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帐词写出新郎与新娘相见时的情景,上阙是新郎看新娘,下阙是新娘看新郎,旧时婚姻,由媒妁之言,男女并非自由恋爱,所以开帐之际,挑去盖头,两目相对,两情相悦,便有了这开帐词。先看到新郎看新娘,看得仔细,然后是新娘看新郎,不禁暗暗喝彩,真是秋波流盼,四目相送,从鬓云低到未身低,进入了襄王梦中。
6.2.3压床照床
河南一些地方,铺好新床以后,必须找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与新郎同床,以为这样可以使新娘早日怀孕生子,有的地方有压床宝塔诗:
啥?压床。陪新娘,讨个吉利。菩萨帮啥忙?
小夫小妻安康。
生个儿子状元郎。光宗耀祖让人称扬。
浙江台州地区又有“照床”的习俗,新郎新娘入洞房时,先由福命妇人给新床铺好被褥,手持盛红鸡蛋的木升,插上一对红蜡烛,放在喜床上,烛光照耀着新床,人们唱着:
今夜送洞房,鸳鸯凑成双,
明年生贵子,得中状元郎。
床前正上方悬挂玻璃镜或饰以八卦图形,具有辟邪祈福的作用。镜子称为轩辕镜,有铭文曰:“皇帝治镜于西方,青龙白虎避不祥,朱雀玄武调阴阳,子孙备具居中央,为保长生富贵昌。”皇帝,即黄帝轩辕氏,是华夏文明始祖,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是四方位神,共同保佑床主人子孙昌盛,长生富贵。
三、婚俗礼仪合髻撒帐
6.3.1撒账坐床
封建社会的中国文化,设男女之大防,讲男女受受不亲,在婚姻问题上,封建的礼教讲究明媒正娶,重视婚姻而轻视爱情。在名教纲常的名义下,真正的爱情往往被视为“桑间濮上”的野合,名不正言不顺,是有伤风化和名教的苟且行为。在封建纲常伦理中,婚姻之事,乃人伦之首,名教攸关。结婚时需行大礼、拜天地、拜大人,然后夫妻对拜,引入洞房,婚姻礼仪以床帏为归宿。
《戊辰杂抄》说:“撒帐始于汉武帝。李夫人初至,帝迎入帐中共坐,饮合卺酒,预告官人,遥撒五色同心花果,帝与夫人以衣裾盛之,云得果多,得子多也。”
撒帐还可以撒麻、豆、谷、米等谷物。《新知录》记载:“汉,京房之女,适翼奉之子。房以其三熬花门,犯之,损尊长,奉以麻、豆、谷、米、穰之,则三煞可避。”于是凡新人进房,以麻、豆、谷、米撒帐以避邪。撒帐可以撒枣子、荔枝、栗子、桂圆、花生,有早得贵子的含义。也可以撒五谷,有五谷丰登,五子登科的含义,而现代人则是撒红绿纸屑,以表达对新人未来生活的良好祝愿。
撒帐时称为五撒,分别撒向东南西北中或前后左右中,并且每撒一把,唱一段祝词。宋代撒帐词集词曲牌名而成,典雅而有文采:
窃以满堂欢洽,正鹊桥仙下降之辰;夜半乐浓,乃风流子佳朝之夕。岁岁相思会,今日喜相逢,天仙子初下瑶台,虞美人乍归香阁。诉衷情而双心款密,合欢带而两意绸缪。苏幕遮中像鸳鸯之交颈,绮罗香里如鱼水之欢。系裙腰拜而百媚生,点绛唇偎而千娇集。款款抱柳腰轻细,时时相看人娇羞。悦逐永同欢,宜歌长寿乐。是夜一派安公子,尽歌贺新郎。幸对帐前,敢呈五撒:
风流子撒帐前,红娘子是洞中仙。玉山枕上相偎处,深惜潘郎正少年。
风流子撒帐后,枕屏儿畔偎檀口。两心同处凤栖梧,福寿必应天长久。风流子撒帐左,粉郎似蝶恋花朵。徘徊更懒剔银灯,更漏子催愁夜过。风流子撒帐右,佳人腰袅江南柳。吴国西施貌未妍,汉宫戚氏颜犹丑。风流子撒帐中,一丛花占世间红。自比常宜昼夜乐,佇看佳婿步蟾宫。
蟾宫秋月,月色团圆,中国的雕花大床正是洞房花烛之夜的月宫。鹊桥上牛郎织女人仙相会,如同凤凰栖在梧桐树上,所以雕花床中有凤栖梧桐之作。宋代撒帐词,用了大量的词牌名联成句子,如鹊桥仙、风流子、天仙子、虞美人、诉衷情、苏幕遮、点绛唇、贺新郎等等,构成了完整的撒帐词。
撒帐与坐床是婚礼民俗中与床帐有直接关联的活动。撒帐用五果五谷撒在床上,五果中有枣子、栗子、荔子等干果,这一习俗的历史极为悠久。《礼仪·士昏礼第二》:“夙兴,妇沐浴俪笄宥衣以俟见。质明,赞见妇于舅姑。席于阼,舅即席。席于房外,南面,姑即席。妇执笄枣栗,自门入”。这段文字的大意是:次日起床,新妇沐浴之后,以簪子和头中束发,身穿黑色丝质礼服,等候拜见公婆。平明时分,赞礼官引新妇拜见公婆。在阼阶上方设席,公公即席。在房外设席,面朝南,婆婆入席。新妇手执一笄枣栗,从寝门入内。从两阶上堂,向东前至公公席前一拜,把枣栗放置在席上。公公坐下以手抚摸枣栗笄。
6.3.2合髻拜房
撒帐喜歌从新人入洞房时唱起,所谓“洞房花烛夜,巫山雨云期。”唱出了合欢床上事。明代孙柚《琴心记·青囊阻嫁》有:“你这般莽撞,吃不成撒帐果,只怕你恶姻缘到头来缠得苦”。撒帐果枣栗又与喜结良缘,早生贵子联系在一起,具有祝福新人早早得子,谓之枣子,谐音“早得贵子”的含义。除撒帐果以外,还有撒帐钱,撒帐钱是花钱,在铜钱上有“佳偶”、“天成”、“媛淑”、“鸿案齐眉”、“鸳鸯戏水”、“聪明贤达”等字样,更有“风花雪月”在花钱上面。还有房事、秘戏图形,祈祷性教育的作用。
经过岁月的变迁,“妇执笄枣栗”的礼仪成了用五果五谷撒帐的仪式。将五果五谷撒在床上,祝福新人好合,子孙满堂,甚至在撒帐赞词中加入戏谑的语言。《醒世姻缘传》第四十四回“梦换心方成恶妇,听撒帐早是痴郎”对当时的撒帐风俗具体入微的描写道:
那宾相在旁赞着礼,狄希陈与素姐拜了天地,牵了红,引进洞房。宾相赞教坐床合卺,又赞狄希陈拜床公床母……。只见那宾相手里拿了个盒底,里面盛了五谷、栗子、枣儿、荔枝、圆眼,口里念道:
阴阳肇位,二仪开天地之机;内外求时,两姓启夫妻之义。凤凰且协于雌雄,麒麟占吉于牝牡。兹者:狄郎凤卜,得淑女于河洲;薛姐莺詹,配人才于壁府。庆天缘之凑合,喜月老之奇逢。夫妇登床,宾相撒帐。宾相将手连果子带五谷抓了满满一把,往东一撒,说道:
撒帐东,新人齐捧合欢钟。才子佳人乘酒力,大家今夜好降龙。
念毕,又抓了果子五谷往南一撒,说道:撒帐南,从今翠被不生寒。春罗几点桃花雨,携向灯前仔细看。
念毕又将果子五谷居中撒,说道:撒帐中,管教新妇脚朝空。含苞未惯风和雨,且到巫山第一峰。
念毕,又把五谷果子往西一撒,念道:撒帐西,窈窕淑女出香闺。厮守万年谐白发,狼行狈负不相离。
念毕,又把五谷果子往北一撒,念道:撒帐北,名花自是开金谷。宾人休得枉垂涎,刺猬想吃天鹅肉。
念毕,又把五谷果子往上一撒,念道:撒帐上,新人莫得妆模样。晚间上得合欢床,老僧就把钟来撞。
念毕,又把五谷果子往下一撒,念道:撒帐下,新人整顿鲛绡帕。须臾待得两云收,武陵一树桃花谢。
这首撒帐诗俗称撒帐喜歌,显得十分庸俗,已经失去了周礼的端庄。但是在明清时已成为风俗。吴敬梓《儒林外史》第二十七回,记道:“到晚,一乘轿子,四对灯笼火把,娶进门来,进房撒帐,说四言八句,拜花烛,吃交杯盏。”这四言八句,就是撒帐时所唱的撒帐喜歌。
撒栗子和枣子在新婚大床的喜帐中,寓意“一把栗子一把枣,明年生个大胖小”。“一把栗子一把枣,小的跟着大的跑”。是谐音“立刻得子”,“早生贵子”。以枣栗撒帐,是以周代执枣栗拜舅姑(公婆)的仪式演化而来,《礼仪·士婚礼》曰:“执笄枣栗,自门入,升自西阶进拜,莫于席”其意有“枣取早教”,早娶妻生子,早得儿子早得福的含义。
撒帐以后又有“合髻”之礼。《东京梦华录·卷五·娶妇》曰:
婿于床前请妇出,二家各出彩缎,绾一同心,谓之“牵巾”。男挂于笏,女搭于手,男倒行出,面皆相向,至家庙前参拜毕,女复倒行,扶入房对拜,男女各争先对拜毕,就床,女向左,男向右坐,妇女以金钱彩果撒掷,谓之“撒帐。”
男左女
右,留少头发,二家出匹缎、钗子、木须之类,谓之“合髻”。然后用盏以彩结连之,互饮一盏,谓之“交杯酒”。饮记掷盏,并花冠子于床下,盏一仰一合,俗云“大吉”,则众喜贺。然后掩帐讫。
在婚礼仪式中,拜床公床母,拜父母高堂。坐床、撒帐结发、喝交杯酒,皆在床沿之上,床的雕刻、彩绘、髹漆、贴金无不讲究以至精美绝伦,形成了东方神奇的床文化。
四、床公床母
6.4.1床神床婴
床公床母是主生育的家庭守护神。在北京东岳庙的广嗣殿中,供奉着九天监生明素真君及九天卫房圣母元君,据说这九天监生明素真君和九天卫房圣母元君就是床公床母。还有的传说周文王夫妇是床公床母。总之,唐宋以来,不论宫廷还是民间都相信有床公床母这两尊保佑房袆的神灵。由于床是人生每日的睡梦之榻,而梦中之事又光怪陆离,往往显得神异而又荒诞不经,古代信奉周公解梦,以释吉凶。
床是人生安寝之所,年年月月,生老病死,均在于斯,所以床亦有神,称之床神。床神是公母二神,称为床公床母,床母又称为床婴。床神的风俗起源应该很早,宋代开始见诸文字记载。宋人曾三异《因话录》曰:
崔大雄在翰院,夜直玉堂,忽有内降撰文字,乃祭床婆子文,恍然不知格式。
或问周丞相翰长,云:“但如常式。”皇帝谴某人致祭于床婆子之神日。
可见宋代皇室也信奉床神,要翰林院的进士们作祭床神的祭文。祭祀床神的日子各地不完全一致。因为床神属于家神之一。古代家神有灶神、门神、井神、仓神、床神、厕神等。除夕之夜先接灶神,迎财神,然后祭祀床神。有的地方是在上元日后一天,即农历正月十六日祭祀床神。
床神又称床头婴,是保佑家人安寝,护佑母婴平安顺产、合家幸福、子孙康宁的重要神祗。床公床母是配偶神,床婆是女妪神。新婚洞房有安床仪式,要察风水,祭床神。在洞房内安放新床,要依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窗门朝向、神位等因素确定方位,床的位置忌与桌、柜、橱等家具器物相对。安放大床要选吉日良辰,安床的当晚,要拜床公床母。宋代人杨循吉《除夜杂咏》诗云:
买糖迎灶神,酌水祀床公。
灶王爷吃糖以后才能口甜如蜜,做到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床神喜欢茶水和酒水。床公喜喝茶,床母喜喝酒。“酌水祀床公”是以酒祭床母,以茶祀床公。公癖茶,母嗜酒,俗称男茶女酒。男子饮茶提神,以便提神强精,女子饮酒能催情乱性,面如桃花,四肢慵懒,便于进入佳境。床之有神,乃在于主人,男女房事如意,则归于床神相助。《清嘉录》载:“以酒祭床母,以茶祀床公”当是长期社会生活经验的积淀所形成的习俗。祭床神时,置茶酒糕果于寝室,祈祷“终岁安寝”,祛病延年。
祭床神的风俗,不仅流传于民间,也风行于宫廷。虽贵为天子,也不免祈福于床神。保佑家人安然无恙,保佑婴儿顺利生产,婴儿出生三日后,要供香纸,饭菜祭床神成为风俗。清代诗人厉鹗作《沁园春》以乐神,其乐床神词序曰:
酌水祀床公,吴盖同杭俗也。所须者饱食安眠而已。词曰:安稳闲房,仗尔平生,寝兴载司,记窗横窥月,轻柔似水。屏遮听雨,鬓改成丝。金尽低颜,玉存暖老,渐进横陈嚼蜡时,吾衰矣,但模棱不管,跌坐偏宜。
一杯酌尔休辞。想此夕殷勤也合知。笑放怀物外,年年梦婕;求官何处,日日榰龟。早起虽慵,春来更健,睡法希夷好护持。宁须羡,设沉香八尺,花下频移。
6.4.2花神床母
厉樊榭的祝辞,表现了清代苏州、杭州、扬州江南各地祭祀床神的风俗。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也有相似的风俗,例如:壮族妇女生下婴儿后,要在产床头上设花神位,壮族信奉床头婴,称“花婆”,属花婆神中的花神。幼儿有病,母亲就供祭花神。每逢正月初一清早,先给床头婆叩拜,床头婆神位要等到孩子长大结婚后才能撤下。所以,壮族床神、床头婴应该是属于专司生育的古代花王神。农历二月十九是花神生日,壮族妇女过花王节。花神节在汉族也有,与壮族不同的是,汉族的花神并不作为床神供奉,而是春天给树挂上红布、红纸,称为“挂红”,以敬花神,以便当年花果更盛。
床母是照护小孩之神,能庇护小儿成长。漳州人每逢初一、十五日,在床上罗列饭菜敬床神,生了孩子的母亲要设床神之伦,称“婆者母”,潮州人称“公婆母”,跪拜后将“公婆母碗”放在床下。杭州还有一旦小孩夜啼不止,人们便祭床公床母的习俗。杭州风俗以上元后一日用煎饼祭床公床母。《钱塘县志》载除夕用茶酒果饼祭床神,以祈安寝。
除了床公床母祭祀以外,受道教影响古代人们在床上贴道家床符以祈求床神的护佑。床符有贴在床身上的,也有贴在床顶上,贴在床脚上的。床符贴在床上,以求夫妻相爱,使夫妻床第之间生活和美。床符贴在床顶上,可以驱除鬼魅,夜间不做噩梦,令主人平安健康。床脚符十分重要,床脚符词祈祷妇人产易,宜安,床脚上贴,“大吉利”三字。除了在床上贴床符外,还有专为不生孩子的父母用的吞符。符词写道:“此符无子吞了”,符面写两个“山”字,九个“子”字,两“山”象征夫妻长命吉祥,“九”字象征多子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