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瞿伯阶的土匪队伍,就历经了这样一段发展过程。最初起家的时候,瞿伯阶部人数少,在你争我夺的局面中,为了生存,不断的靠绑票、抢劫、杀人聚财,他先杀死了与他争权的张明富,接着投靠来凤的彭树安、向作安,在这两人的部下当过连长,并对付过师兴吾。后因向作安部下不容他,瞿又投转投到龙山师新吾、师兴周部,当过副营长、营长,1936年,国民党部队以收编名义,骗取收缴了他的人枪。还差点要了他的命,此后,他趴壕一段时间后,又东山再起,先后联络王吉安、向道和、彭继才、彭雨清、贾辣子、彭叫驴子等人入股,队伍越拉越大,由几百人扩张到几千人,鼎盛时竟达到一万七八千人枪,从而成了湘西最大的土匪队伍。瞿伯阶把队拖大了,这么多人马要吃要喝,其供养是个大问题。此时,其部的收入来源,主要就靠设卡收税和派捐了。在龙山、永顺、桑植等县乡的偏远地区,该部就都设卡收过税,也派过捐。而继瞿伯阶当过师长的瞿波平,在其回忆录中对该部的收税和派捐也有过这样的披露。
“抽税和派捐则是向国民党政府学来的。”
“抽税,瞿伯阶部队只抽鸦片税。龙山生产鸦片烟,这是我们的一项主要经济来源。一是在收鸦片烟的季节,派人到产地抢收。不管是谁种的,一到就割得精光。而是没有去抢收的地方,规定按保交来税收多少。三是过往客商贩运鸦片烟,如果交了税,我们给个放行条子,可以畅行无阻,要是没有交税,保险财务两空。”
“派捐,就是向乡保派钱派粮,以派粮的时候居多。乡保如数应付便罢,要敢违抗,就派兵前往骚扰,也是不弄到手不放松的。”见瞿波平《旧社会土匪抢劫常用办法》一文,载龙山文史资料第一辑159页。
从这段文字中我们可知,瞿伯阶部的抽税主要是抽鸦片税。因为鸦片这东西是毒品,获利极大,而湘西各县那时都种鸦片烟,尽管政府也曾禁止种植,但从来都没能管制住,老百姓一直都在种。瞿伯阶自己也吃鸦片烟,对鸦片也特感兴趣。所以收获季节,干脆就直接派兵抢割,派兵不到之处,才要各保自己来交税。据瞿波平回忆,瞿伯阶在被程潜收编为暂编十师师长后,原本驻扎在湖北宜都等地。“一九四九年古历三四月间,收鸦片烟的季节到来了,瞿伯阶念念不忘龙山的鸦片烟税这一大笔钱财,率部返回故土。他于行军途中患病,在龙山县城住了个把月,又迁到城外太平山养息。一九四九年古历五月,瞿伯阶病势沉重起来,命瞿波平代理师长,随即逝世。”见瞿波平、瞿兴池《瞿伯阶传略》一文,载龙山县文史资料第一辑139页。假如不是为鸦片烟税,瞿伯阶也许还不一定返回老家,那么,他也不会在路途中患病,也不会那么快死去。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瞿伯阶也算是应验了这句话了。其实,湘西土匪的所有作为,大都也不过是为钱财而亡命不已。
赤裸犯罪之烧杀掳抢与奸淫
湘西土匪为了生存和暴富,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以敛财而言,除了绑票、设卡抽税、派捐之外,直接烧杀掳抢,更是其赤裸犯罪的狠毒之手段。
众多史料记载都表明,湘西土匪无论哪一匪首,其拖队的历史,都一路伴随着烧杀掳抢和奸淫的记录。以下略举几个著名匪首烧杀掳抢与奸淫的例子。
“宋占元怂恿匪徒烧杀淫掳,无所不为。一九四八年,在湖北鹤峰铁炉乡和湖南慈利三山潭抢得的布匹,以及一九四九年六月在大庸西庸乡夏庄坪抢得的鸦片,都分给匪徒;一九四八年冬,宋占元在石门县五离乡强娶一民女,并怂恿匪众在该乡掳抢,奸淫妇女张春妹、吴二姐等十五人;一九四九年七月,在慈利县溇男乡捉去毛姓女青年二人,强行配给匪徒赵疤子等人为妻;他的匪徒彭少卿,在大庸康中乡十一保磨子峪强奸林玉松之妻甄小妹,并将其夺去为妻。特别是在解放前夕,宋占元先后三次抢劫慈利溇南乡,抢得耕牛七十余头,烧毁民房九十八栋,烧死施家三岁小孩一人,捉去毛锡新之子等共十五人,打死毛李氏等二人,抢劫棉布一百二十匹、被子一百余床、衣服数百套。该乡董家峪口和胡家村两地,有青年妇女三十余人被其匪徒轮奸,六十多岁的妇女亦难幸免。真是灭绝人性。”见张振莘《宋占元打家劫舍的十年》,原载《湘西文史资料》第五辑131页。
上述例子,说的是大庸匪首宋占元及其匪徒烧杀淫掳的罪证。其恶行在大庸一带民间人人皆知。宋占元匪部实力不大,其武装最盛时也只一百多人枪,但其危害性却不小,大庸、桑植、鹤峰、慈利等周边数县百姓几乎都受过其骚扰和侵害。解放前夕,宋占元勾结国民党暂二师师长陈策勋,被委任为大庸反共自卫军团长,后慑于解放军威力而投降,1950年三月被处决。
再看湘西古丈著名土匪张平烧杀淫掳的暴行。
“一九四一年六月十四日,匪首张平聚集一百多人,分两路包围了石门寨。寨上,二十多户一百多人听到枪声,纷纷外逃,张楚才一家跑到岔拉避难。张平一伙冲进石门寨,打死了张楚才的保镖张厚其、李大皮、李皮皮等,全寨三十九头耕牛以及生猪、鸡鸭、粮食、衣物,被掳掠一空,然后一把火,整个石门寨浓烟滚滚,一片火海。老百姓房屋被烧后,有的住岩洞和古庙,有的背井离乡。收割季节,谁也不敢开镰。张平又派匪徒将石门寨所有稻谷全部抢收。”
“第二年初,张平派吴家坪的胡开书等十多人在鱼儿溪、吴家坪一带放“边棚”伏击张楚才。一次,在鱼儿溪过河时,胡开书一伙当场把张楚才之妻向氏及其儿子张敬拍打死,两个媳妇跳水后被捉。后来,张平又带人在吴家坪油坊打死张楚才的母亲和木匠张璜初、汪友庭三人。进而霸占了张楚才在老官坪、李家洞、中柱岭的三个庄场,共计五百多担稻谷的水田。”见胡家模《恶魔张平》一文,原载《湘西文史资料》第16辑139页。
张平一生作恶多端,他带人烧杀掳抢石门寨,杀死张楚才一家及无辜村民多人,又掠夺张家全部财产,其恶行还只是其全部罪状的一小部分而已。据统计,张平在1944年带兵镇压以向爱国为首的土家农民反土地陈报运动中,一次就屠杀农民七百多人。其中,有两个被俘青年还被从头到脚剥了皮。
像张平这样残暴的土匪,在湘西还有不少。有的土匪在烧杀掳抢中犯了众怒,最后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如麻阳县匪首龙飞天就是死于抢劫。
“麻阳龙飞天见张玉琳抢走兵工厂大批枪支弹药,垂涎欲滴,曾派人到辰溪找张玉琳,双方协议:龙给张三千担谷,换取一部分枪支。事后决而不行,协议成为空谈。”
“龙飞天这时已在上麻阳集结人枪千余,企图称霸麻阳,因而率兵六百余人开赴高村,驻扎藤家祠堂,怂部四处掳抢,为期达一星期之久,抢得的财物,陆续装船三十余艘运回锦和镇。”
“高村一带人民哭天号地,苦不堪言。兰里黄乡长愤而密召下麻阳六乡自卫武装数百攻打龙部,数千群众闻讯前来助战。龙部骄奢淫逸,毫无防备,加之众寡悬殊,被打得尸陈遍野,血流成河,全军覆没,锦江河上,数日尸流不断。混战中龙飞天只身脱逃,奔至三十余里的垅田溪时烟瘾大发,躺入鸭棚,看鸭人持械将其击毙,并割下头颅前往高村报功。”见朱元龙《“暴发户”张玉琳》一文,原载《湘西文史资料》第五辑137页。
龙飞天绝没想到,他的这次抢劫行动,会遭到如此多民众的强烈反抗,若不是六个乡镇的民众纷纷前来助战,这场战斗还不一定输家是他哩!
湘西土匪有时为报私仇或为同伙弟兄报仇,也烧杀掳抢,犯下过累累暴行。如瞿伯阶义子王家池,有一次因部属王世福被古道溪的团防捕捉杀死,王家池遂决定前去古溪报复。
“一天拂晓,王家池带领近百人的队伍,将古道溪重重包围。几挺机枪严密地封锁了这座小小的祠堂,他们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但是,他们内部有一个习惯,叫做“强盗要留三十里寨子”,本地人是不打本地人的。瞿伯阶手下的人,样子做得恶,不过子弹多半朝天打,一个小小的祠堂,竟两天未克,王家池又求瞿伯阶亲率人枪百余援助,这样一来,他的部下再不敢装神弄鬼,只得认真打了几下。由于双方力量悬殊,寡不敌众,祠堂内的人集中火力从彭雨清困守处拼命突围。彭见其本部有些伤亡,稍一放松,八壮士便冲出了重围,祠堂被攻破了。”
“王家池素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进入祠堂后,他杀人越多,眼睛越红手越痒,便命令他的亲信大杀。结果,三十四人被杀死,祠堂和十八栋民房被焚毁,古道溪遂成一片废墟。”见瞿兴池《王家池血洗古道溪》一文,载龙山县文史资料第一辑161页。
从这篇文章的记述中可以看出,王家池血洗古道溪的理由,并不是为了钱财,而纯粹是为部下同伙报仇而已。瞿伯阶为其义父,他不仅没有阻止义子的残暴行为,还觉得他报复有理,且亲自带兵相助,可见,在土匪内部,为了维护同伙兄弟们的利益,都是可以不顾一切而伤害无辜群众的。
土匪就是土匪,在烧杀淫掳时,因为人已疯狂,哪还有什么道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