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是你的儿子,我的命是你给的,你想如何处置我都可以,可是娘不是!她没有对不起你!你一声不说就将萧瑀带回来,让她由人人羡慕的州府夫人成为人人茶余反口的笑柄!你知道这些日子娘为何不出门交际吗?不是因为她因为萧瑀的事情而气你怨你,而是萧瑀的出现让她成为所有人的笑话!”萧瑄一字一字地道,“从前大家有多羡慕她一人得夫婿宠爱,今日大家就多鄙夷嘲讽她竟然连丈夫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都不知道!什么在南方纳的妾室?什么因为孩子不适应北方的生活所以才一直没有接到身边来?你以为这些话会有人信吗?就算有人相信萧瑀真的是你的妾室生的,可外人只会觉得娘生性嫉妒,所以才逼的你不得不将孩子一直养在外面!你还这般纵容萧瑀?父亲大人,你可知道你在补偿他的时候也在作践着娘!娘她有什么对不起你?当日嫁你,她本就委屈了的,可这么多年,她可曾有过一句怨言?可曾自恃出身骑在你的头上过?没有!一天都没有!是你自己弄错了你原配的生死,这跟我娘有什么关系?她就活该欠了你们的?”
萧嵘脚步一跄,面色开始发白。
“你要补偿萧瑀,给他名正言顺的嫡子身份,那我们呢?娘跟我在你心里算什么?”萧瑄继续喝道,“我们母子何曾欠过他们母子?而你,我的父亲,我一向最敬仰的人,竟然为了让我娘同意而拿身家性命威胁!父亲,我是丧心病狂,那你呢?你这样又是什么?”
萧嵘无法给出答案。
萧瑄也不等他的答案,“没错,当日陷害那易之云的人是我,今日派人去杀他们的人也是我!都是我做的!我知道他们无辜,我也知道我这不过是在做无谓的迁怒,可是如今我除了这些迁怒之外,除了草菅人命之外,我还能做什么?我还能用何种方式来为我们母子讨回公道?父亲,你告诉我啊?”
“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一切都是我的错!”萧嵘一字一字地道,“可是暄儿,你做的这些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你可知道后果?”
“后果?”萧瑄嗤笑,“不就是杀人偿命吗?我如何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
萧瑄没等萧嵘说完便嗤嗤笑道:“在父亲的心里,我比不上你千亏万欠的儿子,没想到今日连两个贱民也不必上!好了,如今我已经招供了,父亲大人要杀要剐随便就是!”
“你——”萧嵘满目震惊,似乎隐隐明白了儿子的想法,不是单单的泄愤,而是在逼他!
萧瑄仍是嗤笑,“如果父亲没有想好了的话,那就慢慢想,反正孩儿就在这里,随时等候父亲的大人的处置!”
没错!
他是在逼他!
他想要看看他这个长子在他的心里究竟还有什么地位,就算算什么?
他要补偿萧瑀,他不反对,他虽然怨恨萧瑀的出现让他变得难堪,可是,他更加敬仰这个父亲,所以,就算他再恨萧瑀,再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也没对他下过手!
可是,他不顾名声纵容萧瑀无法无天四处闹事,如今又将他们母子置于极度难堪之地,他无法忍受,无法接受!
他是他最敬仰的父亲,如今却这样对待他们母子!
他就是要看看他能够将他们母子践踏到什么地步!
萧嵘脚步踉跄了两下,最终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他宦海沉浮二十年,无数次大风大浪对未曾将他击垮,可是,如今两个儿子却让他心力交瘁。
长子是他的骄傲,是他寄予厚望的未来,幼子是他心头的痛,是他极力弥补却仍无法补偿的债,可是如今,两个儿子,都在逼他!
萧瑄并没有看到身后父亲的模样,更无法真正地体会他心中的煎熬,也不想去体会,曾经敬仰的父亲形象在一点一点地崩塌中,他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一点也不后悔!
当他打开了书房的门,走了出去,转身,却见到了萧瑀,如同那日在衙门一般,只是他们的处境换了而已,当日是他歇斯底里地质问,而今日,是他。
当时是他冷眼旁观,而今日,是萧瑀。
萧瑄笑了,极致的嘲弄,然后起步,与他错身而过。
萧瑀并未阻拦他,也并未因为听到刚刚的那些话而勃然大怒,他面色平静无比,便是眼底亦是如此,若是没有看到他紧握成全的双手,那手背上泛起的青筋,恐怕会觉得他根本不在乎这件事一般。
他低头静静站着,即不离开,也没有进去,直至许久之后,才缓缓抬头,起步走进了书房。
“爹。”
萧嵘倏然抬头,看着来人,“瑀儿?”
他怎么来了?
来了多久?
可听到了刚刚……
“我都听到了!”萧瑀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道。
萧嵘一惊,“瑀儿,你……你放心,他们没事,萧忠正会护送他们安全回到扬子县的。”
萧瑀看了看他,没有回答,又扫见了地上的几张纸,弯腰捡起,细细地看了一遍。
“瑀儿……”萧嵘唤道,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兄弟失和,甚至宛如死敌!当日接瑀儿回来的时候,他希望他们能够兄友弟恭,可是后来,他知道了宛娘的事情,他已经不抱这个奢望了,只是希望他们兄弟两个能够和平共处,待瑀儿长成,他为他谋一份差事,让两人分开过就是,可是如今……他知道瑀儿对那对小夫妻有多重视,如明白他为何如此重视,那两人就像是瑀儿的浮木一般,他将他们视为了救命稻草!
萧瑀看了纸上的内容,知道了事情经过,却并未发怒,而是抬头,平静地道:“记名的事情算了吧。”
萧嵘更是大骇,“瑀儿,你——”
“孩儿想过了,这件事的确让爹为难,孩儿相信娘也不希望爹这么为难的。”萧瑀缓缓继续,“不过,三年之后让娘如祖坟的事情孩儿不能退让。”
“瑀儿……”萧嵘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更加的心惊胆颤,就连当日文恭皇帝登基之前的朝中巨变,他也未曾如此过,他岂会相信他是真的想通了?“瑀儿,此事为父已然决定,你放心,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