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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对《普济方》和《本草纲目》中的回回医方的考证(2)

二、对《普济方》中的回回医方的分析

由于《本草纲目》的那三个回回医方是抄自明代永乐本《普济方》的。因此,我们在清本《普济方》中也查出了三个与之相对应的方子。它们是卷七十八的白末眼药,卷七十六的白定眼药,卷七十八的青末眼药。根据它们的共同特征,我们在清本《普济方》的《眼目门》的内容中又找到了另外四个回回药方。这样,共有七个方子。因其篇幅不大,且为了进行比较研究,现按卷次顺序,抄列于下。

卷七十六,黄末眼药。治风眼冷泪赤烂。

诃子五钱去核,姜黄一两,干姜五钱,毕拨、黄连各一钱二分,青盐一钱,朵揉牙一两二钱为末水飞,右用生葡萄汁浸,日晒为末,每用少许点之。

卷七十六,白定眼药。定痛消肿去翳。

可铁刺如无,以白岌粉代之、阿飞勇各一钱,李子树胶四钱,白锡粉炒,水飞八钱。右为细末,鸡子清为锭,用奶女儿乳汁,于光磨石上磨针,无时点之。

卷七十七,红定眼药。去血丝定痒。

珍珠水飞、化把叶各四钱,李子树胶、可铁刺无,以红粉代之、没药各二钱,血竭、咱甫兰各一钱,红石扁豆一钱,回回地面红石如扁豆者,炼酥铜入火醋烧八钱,红珊瑚四钱,水飞过研细末为用。右为细末,鸡子清为锭,以女儿乳汁调匀,磨药针,无时点之,可点赤烂及暴发眼。

卷七十八,白末眼药。去云翳。

朵梯水飞一两,碗糖霜净五钱,大海螺火煅为末一两水飞。右为细末,用少许点眼。

卷七十八,青末眼药。明目去翳。

安白芦、海镖峭、黑丁香(即鼠粪)各三钱。右为细末,用少许点眼。

卷八十二,红水眼药。止泪去瘀肉。

胡椒、毕拨、干姜、回回黑诃子、诃子皮、银珠各五钱,海螵蛸、牡丹皮、丁香各四钱,芦荟、硼砂各一钱。右为细末,每用少服点眼。

卷八十六,方钩割后用刀剪药。

安咱卢系回回药名,绿石粉、砂糖霜、李子树胶各一两。右为末,每用点疮上。

现在,对以上七个方剂的情形做以下分析。

(1)“黄末眼药”中的“朵揉牙”和“白末眼药”中的“朵揉”均为“朵梯牙”(tootiyā)的抄写之误。(2)“青末眼药”中的“安白芦”是“安咱芦”(anzaroot)的抄写之误。(3)“红定眼药”中的“咱自甫兰”是波斯语、阿拉伯语z a ‘f rān的汉字音译。义为番红花,藏红花。(4)“红定眼药”中的“红石扁豆”即阿拉伯人所言的血玉髓,血滴石shadhanj。此名词源自波斯语。《波斯语汉语词典》呼做shadane,义为血石,鸡血石。何以明之?这是因为,“红定眼药”中的红石扁豆的小字注释文写有“回回地面红石如扁豆者”。

这句话可理解为“回回地面上的像扁豆一样的红色石头”。所以,“红石扁豆”指的不是扁豆,而是红石头。再有,《医典》卷五第三册第415~424页上的诸种眼药方子中,就有8个方子用鸡血石入药。可见,红石扁豆就是鸡血石。

由此可知,上述七个方子均是回回医方。下面,再探讨一下这些回回医方与明代初年的《回回药方》是否存在着直接关系。从它们汉字音译的表音字的类型上加以比较和分析。

首先,在音译“鸦片”一词时,《回回药方》有两种译法,大多译做“阿肥荣”,有时也译做“阿夫荣”,这种译法与它的阿拉伯语读音afyoon吻合,也有译做“安崩”的,这种译名出现的次数较少,这与鸦片的波斯语读音apyoon,āpyoon相吻合。然而,《回回药方》全书之中从未出现过《普济方》所用的“阿飞勇”一词。

《回回药方》与《普济方》《本草纲目》对“树胶”(anzaroot)的音译也不同。

《回回药方》译做“安咱卢的”“安咱卢提”“安咱鲁的”三种。这三种译法与anzaroot的发音相吻合。它们是准确的表音词。然而,《普济方》只写成“安咱卢”,《本草纲目》只写作“安咱芦”,这样,尾音t,即“的”“提”就消失了。因此,安咱卢、安咱芦的译法不如《回回药方》上的“安咱卢提”的译法正确。另外,《普济方》卷七十八的“青末眼药”因刊刻之讹,将“安咱芦”写成了“安白芦”。当回回药名“安咱卢提”退化到“安白芦”时,已令医家无法认读了,只能引出对它的错误理解。显然,《普济方》的译法不如《回回药方》的译法准确。

对李子树胶,《回回药方》与《普济方》的表述方式也不同。《回回药方》基本上是用李子树胶(samgh)的音译,如“三亦”“三额”,或者是加有小字注释文的,写作“三亦即子树上生的胶”。或者是阿拉伯树胶(samgh ‘Arabee)的音译——三额阿刺必。《回回药方》的个别地方也有它的意译,但只译做“李子胶”。然而,《普济方》《本草纲目》则只有意译“李子树胶”一种。

对西黄耆或西黄耆胶的译法也不同,《回回药方》译成“可西刺”,其读音接近阿拉伯语的读音katheerā。而《普济方》《本草纲目》均译成“可铁刺”,此读音与波斯语的读音kaleerā吻合。

对藏红花(番桅子花za’farān)的音译也不同。《回回药方》频繁出现此药名。有两种音译,即“咱法兰即番桅子花”和“撒法郎即番桅子花”。而《普济方》则写成“咱甫兰”,其中的“甫”字音不如《回回药方》中的“法”字准确。

对天然硫酸锌(或为天然氧化锌tootiyā)的译法也不同。《回回药方》音译做“脱体牙”(见卷之三十四折伤门)。《普济方》则译做“朵梯牙”(见《本草纲目》)。显然,“脱体牙”的译音更准确。

另外,也是最为重要的差别,《回回药方》除了书名上有“回回”两字外,全书480余面的内容中没有出现过“回回”二字。而及《本草纲目》及清本《普济方》在方剂内却写有“出回回地面”“回回地面红石”“系回回药名”“回回黑诃子”等有“回回”二字的内容。这表明,《普济方》中的回回医方的翻译、注释时间要比《回回药方》内容的译出晚得很多。究竟晚多久,尚需史学界进一步探讨。但这起码表明,《回回药方》与散见于《普济方》中的回回医方的问世年代是不同的。

根据以上的剖陈,我们看到,《回回药方》与《普济方》在音译诸种回回药物时,虽然有一些共同使用的汉字,但是,两种医书各有一套互不相同的表音汉字。总的印象是,《回回药方》的音译比《普济方》的更准确一些,也更古朴一些,就是说,将《回回药方》翻译成汉文的年代会更早些。其译者的波斯语、阿拉伯语的水平更高些。《普济方》的音译不如《回回药方》,但是,它的意译的成分要比《回回药方》多些,汉语的表述与传统中医的医方更趋一致。

成书于明初的《回回药方》原有36卷。现仅存4卷。眼科部分在亡佚之列。由于我们无法看到《回回药方》的全貌,因此,也就无法断定《普济方》中的回回眼科医方是否是《回回药方》上的眼科方子。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性。但是,由于有了上述的在音译方法上的差别。因此,我们认为另一种更大的可能性是,在《回回药方》之外,还有其他种类的回回医方书在中国的元、明年间出现过。由于其中不少药名只是音译汉字,因此,一般的汉人是无法利用和识读它们的。它们只能为回回医家所使用。此类回回医方书或者是简本,或者是《回回药方》那样的医学全书,或者是专科的单本。《普济方》眼目门收录的这几个回回医方,应是从某部伊斯兰医学的眼科专著中抄来的。因此,应有这样一部回回医的眼科方剂书在明代初年问世过。

对《普济方》中的这七个方子,其作者没有注明它们的来源或出处。但是,作者对其他的中医方均注明了出处,写有“出圣济总录”“出圣惠方”“出千金方”“出端竹堂”等字样。此种现象是由于回回医方书不具书名和不著作者署名所致,还是由于其他原因始成?这有待进一步的考证。

总之,通过本文的考证和说明,应使人们看到,回回医药在明代社会生活中颇具影响,对中医学颇具影响。回回医方及回回药物名是怎样被中医书吸收的,又是怎样演变成如今的面貌的。这一切,体现了伊斯兰医学同传统中医学的融合,说明了中医学是在不断吸收包括伊斯兰医学在内的各种域外医学成就的过程中,才得以丰富、更新和发展了自身。可见,回回医学,即伊斯兰医学,在我国古代,乃是一种先进的科学的医学。它为中医学的发展作出过光辉而巨大的历史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