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玉的眼中全是清泪,这些话从像他这样一个骄傲自负的男人嘴里吐出还真是别样的令人感动。说甜言蜜语自然是他的强项,可这些话就算是甜言蜜语,她也爱听。安静地趴在他的肩上,这一刻是那样的温馨。
“爷,现在摆饭吗?”沉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彩玉急忙要起身,却被多铎紧紧的抱住了,戏谑地看着她酡红的娇颜,他大声道:“摆进来吧。”门开了,陈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领着几个同样低垂着头的小厮端着饭菜进来了。
多铎挥挥手道:“去吧,外面伺候去。”然后拉起彩玉的手说:“玉儿,我们去吃饭。”
“嗯。”
下午,彩玉软磨硬泡的终于获得了自由,回屋补眠去了。多铎则一直看着那幅玉珏的图案发呆。突然,陈默在外面回道:“爷,睿亲王和何洛会大人来了。”多铎闻言忙抬起头,“快请。”把图画收进书里,他起身迎到了门口。
“多铎,你怎么了?”多尔衮皱着眉进来了。
“奴才何洛会给豫王爷请安,王爷吉祥。”何洛会熟练的打了个千儿。
多铎一边抬手示意何洛会起身,一边笑着对多尔衮道:“没事……”
“你的眼睛怎么了?”多尔衮惊呼了一声。多铎的脸一红,支吾着说:“没事,没事,我不小心碰的。”何洛会闻言抬头一眼——好大的一个黑眼圈儿!再一思量,必定是又被某人打了。心里好笑,便抬头看了看有着同样想法的多尔衮,二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多尔衮揶揄地说:“你是我弟弟么?怎么瞧都不像。”多铎的脸更红了,“哥……”何洛会微笑道:“看来这胭脂马不好驯啊。”多铎闻言嘿嘿一笑道:“谁说的?”此话一出,那俩人都有些诧异。多尔衮看着弟弟那一脸明显偷腥成功的笑容,无奈地摇摇头,“这代价不小啊。”
“嘿嘿!”
何洛会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彩玉和王爷……尽管早就知道她必定会是王爷的人,可真的亲耳听到了,还是很难过。大概是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太深刻了吧,他总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女人,那个事事都出人意表的女人。她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吧?唉……
“何洛会,你想什么呢?”多铎看了他一眼笑问道。何洛会忙换上一副温润的笑容道:“在想今日朝会上的事。”既然知道不可能,就不要再想了吧。
多铎楞了一下,皱眉道:“朝会?怎么了?豪格又上蹿下跳了?”多尔衮的嘴角一抽,“他还能蹦跶几天?我已经下旨叫他明年开春儿就去四川。”多铎咧嘴一笑,“好,这小子早该走了,留在京里是个祸害。”老想祸害他家玉儿!
多尔衮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何洛会看了他一眼对多铎道:“张献忠这个人不好对付,叫豪格的人马去打头阵是个好主意,只是若他败了,咱们的八旗兵丁恐怕会折损很多。若是胜了,班师回朝后也不好下手。”多铎冷笑道:“何洛会,你知道岳飞是怎么死的吗?”
何洛会一怔,随即明白了这兄弟二人的心思。虽觉不妥,却也知道自己的话根本就不管用。何况他原来是豪格的人,此时更不便多嘴,只是可惜了太宗皇帝的骨血。他本人对豪格的观感一般,倒也没到恨之入骨的地步。只是觉得此人气量狭小,不足以成大事,否则也不会改投到多尔衮帐下。当下就点点头道:“王爷所言极是。”屋子里静默起来,三人都不再说话。好半天,多尔衮才抬起头对多铎说:“你这一呈也够辛苦的了,好生在家里休息吧。对了,冬至的时候,我要在家里设宴,你也来吧。”多铎微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我得带上个人一起去。”多尔衮哭笑不得地说:“你也太没出息了吧?一刻都离不开么?”多铎嘿然一笑,“哥,你不知道……嘿嘿。”顿了一下又说:“哥,那玉珏找的怎样了?”多尔衮怔了一下,淡淡地说:“已经吩咐人去找了,你不要着急。”心里却有了一个计较,或许可以试探出那丫头到底是什么心思。
“那就多谢哥哥了。”多铎喜之不禁的拱拱手。
“自家兄弟,没什么好谢的。倒是你,如此宠爱于她,就不怕她是别有居心吗?”
多铎咧嘴一笑道:“您还不相信我吗?玉儿的心思其实很单纯,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要她来找那玉珏。也不知道那玉珏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连玉儿都不知道。”多尔衮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你就那么相信她?”多铎朗笑道:“哥你放心,我绝不会看错人。”
何洛会的心底泛起一丝苦涩,别过头看向窗外……彩玉,你还好吗?
两天后,彩玉重获自由。多铎终于拗不过她让她出门了,条件是必须带上那四个侍卫!两个丫头倒是不用跟着了,一旦有事,那俩人反而成了累赘。彩玉照常是一身男装,溜溜达达的转悠了一个上午,中午去的依然上次去过的那个酒楼——八仙居。
一进门,掌柜的就看见她了,乐呵呵的迎上来道:“姑……”见彩玉的眼睛一斜,忙改口道:“公子爷请,小的一直给公子爷留着雅间……您慢点儿,是靠窗的,又安静又雅致。保准不会有人打扰您。”彩玉闻言一笑,“多谢掌柜的了。”回身看了一眼那四人,“你们在楼下候着吧。”那四人弯腰答应了一声,彩玉又对那掌柜的笑道:“麻烦老板招呼一下我的随从。”掌柜的点头哈腰的陪笑道:“您尽管放心,小儿,招呼这四位爷去那边休息。”“好嘞……”小儿拉着长声小跑过来,“各位爷请。”四个侍卫一言不发的跟着走了。彩玉这才跟着掌柜的上楼去了。身边站着四个腆胸叠肚的僵尸,能吃下饭才怪!
进了雅间,小儿便开始川流不息的上酒上菜。都上齐了,掌柜的又客气了几句便带上门出去了。长出口气,彩玉漫不经心的给自己倒了杯酒,小口抿着朝楼下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各样的叫卖声交织出一副清平世界的竟像。眼睛看着楼下,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事。这几日,多铎一直缠着她,可她却一直没再给他机会。为了这个,多铎的额头上生生多了几道皱纹。今日去和他说自己要出行,他死活不肯,最后还是答应了晚上准他进门才勉强叫他同意了。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个在沙场上叱诧风云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撒娇耍赖,装痴扮癫无所不为。自己过去的二十年里可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傍晚,她信步往回走。待走到一家妓院外边的时候,看着门口迎来送往的那些女子。心里不禁感叹起来。不少明朝旧臣在苦思谋国之法,却不知平民百姓有几多还记得旧日的山河。对于那些有志向的人来说,亡国灭种是永生都不能忘怀的耻辱。可对于那些只为活着而活着的人来说,没什么比生存更加重要。扬州的惨剧至今仍在脑中回想。可这里的人却已经依红偎翠乐不思蜀了。她没资格评价任何一个人,只是觉得感慨良多。
瞅着一个身材瘦小,明显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男人搂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一边调笑,一边踉踉跄跄的走下台阶。不禁皱着眉低声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的游人醉,错把杭州当汴州!”言罢叹道:“不知道郑成功等人辛苦一生,所为者何?”摇摇头,她迈步往前走去。
“喂,小陈,她说的是郑成功吧?”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用手肘捅了捅身边一身青衣的男子。
“嗯。”
“她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顺便奉上一对儿白眼儿。
“你说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
“嘿嘿,走吧小陈。”
“我不去。”
“你舍得叫我一人独闯虎穴?”
“……”
“万一我被拿住了可就完蛋了!”
“……”
“算了,让我死了吧,谁叫我交友不慎,唉!”
“……”
“老天爷是嫉妒我太出色,想叫我英年早逝!”
“……”
“唉, 我知道你一直嫉妒我,省得有我在,没姑娘看上你!”
“我去!”
“嘿嘿,就知道小陈舍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