球向他示威,“你以为事事皆能如你意?你做梦!你做梦!呕——”

她的喜悦尚未及眼底,眉头蹙紧,她捂着肚子哀叫起来:“好痛!好痛!我肚子好痛!”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拓拔长寿竟箭步迈进丛中,草绣球的枝叶划过他的腿,划出一道道血痕,他全然不觉,直奔她的方向。

终于见到她了,小小的身躯因为痛而蜷缩成一团。他用尽全身的气力将她抱起,径自朝自己的寝宫行去,边走还边吩咐:“速召上医,她该是中了草绣球的毒。”

中……中毒?这两个字钻进已疼得有些神志不清的冯小九耳朵里,他不会是在唬她吧!那么美艳丰润的花,如何会有毒?

不容她不信,疼得无以复加的脐穴周遭一阵绞痛,紧接着翻江倒海的感觉涌上来,不等她回过神,周遭的内侍全都叫开了。

“你怎么能吐在王爷身上?该死啊!你该死啊!”

“王爷,您放下她,让奴婢们来吧!”

“不必,”他避开内侍们伸出援手,坚持将她护在怀中,“取热水来,让她漱口。”

没等冯小九弄明白,她已被那个自以为是的王爷轻轻安放在床上。目光所及是他沾满污秽的王服,鼻间还传来一阵阵恶臭味。

她真的吐在了他身上?

却听拓拔长寿一边为她顺气一边轻声安抚道:“吐出来就好,吐出来就无大碍了。”

他一身的脏秽,竟还出声叫她安心?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折腾的,冯小九眼眶一红,湿了,她赶忙阖上眼,不叫他看见眼底的水气。

拓拔长寿却不叫她如愿,大力地拍着她的脸颊,他喊得很凶狠:“你弄坏了我好几株草绣球,又踩倒了几株。就想这样睡去?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给我醒来,本王命令你醒来,听见没有?”

他以掌掴她,痛得她再难闭上双眸。狠狠地瞪着他,她恨得不行,“你做什么打我?我都中毒了,你还打我?你是暴君吗?痛死了!”

“还知道痛就好。”他依旧是恶狠狠的行状。

好在上医很快便到了,把了脉,细瞧了瞧,便下了方子。昏沉中冯小九依稀听到上医跟那个狠心王爷说话:“亏得一直撑着不睡,若是昏迷了,这毒中得可就险了。从前就提醒过王爷,这草绣球开得虽好,可茎叶有毒,一旦误食,轻者疝痛、呕吐、便血,重者可丧命。王爷,万望小心。”

冯小九再听不见,眼皮子一耷拉,她昏昏睡去。最后的记忆是那个恶王爷用温热的手围着她的脐穴打圈圈,要命的痛渐渐散去。她以为又回到了幼年,回到了父亲的怀抱,她努力睁开眼想看清些,“你……你是谁……”

“城阳康王——拓拔长寿。”

至今回想起他们初识的那段经历,冯小九还是禁不住唏嘘感叹:“中了草绣球的毒,真的好痛好痛啊!”

“你只记得你痛,你可记得那日吐得我一身都是,臭得我都快晕过去了。”那件衣衫他命内侍焚了,上头竟还有草绣球的花汁,殷红殷红的一片。

提起这事,他又拿话戕她:“你可知道,这要是放在异族,你拿绣球丢我,你便是我的人了。”

冯小九绯红着脸瞪大眸子,“拓拔长寿,你休要胡说!”

什么他胡说?分明就是她头发长见识短。

“在百越之地,姑娘做好绣球,在三月三那日向意中人抛去,小伙接了绣球,若对姑娘也有情,便在绣球上系上自己的银饰或钱袋,抛回给姑娘家,姑娘再接了绣球,他们俩就可以入洞房,行夫妻之礼。”

他说得理直气壮,她听得心惊肉跳,在宫里长大的她哪里知道男女之事竟可以如此。

见她红着脸羞赧的模样,完全不复寻常的倔强与霸道,拓拔长寿忽然来了逗她的兴致,“喂,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好羞的?自打我将你从冯太妃那里要过来,你便是我的人了,收入房中是早晚的事——难不成你还想把绣球抛到别的男人怀里吗?”

“你少坏我名节了!”冯小九拿手指头戳他,使劲地戳,狠命地戳,戳死这个短命鬼算了,“我又不是宫里的奴婢,当初姑姑将我收进宫里的时候便同先皇说得明白,我不过是在宫里长大罢了,到底是要放出去的,婚嫁一事全凭我自己的意愿。退一万步,即便我是这宫里的人,照理我也是皇上的女人,算不得你的人!哼!”

她抬着下巴噘着嘴,傲气地看着他。拓拔长寿却因她的话而被激怒,抓过她的肩头,他大声呵斥:“你是我的人,你这辈子不会出宫,也不会成为我皇兄的女人,你只会是我的!是我的!”

他的愤怒带来一阵阵难停的喘息,眼见着气便不顺了。他这喘息之症是打胎里带来的,这么些年便没停过,日日煎熬着他。一旦喘不过气来,轻则晕厥,重……他这条命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见他的面色由红转白,再至青紫,冯小九心说不妙,扶着他,让他依靠在她柔嫩的肩膀上,她的柔荑探上他的胸口,上下抚慰着,她还不时地叮嘱他:“你跟着我来,吐气、纳气、再吐……好好好!没事了,很快便没事了。”

跟着她手指上下滑弄的力道,他的气息渐渐顺畅,面部也恢复了些血色。冯小九这才惊觉,方才一瞬,她已吓得身身冷汗挂脊。

他大口大口地纳气,身子尚不爽快,他却急着要她的保证,“你发誓,你发誓不会离宫,更不会……更不会成为我皇兄的女人——你发誓!发誓!”

他拽着她的衣袖,死死地不肯松开。没奈何,冯小九只得指天发誓:“你病得这样沉,我不会丢下你离宫的。至于做你皇兄的女人……怎么可能?你皇兄的女人黑压压挤满了宫,太子爷都十来岁了,还要我做什么?”

鲜卑族的规矩,男子上了十三岁便可成家。皇族子嗣更是早早便行大婚,繁衍子孙,为皇族添丁进口。以皇上为例,十三岁大婚,一气有了一后九妃数不尽的宫女,不到十四便添了太子拓跋弘。

拓拔长寿年已十五,若不是他体弱久病,早该妻妾成群了。

想来他也可怜,虽贵为皇嗣,深得先皇宠爱,可是他不能跑不能跳,每年北魏寒冬对他都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下水摸鱼,花下品酒,赏雪吃肉,这些寻常贫民可以享有的幸福,他全都不曾有过,他甚至连娶妻生子都不知有没有时日。

可怜,可怜得很。

怜悯之心又起,她抚着他的手背出声安慰:“放心吧!了不得,你死了,我跟你母妃一般,殉葬了就是。只当你已娶妻,也算是有个女人陪着你。”

折腾了一趟,拓拔长寿有些疲惫地阖上双目,“我死不了,有你在,我死不了。”

“行了,折腾了一通,你当是累了,咱们回殿吧!”她扶了他往殿上去。

两人走得正缓,从殿上匆匆跑来个内侍,人未到跟前,先大呼小叫起来:“王爷,王爷,皇上来了,来探望您,皇上还带了位大师一同驾到。”

“大师?”冯小九一阵狐疑,“这宫里头来来去去的大人就多了,什么时候多出位大师来?”

“不是一般的大师,”内侍提起这人好似亲见神仙,“是那位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中间知当前的神仙,就是……就是那位……算天子大师。”

算天子,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