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大渡河翻车
7月4日,这是个令我们永生难忘的日子。在我们进行的雪山草地采访行程中,唯有这日被我们4人约定成了此行的纪念日。
这一天清晨,我们又早早起床洗漱,然后来到炉霍车站,搭上了一趟去色达县的班车。此车将经过包尔坝去色达。沿途翻山越岭,公路十分难行,有的地方几乎没有路,那天气又下了雨,途中行车很慢。70公里路,行车3个多小时才到包尔坝。此时时间还只到上午10点。我们走下车来,在包尔坝等了两个小时未见过路班车踪影,大家心里都有些急了。
碰巧,这时有一辆放空的小四轮货车忽然轰隆开了过来。当即有四、五个等车人和司机说好爬上车去。那司机是个穿运动衫的年青小伙子,看样子才20来岁,态度又和气,在我们询问路程后,他答允我们每人出20元钱,即可带我们到红旗桥(离马尔康不远的一个小镇)。我们盘算100多公里付20元车费不算贵,随即“成交”上车了。
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我们4人就这样轻易地将自己的命运押注到了这位嘴上还未长胡须的年青个体司机手中,后来我们得知,这位司机姓杨,是阿坝地区金川县的一位个体户,他是送菜到色达县后空车返回金川去的。开车的历史还不到3个月……。他的车开得快而猛,大家坐在有顶篷布盖的车厢里,屁股只觉被颠簸得生疼。简易公路路面很窄,天又下着小雨,路坎下10多米处是湍急浑黄的大渡河,两岸是高入云宵的大山。汽车在这样的狭谷河畔上行走,很令人提心吊胆。
车开一阵忽然停住,有人下车。司机拿一黄皮军大衣到车厢后说:“你们冷不冷?这里有件大衣,可以穿!”
“格桑梅朵,你穿上吧!”
“牦牛”接过大衣,就披在坐着的肖女士身上。
汽车继续向前开去。因为司机拿出了大衣,大家议论这小伙子人还不错。
“等会儿驾驶室有人下车,老马你和格桑梅朵坐前面去!”牦牛又关心地说。
“不,还是你或骆驼和她到前面去吧!”我谦让道。
“这里只有你年纪大,又感冒,加上格桑梅朵是女士,你们两个应特殊照顾!”牦牛又道。
“对,你们两个坐前面最合适。”骆驼也表态说。
“那我们就轮流坐,今日路程还长着呢!”我这样回道。
一个多小时后,车到了两河口。即大渡河上游的两条大支流汇聚之处。车上其他的乘客果然都下完了,司机特意要我们到前面坐,我于是和肖女士——格桑梅朵到了驾驶室。
“你坐中间吧!”我无意间向格桑梅朵建议说。
格桑梅朵顺从地坐到了驾驶室中间的位置。
也许这是天意,我不曾料到,正是我这无意中的一个提议,后来才使格桑梅朵没有遭受落水之灾的厄远。
汽车继续沿着峡谷河畔向前疾进。
“现在多少时间?”司机问。
我看看表道:“一点半!”
“好,可能还要4个小时!”
“不要紧,安全第一嘛!”我提醒他说。
司机未吱声,车仍然开得较快没有减速。
又过几分钟,到一转弯处,远远瞧见约80米开外有一客班车驶过来,司机显得有些慌神,他将方向盘向外一打,车骤然朝河坎开去……。
“喂,你慢些开!”格桑梅朵猛叫起来。
“今天下雨,路好滑……”司机喃喃说。
不好,我发觉车忽然到了河坎边。嘴里“啊”的一声大叫,瞬间就只听“轰隆”一阵撞击,接着有一股巨大的推力猛的将我送入了河中,整个身子随即没入了水中,我以为车已坠河底,随着眼前一黑又一亮,巨大的惯性和生存的本能驱使我迅即浮出水面。这时才发现一股巨大的漩涡欲将我卷入急流。我拼力挣扎,双手泅动,终于游到岸边,爬上了礁石,此时再看,见那货车四轮朝里坎半翻着,“格桑梅朵”还卡在驾驶室里没有出来,只有司机早已爬出驾驶室,在呆若木鸡地对倒翻的车张望着。
“格桑梅朵,你受伤了吗?快出来吧!”
“嘿,我的腿夹着了!”格桑梅朵慢慢从驾驶室里爬了出来,她的腿部夹伤了一处口子。
“我的这只腿也坏了!”我跛着腿一面揉一面又道:“你看到牦牛和骆驼了吗?”
“咦,真的,他俩到哪去了?”
“掉下河了吧?怎么不见爬起来?”我忙对河里张望,那浑黄的大渡河咆哮着,水流十分急湍,“如掉到河中央,那可就没命了!”
“我们在这哩!”
我扭头一看,见牦牛和骆驼都在车厢后冒出头来,不禁大喜过望。“好啊,人都还在,伤到哪里没有?”
“我的手疼得厉害!”骆驼捂着一只手,只见鲜血在他的手腕上直流。
“我们得赶快找医院救治一下。”牦牛皱着眉头说。他的额头也撞了一个血口。
“喂,你们上来吧!搭我的车到色达去!”
公路坎上,有人向我们招呼。这是客车司机在热心帮我们。大家随即收拾散落在地的行李,相互搀扶爬上20余米的陡坎,然后乘上了去色达县的唯一一辆客车。在车上,女售票员让我去后排换了湿衣,我的身子冷得发抖,大渡河的水乃雪山溶化的水,此时好冷哩,把湿衣换了拧干。就放在驾驶台上,牦牛见我穿得薄,又把外衣脱了让我穿上,这才暖和起来。此时,女售票员不断地对我们说:“你们的命真大哩!在这个地方翻车掉到河里去,几乎没人爬起来过。前几天,一辆东风车掉下河去,车上3人一个都没活出来,大渡河好急,每秒钟流速有7.2米,车都被冲得无影踪了!”
“这么说,我们真是大难不死!”
“当然!你们几个肯定平常好事做得多,积了功德,所以有神佛保佑罢!”
“佛能保佑么?”我猛地想起身上戴着的莲花生佛象,假如佛真能保佑,我们的车为何会翻了?假如佛未保佑,为何我们又大难不死只受轻伤?
我痴痴地想着,口里又道:“可能不是我们功德积得多,而是所犯的罪过还不足用命来抵偿吧!”
“嘿嘿,你怎么这么思维,这肯定是贺老总在保佑我们。”骆驼笑着又道:“我们沿红二方面军长征路采访,贺老总能不保佑我们?”
“对,一定是贺龙保佑了我们,他知道我们是做的好事嘛!”格桑梅朵附合道。大家也笑着赞成。
二十三、色达之夜
一路忍着痛还要开玩笑。客班车司机却并不多言,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驾驶上。因为这一条公路修得很窄,不少地方的路面又坑坑洼洼。汽车一直沿着河边往上游行驶着。这条河后来我们才搞清,它的名字叫尼柯河,是大渡河上游的两大主要支流之一。司机不敢开快车,100多公里路,又足足行驶了四五个小时。到天黑后,客车才开进色达县城。
在街中心,旅客们下了车,司机对我们说:“你们几位别动,我送你们去县医院。”
“好,谢谢您了!”
“你们晚上住交通旅社怎么样?我们也住那里。”售票员又说。
“行!我们就住在那里!”我答允道。
“车票钱要多少,我们还没给呢!牦牛又道。
“车票就算了吧!”司机说:“帮人忙就要帮到底!”
“那怎么行,车钱是应该给的!”我说。
“没关系!你们尽管去看看伤,治疗要紧。”司机又说。
“你贵姓哪?”骆驼又问。
“我姓孟,孟子的孟!名叫孟祖林!”司机回答道。
“真是个好人,今日幸亏碰到你们!”牦牛又感激地说。
“你叫什么名字?”骆驼又问售票员。
“我叫吴平。”
“好,我们记住了,今天要多谢你们两人。”
“不用客气!”女售票员说:“你们要赶紧检查一下,看伤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