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叶落归根:脸是灵魂的肖像(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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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白洋淀探秘(4)

俗话说“遮面不遮眼”。司马剑看过小伙计的眼睛,知道他练过一些年的武功,自打上路以来,司马剑就聚敛内气,收缩目神,将高功师傅那种特殊征候深深隐藏,确信常人是看不出来的。他没说话,微微垂下眼皮,慢慢走到桌边坐下。

很快,小伙计端着饭菜走来,往桌上放时,又看了司马剑一眼,司马剑佯装不知,起身去拿筷子,小伙计趁机轻舒“勾子脚”,将司马剑坐得凳子无声无息地勾到一边。司马剑拿罢筷子,没有丝毫犹豫就往下坐,一下摔了个仰面朝天,不但撒了自己一身粥,还把后边坐着吃饭的老头撞倒了。

老头坐在地上“唉哟、唉哟”直叫。

司马剑爬起来,赶紧去扶老头,嘴里连连道歉:“小子过错,小子过错,都怪我不当心撞倒了你。”

小伙计也走过来,假惺惺地说:“怎么样,摔着哪没有?”

司马剑一边为老头掸土,一边对小伙计说:“你去照顾别的客人吧,没你的事。”

老头撩起青布夹裤,只见右腿膝盖处红肿了一块,司马剑搀着老头说:“走,咱们找个郎中看看。”说罢搀扶着老头朝门外走去。

刚才发生的一切,柜里的秋荷看得清清楚楚,她站起身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目送司马剑和老头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后晌,司马剑回到饭店,一进门就跟秋荷打招呼:“对不起,对不起,早晨连账都没结。”说着,赶紧从怀里掏钱。

秋荷摆摆手说:“算了,早晨你也没吃好。”

司马剑说:“非也,我要了饭就应付钱,君子不要嗟来之食吗?”说罢,把钱放在柜上。

秋荷连连解释说:“我并无轻看你的意思,早晨的事我都看到了,你之所为实在可敬。”

司马剑接着说:“你在胜芳镇的义举,实在让我感激……”

秋荷说:“咱们都是好人……”一句话说完,秋荷便为“咱们”两个字羞红了脸。

司马剑感叹一句:“如今世上好人难当啊!”

沉默片刻,秋荷关切地说:“不知现在住房是否随你的心,如不随心,我可出面给你调调。我叫秋荷,有事尽管招呼我。”

司马剑说:“谢谢你关心,我还要在此住几天,如果有事,我会找你。”

秋荷微笑着点点头。

司马剑刚要出门,秋荷又叫住他:“唉,你能否给我写封家书?”

司马剑说:“你家在此,每天守着亲人,还写什么家书?”

秋荷说:“这你别管,就看你肯不肯帮忙?”

司马剑说:“那好吧。”

秋荷便跟着司马剑进了屋,司马剑按她说的意思挥毫写了家书。

秋荷拿起家书左看右瞧,眉飞色舞,诚心地说:“人好,文采也好。”

秋荷顿了顿又说:“你说好人难当,想必你有过遭遇。但我以为还是做好人好,你没听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司马剑认为秋荷所言极是,便不住地连连点头。

秋荷睁着一双大眼睛,盯了司马剑许久、许久……

是夜,莲花镇一个深宅大院的屋子里,几个人在等一个人。为首的是招贤饭店那个黑大汉,名叫鲁大水,真正的掌柜的,他把沉重的铁桨往地上一杵说:“你们几个真窝囊,要是昨晚干得顺手,今天还商量什么?”

一个人说话了,这个人正是招贤饭店的小伙计,他说:“本来干得挺顺手,我们把他引到院里,摆了个‘四龙图’,正要收拾他,却不知从哪出来一个白袍胡子老汉,要不是你那把兄弟出来助阵,我们哥几个非撂那不可。”

鲁大水有些烦躁:“什么白袍胡子老汉,你们说了几次了,我的耳朵都听出了茧子,那人是从哪里来的,干什么的?”

小伙计不再说话,这时只见黑影一闪,油灯灭了,一个人立在堂前作了个揖,道:“诸位久等。”

鲁大水说:“你可来了,赶紧就坐。”

小伙计立起要点灯,来人说:“不要点灯。”

鲁大水又问:“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立在堂上的人原来就是铁天亮,他长叹一声:“祸事来了。”

鲁大水不解地问:“怎么祸事来了?”

铁天亮说:“十年前武林界那场厮杀,你们这个门派死伤惨重,被迫流落白洋淀,发誓武林人士只要进入白洋淀,就叫他有来无回,后来武林界大部分转入镖局,你们又专与镖局作对。只有我与你们关系尚好,经常给你们通风报信,你们才屡屡得手,独霸水乡。这次招兴镖局的镖主罗楚来找你们算账,还邀来武林杀手——司马剑,这下你们可要在劫难逃了。”

鲁大水接过话说:“司马剑是谁?”

铁天亮说:“我看他那路拳脚,好像昨晚那个白袍胡子老汉。”

小伙计插嘴问:“他住哪里?”

铁天亮说:“就住你们招贤饭庄。”

小伙计赶紧解释说:“我们招贤饭庄最近没有住老汉。”

铁天亮说:“他本不是老汉,只是夜出时使用了‘易容术’,才改变原来的相貌,他的实际岁数也就是三十出头。”

小伙计沉吟了一下,说:“……对,店里住了个三十来岁的客人,进来时还打听过两个送公文人的下落,我也有过怀疑,曾专门试过他的身手,可这人武功全无,是个十足的书生。”

铁天亮冷笑了两声:“此话差矣,俗话说‘武人文相’,这正是他功夫到了一定程度,才收敛了练武之人的锋芒,露出常人平淡本色。”

鲁大水抱怨说:“那年我们杀了武林界两个人,已命命相抵,本想就此罢手。可你又捎信儿,称有三名镖局的人进淀,命我务必杀掉,不然后患无穷。后来你再连连捎信儿,结果越杀越多,从此罢手不得。”

铁天亮又冷笑两声:“鲁兄的话差矣,大清有大清的戒律,你杀二人是死罪,杀百人也是死罪,我次次捎信,都是为了你们好,要把你们杀人的秘密泄露出去,恐也活不到今天,事到如今,你们也不要怕……”

鲁大水打断他的话:“怕倒不怕,只是嫌麻烦,司马剑住在我们店里,要说杀他易如反掌,他的武功比我高低,还不清楚,但略施小计,便可让他命归黄泉。”

铁天亮哈哈大笑:“鲁兄豪爽,你们结果了司马剑,罗楚就交给我了,此后我当了镖局总督,你们和武林界的事情就会一了百了。我也好从各方面照顾你们,保你们太平度日,安居乐业。”

鲁大水听罢恶狠狠地说:“你尽管放心,三日内我把他除掉。”

铁天亮说:“好,一言为定,此间若需钱财,尽管张口。老兄我不便在此久留,告辞了。”黑影一闪,铁天亮便无影无踪了。

船主讲到此处,摘下斗笠,敞开胸膛,刮光的头上冒出密密白发,胸前的皮肤皱成条条,汗水在里边起伏着往下流。

天蓝得正浓,挂不住一丝云的模样。

我给船主递上一瓶红牛饮料。船主说喝不惯。我强调,不是假冒伪劣产品,不会染病。船主说,健康的身子骨是不怕被传染的,我就是喝不惯。说完,他弯下腰捧起淀水大口大口地灌进肚里。尔后擦了脸和胸,又用草帽扇了扇,接着讲下去:

第二天,招贤饭庄依然如旧,来往顾客熙熙攘攘。

中午时分,司马剑又来吃饭,他吃得正香时,鲁大水笑眯眯地走过来,说:“你在小店吃住如有不随心处,请直言吩咐,不必客气。”

司马剑笑笑:“承蒙关照,我在贵店吃住都挺好。”

鲁大水指指桌上的烧红鲤鱼说:“这鱼吃着还够味吧?”

司马剑说:“很香,很鲜。这种鱼挺稀罕,出处不多,不知掌柜的从哪趸的?”

鲁大水说:“看来客官是内行人,这种鱼确实不多,是我们从东水湾钓来的,今天正好是十五,星高月明,不知客官有否雅兴和我前往钓鱼?”

司马剑很高兴:“掌柜的邀我去钓鱼。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鲁大水说:“好!晚饭后咱们一起去。”

晚饭后,司马剑刚回到屋里,小伙计就送来了鱼竿、鱼食和鱼篓。

司马剑边收拾东西边问:“东水湾离这儿远不远?”

小伙计说:“没多远,从这往东,穿过几棵大柳树,就会看见几块芦苇,那当中有片月牙儿形的水塘,就是东水湾,鲁掌柜已在那里为你准备了一条‘小四仓’和撑篙,你去了后可撑船到水塘的中间下钩,那有红鲤鱼。鲁掌柜晌后划船去同口镇了,赶回来直接划船去找你。”

司马剑说:“好!”末了,他心中暗想:不知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到了那里我可随机应变,还可趁此打探一些情况。

天渐渐黑下来,司马剑沿着星光向村东走去,路边小草上的露珠闪着微光,蟋蟀轻轻叫,一层薄薄的雾像绸子一样漂动。远处几棵大柳树显出黑黝黝的轮廓。一阵微风吹来,夹杂着芦苇和荷花的淡淡清香,司马剑禁不住紧抽了两下鼻子,童年的往事又好像浮现眼前……他长叹一声,随即加快了脚步。

到了水边,司马剑果然看见一条四仓小船,船上放着一根撑篙,他环视一下四周,确实无人,又拿起撑篙捅了捅小船,感觉船还算结实,便解下系船的绳子,然后上了船,兴冲冲地用篙往水下一撑,小船箭一般向塘中溜去,当他用力再撑第二篙时,丈把高的船篙几乎都没进了水里,仍然没有够着底。他心里一沉:这里水深不可测。后一想,就自己的水性和武功,即使有人暗算,也吃不了什么亏。随即,他取出钓鱼竿,上好鱼食,将钩甩进水里,开始钓鱼。

月亮高高升起,把东水湾照得明晃晃的,远处的芦苇,近处的水波纹都看得很清楚。司马剑钓了好一会儿,一条鱼也没有上钩,只钓了一只小鳖,他心里纳闷:这里没有红鲤鱼,也应该有草鱼和鲢鱼,怎么什么鱼也没有呢?就在这时,他听到远处“哗啦”一响,定睛一看,远处水面翻起一个井口大的水花,接着“哗啦”一声,又是一个大水花。司马剑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知道水下有东西,赶忙扔下鱼竿,把船篙紧紧握住。接着,“哗啦,哗啦”,又连续出现了几个水花,而且越来越近,司马剑突然看清水花中有个几尺长的鱼脊一闪,心里不禁暗暗叫苦:今天凶多吉少。他知道那是条黑鱼,足有一丈多长,这家伙在水里就和山里的老虎一样,以食肉为主,极其凶残。水花更接近小船,他知道,这黑鱼正是奔自己而来。他不敢怠慢,紧握船篙,站稳脚跟,圆睁双目,准备以死相拼。

水花离小船还有两三丈时,突然消失了。司马剑知道,大黑鱼沉到半深处向小船冲来,他静候一下,盯着波纹,估计大黑鱼正到船边,便用船篙狠劲向下捅去,不想,那大黑鱼很灵,船篙刚挨到它身,便灵巧地一闪,用尾巴将篙扫到一边。司马剑猛然拽回船篙,再次向黑鱼背上戳去,那黑鱼又一闪,但这次它稍慢了点,被碰掉一根胡须。大黑鱼被激怒了,猛地回头,一口咬住了船篙,然后往下狠拽。司马剑心里清楚,一旦船篙被黑鱼叼去,自己将必死无疑。他用足内力,用站桩功稳住双脚,开始固守,大黑鱼接连往下拽了三次,每次吃水线达到船弦边时,就再也拽不动了,大黑鱼见无力把小船拽入水底,便叼着船篙快速向前游去。于是,司马剑和小船便跟着大黑鱼在湾里兜起圈子。转了十来圈,司马剑感到大黑鱼的气力渐渐减弱,自己也已大汗淋漓。心想,不能再这样转下去了。便猛地往前一推,再往后拽,只听“咔”地一声,船篙被拽回。他估计,大黑鱼的牙齿至少被拽下两颗,司马剑琢磨大黑鱼可能要退却了,没想到大黑鱼完全被激怒了,它迅速回身,不顾一切地向小船撞来,“呼”地一声,将小船撞起三尺多高,就在大黑鱼撞到小船的一瞬间,司马剑已感危险临头。便紧跑两步,用“八步急功”向空中飞起,小船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底冲上、仓从下落到水里,司马剑随即落到船底上站住。大黑鱼见司马剑没有落水,再次向小船撞去,司马剑如上次一样飞起、落回,如此三番,司马剑毫毛未损,可小船第四次被撞起落下时却散了架。司马剑在空中想:无论如何不能落水,急中生智,便选择了一块最大的船板落去,然后采用“梅桩功”,在几块漂在水面的船板上跳来跳去,与大黑鱼周旋……

司马剑处境越来越危险,汗水已把他全身浸透,船篙前部也在与大黑鱼拼打中撕裂,大黑鱼以逸待劳,司马剑却是疲于奔命,看来他已坚持不了多久了。

正在这时,岸上传来了几声“噢、噢、噢”的轻脆喊声,随着喊声,水花一翻,大黑鱼沉入水底。

秋荷来了,在叫声中她把一大桶猪下水、鸡肠子抛入水中,大黑鱼疯似地游过去,水花翻滚处,一张大嘴在贪婪地吞噬着。

秋荷双手卷成喇叭状,高声对司马剑喊:“快下水,往北游,上了芦苇地有一个小堤通村子。”

司马剑听罢,迅速扔掉船篙,飞身跃起,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转眼功夫他已出现在苇地边上,尔后穿过苇地,大步向村里走去。

司马剑刚到村边,迎面碰上秋荷,秋荷说:“算你命大,活着回来了。”

司马剑擦擦头上的汗水说:“淀里怎么有这样大的黑鱼,真可怕。”

秋荷说:“那年发大水,白洋淀的村庄淹得只剩下树梢,水退后,留下这条黑鱼,先后有不少治鱼的人想逮它,不但没逮着,反而丢了性命。打那以后,黑鱼就有了吃人的习性。为使它少伤人,莲花口的人每月十五喂它一次鸡肠子、猪下水什么的。今天我义父去同口镇给黑鱼拉食,没等他回来,你就来了,我料定你要出事,便急忙赶来找你。”

司马剑说:“是店里那个小伙计让我来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害我。”

秋荷反问道:“你过去认识小伙计吗?有否冤仇?”

司马剑答道:“不认识他,也未曾交往过,一无冤,二无仇。”

秋荷沉吟片刻说:“这就怪了,你与他无冤又无仇,那他为什么要加害与你呢?莫非……”

秋荷顿了顿,瞪着眼睛问司马剑:“你会不会武功,与武林界有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