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他的心更加的不安。
柳桥低着头静站了会儿,然后抬起,转身,看着他,一路走到了他的身边,坐在了炕沿上,目光仍是紧缩着他的脸。
“阿桥……”易之云更是不安。
柳桥却笑了,“易之云,你现在特恨我吧?”
易之云一怔,“阿桥,我怎么会……”
“我让你跪我。”柳桥继续道,“不恨我?不是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吗?你跪你娘天经地义,跪我,算什么?算我在羞辱你。”
“阿桥……”易之云看着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你没有羞辱我,你让我跪下,只是为了更加方便打我。”
柳桥笑了出声,看着他仍是脸,“疼不疼?很疼吧?现在还肿着,可是易之云,我的手更疼!心也疼!”
“阿桥……”
“易之云,我知道你为什么非得要去,可是我们不是只有这个办法的。”柳桥继续道,笑容已经敛去,剩下的只是苦涩,还有眼眶内的湿润,“我们一起再想其他办法好不好?还有其他办法的!”
“没有其他办法。”易之云却摇头,“阿桥,这是唯一的办法?”
“怎么会?”柳桥继续温声道:“易之云,还有的,还有的!”
“还有什么?”易之云苦笑,“科举吗?阿桥,你觉得我走科举之路,真的能走下去吗?”
柳桥一怔。
“虽然我一直不愿意承认,可是……”易之云自嘲道,“我知道我没有念书的天分,前几年,我屡考屡败,你说是因为我压力太大了,或许也有吧,可更多的还是我没有这方面的天分。”
“勤能补拙!”
“是,勤能补拙。”易之云继续自嘲笑道,“可是阿桥,能够补多少?让我过了府试?过了乡试?阿桥,安夫子是何等聪慧之人,可是他一辈子都只能停步在举人上,我能超越他吗?阿桥,我没有骗你,虽然我去府城并不是一心想要跟进士夫子念书,可是我也还是试过,不管是萧大人还是夫子,我都试过,而他们给的凭借都是天分欠缺,阿桥,勤能补拙,但是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易之云,你是在妄自菲薄!”柳桥反驳道,“不就是考试吗?我们能过一次,自然也能过第二次,为何不能一直过下去?”
“县试,如果没有你,我也一样考不过去。”易之云道。
柳桥一窒。
“阿桥,别说易晟还有荆家不会让我顺利通过,便是他们不插手,我也考不过举人。”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好,不考科举,可还有其他办法,你就算是假装跟易晟回去认祖归宗,然后伺机……”
“我的确这么想过。”易之云笑道,却是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柳桥见了他的笑容,莫名的心疼。
“我真的有这么想过。”易之云继续道,“他不是想要让我认祖归宗,想要补偿,想要表现他的父亲慈爱吗?好,我就成全他,我跟他回去认祖归宗,即便是一个卑贱的庶子,我还是当!到时候我进了他的家门,还愁找不到机会报复?阿桥,我真的这样想过的。”
“那为何……”
“可是后来……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易之云继续道,“阿桥,如果我这样做了,跟他易晟有什么区别?”
柳桥眼眸一睁。
“阿桥,我不想用阴谋诡计来报复,来讨回公道,这样的公道也是一样的肮脏污秽,阿桥,我不想变的像他一样,我不想被人骂有其父必有其子!”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
“那你就忍心让我们为你担惊受怕?甚至……”柳桥眼眶中的泪水涌了出来,“甚至可能连为你收尸都做不到?”
“阿桥,不会的。”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阿桥,不会的,我不会有事的,我活着回来的!阿桥,我打听过了,像我这样初入伍的不会去前线,只会被编入新兵营里,不用打仗,如何会又性命危险?而且如今大周也没有战事……”
“没有战事你如何立军功?”柳桥反驳道,“易之云,我虽然没有你懂的多,可是我也不是傻子,将士靠什么升官发财?不就是打仗吗?不打仗,谁会记得你?不打仗,你便是在军营里待到老死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这样你怎么报仇,怎么讨回公道?”
“阿桥……”
“还有,就算你活下来了,立了军功,那难道就一定能够跟他们对抗?能够让皇帝不顾自己皇后的面子而处置易晟?”柳桥继续道,“更别说你能不能活下来!”
“我一定会活下来的!”
“那是战场易之云!那是刀剑无眼,那是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战场!你凭什么说你一定会活下来就一定能够活下来?就凭你练了这大半年的武功?有多少身经百战的将士都战死沙场,你这学了大半年武学的书生如何能活下去?易之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易之云看着她半晌,然后缓缓道:“我跟萧嵘打听过了,如今朝中最得皇帝信任的将军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皇帝的亲舅舅成国公,而太后很喜欢皇帝的原配敬仁皇后,所以对太子也是格外的喜欢,而对荆皇后一直很冷淡,这一次荆皇后的册立典礼也正是因为太后所以才低调进行,而在荆皇后被册立为皇后之后,一直住在相国寺的太后便搬回了皇宫,京城的都传着太后这样做是因为担心荆皇后会谋害太子,特意回宫去制衡她的。”
“你想靠拢成国公?”柳桥看着他问道,“借助太后对付易晟?”
易之云点头,“不过我会凭借我的本事去达到这个目的。”
“易之云……”柳桥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说他笨好,“有时候未必事事都要光明磊落,当日我对付莫辉的时候不也一样用了手段?易之云,并不是用些手段便会污秽不堪的!而且,你靠拢成国公,借助太后,不也是利用了太子跟荆皇后之间的矛盾吗?不也是使了手段?”
“可是阿桥……”易之云垂了垂眼眸,苦涩道:“这是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