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易大哥已经战死了的人是成国公世子。”萧瑀继续道,“成国公世子是当年征伐西北的主将,新兵营上前线的时候,成国公世子检阅过,易家大哥因为表现的很好,所以被成国公世子记住了,后来几经战事,易家大哥砍杀了敌军的一名小将,成国公世子还将他宣到了账中嘉奖了一番,后来……战事结束,大军重新调配,成国公世子便想将易大哥调到自己身边,可是命令才下达没多久,易大哥所在的队伍就被伏击,全军覆没,包括易大哥在内,都战死了,阿河叔……成国公世子亲自看过易大哥的尸体……所以,这件事不会有假……”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
“我回了京城之后就求了我父亲打听消息,而这件事被回京面圣的安国公世子知道了,他见了我父亲,问他为什么要找一个战死了的人。”萧瑀继续道,“将士战死,都会通知原籍的衙门,衙门便下达死亡通知,同时依照律法给予战死将士的家属抚恤金……可是,易大哥没有……成国公世子得知了我们从来没有得到过易大哥的死讯,当即让人查了这事……没想到,牵出了一桩大案!”
“大案?”
“嗯。”萧瑀点头,“西北军营的军需官截下了战死将士的死讯,以此来骗取朝廷的军饷,除了易大哥之外,还有很多人的死讯被瞒住了。”
柳河瞪大了眼睛,便是他也是见过了市面,可是却也无法相信竟然有人这样做!
“军中每个士兵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军饷,瞒下了死讯,就能继续向朝廷要军饷,然后私吞……”萧瑀冷下了神色,“西北军营数十万将士,只要不一一清点以及查看军饷账目,轻易不会被发现!这些人就利用这个空子来谋取私利!”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柳河身子颤抖了起来,因为震惊,更因为愤怒,战死沙场,葬身异乡,这已经是很凄惨的事情了,可死后连个给自己烧纸钱的人都没有……连家人的纸钱也没有……这样下了黄泉,还如何能投胎?还有,家人一年又一年地得不到音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的煎熬……“那些人的良心被狗吃了!?”
萧瑀冷笑道:“只要有利益,还管什么良心?虽然只是瞒报了一小部分,可是每个月的军饷,多年累积,那就是一个极大的数目,面对这般大的利益,岂会还管什么良心不良心?”
柳河咬着牙,“这些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是会有报应,而且已经降临了!”萧瑀继续道,“这件事出来之后,皇帝震怒,下旨彻查严办!”
柳河恨恨道:“这些人就该千刀万剐!”
“阿河叔。”萧瑀垂了垂眼帘,转移了话题,“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嫂子跟云姨,云姨那边有我,嫂子那里……”
“我去看看。”柳河当即道。
萧瑀点头,目送他去找柳桥,然后,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易大哥,这就是你要光明正大的结局,当日如果你没有坚持,如果你不是坚持不想变的跟你父亲一样,现在嫂子跟云姨就不会伤心欲绝,易大哥,这么做,值得吗?你觉得值得吗?你的正直,没有伤到你的仇人半分,反而让你所爱的人陷入痛苦之中,易大哥,你现在一定后悔了吧?”
天,阴沉的厉害,如易家每一个人的心。
柳河敲了门,不过却没有得到回应,好在门没有反锁,所以柳河可以进去,推开了门,进了昏暗的屋子,便见到柳桥坐在了炕上,背靠着墙壁,曲着双腿,低着头,见了女儿这般,柳河心疼不已,轻步走到了炕边,“阿桥……”
柳桥并没有立即反应过了,直到柳河叫了三次,她才缓缓抬起了头。
“阿桥……”柳河坐在了炕边,“爹在这里,爹在这里……”
“爹……”柳桥开了口,声音低沉而沙哑,神色木然,眼眶泛红,却没有眼泪。
柳河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头,“爹在这里,阿桥,别害怕。”
“爹……”柳桥看着他,“易之云死了。”
“爹知道,爹知道……”
“可是他明明答应过我会回来的。”柳桥继续道,“爹,他答应过我的。”
“阿桥……”
“爹……当日是我让他去的,是我让他去的……爹,是不是我害死了他?是不是?”
柳河忙摇头:“阿桥,不是的!怎么是你害死他?你不是也说了就算你不让他去,将来,他也一样会去的!阿桥,跟你没关系!”
“爹……”柳桥干涸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起来,“他死了……我怎么办?”
“还有爹在!还有你娘,我们……”
“我知道我喜欢他,我知道我一心一意等他,我知道我很担心很担心他……可是我一直认为就算我再喜欢他,再爱他,也不一样非得有他的!可是现在……爹,我不知道没有了他,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我甚至不知道我这些年的努力究竟为了什么?爹,我不知道原来没了他,我就会没了目标,就会对未来失去了方向……爹,我该怎么办?”她抬手握住了柳河的手,眼底有着茫然与惶恐,“爹,我该怎么办?”
“阿桥……”柳河很想给她答案,可是自己却也没有答案。
柳桥落了两行泪,“爹……不过是两年多而已……我跟他相处了不过是两年多而已……怎么就这样了?怎么会?爹,我们都分开了这么多年了,我甚至开始要很仔细地想才能想起他的模样,可是为什么他死了,我会这么难过?我会没了方向没了希望,爹,为什么?我就这么爱他吗?”
“阿桥……”柳河无法理解柳桥的这些话,只当她是伤心糊涂了,伸手将女儿抱在怀中,“有爹在,有爹在……阿桥,别怕……”
柳桥闭上了眼睛,却止不住眼泪往外渗,更止不了心里的痛,她的心很痛很痛,易之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让我没了便会失去了方向之后就死了?就这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