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日薄西山。
一条河流穿过山谷,缓缓地流淌。
说是河,其实只不过是一条较宽的溪流罢了。
夕阳的余晖散落在清澈的水面上,泛起点点金光。
傅羽棠立于水流中一块凸起的圆石上,一手拿着削好的鱼叉,冷静地观察着水面。
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手势一扬,便叉中一条三尺来长的鱼。他拎起鱼叉随手一抛,又是一条鱼被扔回岸上。
紫儿蔫了。
她没精打采地坐在水边的一截枯木上,悻悻然地看着他在河里抓鱼。
被追了老半天,玉佩没了。她现在身体又累,肚子又饿,还只敢离他五步远的距离,免得又落到他手上。
捕够了鱼他便上岸了,远远地就绕开了她,走进另一边的树林。
见他走远了,她立马眼睛一亮,精神倏然间抖擞起来。她兴冲冲地跑到那堆鱼旁边拔出一个鱼叉,然后纵身一跃,落在他刚才站的圆石上。
她也学他的样子装模作样地观察一阵,然后举起鱼叉就开始往水里摆弄,可任由她戳来戳去老半天,别说是鱼,连条蝌蚪都没有挨着。
半晌过后,紫儿生气了。
她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了,而后她抬起手,鱼叉笔直的落入水里,顺着水流往下流漂去。
不过抓鱼而已,有什么事她唐紫纱办不到?鱼叉不行,她自然有的是办法!
傅羽棠拾完柴薪回来后看到的是一片恐怖的景象。
残阳如血。
水面上遍布是翻白的死鱼,充斥着整条河流,浩浩荡荡地顺着水流往下浮动。深红的夕阳铺洒在密密麻麻的鱼身上,仿佛整个河道都变得一片鲜红。
紫儿站在河中的那块巨石上,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果,笑得宛如孩童般纯洁灿烂。
“羽棠哥哥!”她开心地跳着朝他挥手。
手中的柴薪落在了地上,他仓促地上前几步,失控地怒吼道:“你做了什么?!”
“抓鱼啊!”
“你在河里下毒?!”他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这并不难猜,她擅长使毒,而能够造成这种效果的,不是毒物还是什么?!“我抓不到鱼嘛,你看,其实根本就不用抓,它们全都得乖乖地给我浮上来!”她嘴角的笑带有一抹妖异的狠戾。
“唐、紫、纱!”他只觉胸口有种窒闷的疼痛,握拳的力道像是要将什么狠狠捏碎。
“羽棠哥哥!”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立即给予热烈的回应。
他一跃上前,抓住她的手就往自己身边拖,几乎是用吼地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水源地?!山下有无数的村庄、城镇靠着这支水流过活!他们要是吃了这些有毒的鱼、喝了这些被下过毒的水会怎么样?!你知不知道自己会要害死多少人?!”“可是,这样我就有鱼了啊!”山下的人会不会死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要自己捞到鱼就好了,“羽棠哥哥,你抓得我的手好痛哦。”她皱了皱眉头,不满地扭动着想挣脱他。
他几近绝望地看着她,然后退开一步,又退开一步,猛然甩开她,飞身直奔下游。只见他足尖在水面上轻点,身影凌空一跃,腰间的长剑毅然出鞘,动作快得令人看不清他做了什么,只觉水面陡然炸开,一条条鱼被冲得半天高,而且一条不落全都落到岸上。
他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这些鱼漂到下游,水中的毒性还有可能被净化、冲淡,但吃了毒鱼的人却必死无疑!
如果是她下的毒,一定是药性最强的剧毒,所以一条都不能遗漏!
是夜。
燃烧起来的篝火在幽深的树林中撑起一点朦胧的亮意。
傅羽棠坐在火堆前,火光中他紧绷的脸忽明忽暗。他手中拿着一截树枝,久久,才在火堆里拨动一下。
架在上面烧烤的几条鱼已经呈现焦黄,溢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唐紫纱眼巴巴地坐在一个阴暗的小角落里,双手托着下巴,不时被烤鱼的香气引诱得吞下一口垂涎的唾沫。
她好饿,好饿……好饿哦!
自打从无月宫出来以后,她就没好好吃到过东西了,这几天为了收集毒器,一共才吃了几颗包子而已。
她偷偷地瞄了他面寒如霜的侧脸一眼,终于抵不住食物的诱惑,怯生生地伸了伸脖子,小声道:“羽棠哥哥……”
听到她的声音,他掌心立时一紧,五指深深陷入进木棍中。一种比愤怒更深的情绪猛然间翻涌上来,在他的胸口翻滚激荡着。
他该杀了她的!
这女子视人命如草芥,一切单凭心性行事,没有半点的顾忌!更甚者,她具有能够置人于死地的能力!她的存在,留在世间绝对是个祸害!
在他抓住她,抢回玉佩的时候,就应该要杀了她的!
可是,他却下不了手。
想他三岁习武,八岁拜师,十七岁行走江湖,打斗比试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不曾伤过人命。
他的星雪,还是一把没有开过血刃的剑。
这是一个纷乱的世道,战火燎原,江湖争斗,百姓颠沛流离,过得痛苦不堪。谁都有着悲惨的命运,谁都没能在安逸中诞生。
谁,都无法得到幸福。
在同样悲惨的人中间,杀戮,只能带来永无止境的报复与恶意,再没有人能够逃脱血腥的轮回。
他的剑,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保护。
所以,即使明知她该死,他却还是在最后一刻犹豫,下不了手。
紫儿绝望了。
看他还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要想吃到鱼儿大概是不可能的了。她可怜兮兮地看了看他那堆火,决定要自力自救了。他用余光看见她突然站起身来,“啪嗒啪嗒”地跑进树林,没过多久,又抱着一捆柴薪和一点别的什么东西“啪嗒啪嗒”地跑出来。
然后她就开始生火了。
有模有样地学他架起柴火,就是遍寻不着点火的东西。紫儿是从没干过活的,所以她身上根本没有火褶子。
所谓的点火,只要是个容易烧着的东西就可以了吧?眼眸一转,她立刻就有了想法,忙从裙袋中掏出那只刚在林子里抓来准备烤熟吃的小兔子。五指一伸,就将那个活生生的小家伙往柴堆中一压,另一手还把小兔子那根毛茸茸的尾巴给拔起来了一些。
她往兔子的短尾巴上洒了些不知名的粉末,不多时,原本安安静静的兔子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那叫声活像个小孩儿勒住脖子在叫喊。
“哇!羽棠哥哥,原来小兔子会叫啊!”她一脸新奇地道。
他还是冷硬地不看她,但手中的力道更紧了,指节几近泛白。
兔子叫了一声后便不叫了,只是身子不住地哆嗦着,身体通红一片,尾巴上的毛已经开始冒出火星了。
“哼,我就知道肯定能烧起来!”她一边抓着兔子一边还洋洋自得地道。
实在是看不下去她造孽了!
傅羽棠抽出火中的一截燃着的木柴,挥手就向她扔去,正中兔子的头部,把它敲昏了过去,柴薪也被点着了。
居然生生地去烧兔子毛,她到底有没有脑袋?!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心?!
结论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他看着她眼见火被点着,一副开心雀跃得像个孩子似的笑脸。
眼神愈冷。
这女子,真是无时无刻都能惹出点惨绝人寰的事来。可他既然杀不了她,那让她留在他的视线之内,至少他还能够看着她,免得她四处为祸作孽!
他抬头看天,黝黑的天幕上明月如皎。
一丝微凉的寒意,浅浅掠过心头。
一连几日的风餐露宿,才终于遇上一处像样的客栈。
紫儿看着眼前香味四溢的各色菜肴,口水都快流满了一桌。
再无闲情左盼右顾,她筷子一抄,就开始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吃得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一盘接着一盘,直到客栈里的人都被她的吃相给惊动,纷纷转头侧目以对,想着如此甜美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吃起来怎么比狼还凶残?
傅羽棠抬眼看她,眼眸幽深如墨。
这时候的她,又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的孩童。从相遇到现在,他已经见识过她变幻着无数张脸孔,时而天真,时而狠辣,时而妖媚,时儿像个不染尘世的妖精。可是他知道,她的肆意妄为,稍有不顺就变脸,下手时的狠戾毒辣。他以为不杀她,只要在他视线范围之内就可以防止她为非作歹。所以这几天来,未免她烧兔子毛、在河里下毒,他就帮她生火、捕鱼。可是他竟忘了,他能一世看住她吗?
总有一天,他们要分开,走上不同的道路,然后——
刀刃相见!
她的性子,必定会惹下滔天祸事,而他就要为自己今天的决定收拾善后。
所以,他的视线落在了平放的银色长剑上。
他的星雪,注定要沾染上她的血吗?毕竟,没有一把剑是能够避免血腥。
剑,是天生的凶器。
可是,就在现在,只要没有亲眼见她再行伤人,他就无法拔出手中的剑。
有时,只是偶尔……她真的就像一个孩子,小小的,无邪地笑着,似乎不懂人世间所有的烦恼与忧伤,比任何人都要明媚灿烂的笑容。他从来没有见人拥有过那样纯粹的笑,这世上到处都是虚伪狡诈的面孔和口蜜腹剑的笑脸,已经够了。
突然,一阵诡异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只见她两手紧紧地扣着桌子,双眼圆睁,两腮鼓鼓的,像是极为痛苦地涨红了一张笑脸,拼命地挣扎着。
他眉心一皱,不知她这又是弄出什么了,还从没见过一个姑娘比她还能惹事的,每次弄出来的名堂都是千奇百怪,令人闻所未闻。
“姑……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旁人见不对劲,忙过来问道。
她眼睛睁得更大了,波浪鼓似的猛摇头,像是要把塞满嘴巴的东西给吞进去,又像是要吐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边怎么回事?!”掌柜拨开人群急急过来,“哎呀!小姑娘,你刚才吃什么了?!”
她说不出话,只用手指了指面前的一堆盘子。
“吃了这么多?!”掌柜眼一瞪,“这是烤全鸡呀!你都吃了?骨头呢?骨头吐哪了?!”上下左右看了一遍,桌上桌下看了一遍,没有。掌柜立时白了一张脸,“你吃鸡没吐骨头?!卡住了?!”
正解!她连忙点头。
无月宫的鸡鸭鱼肉通常都是剔骨去毛的,紫儿只管张嘴吃饭,从来都不晓得,原来店里的鸡还是有骨头的。
此时傅羽棠的脸已经黑了。
“快!吸口气,慢慢吸气……别太用力,匀着把骨头吐出来……吸气……呼气……”掌柜身体力行的比划着指点她。一旁的人也跟着“吸气”、“呼气”的穷紧张。
好不容易,忙活了半晌后,紫儿才终于把卡住她的那堆骨头给吐了出来,重新活过来般地大喘了一口气。
“哗,羽棠哥哥,刚才差点噎死了……”她劫后余生地趴在桌子上。
他倒是希望她噎死了好,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人群渐渐散去,一个跑堂的小二在转身之后嗤笑地低道了句:“土包子。”他刚进这行没多久,最见不得那些连吃好点的饭菜都不会的穷鬼。
紫儿听到了。
她微微眯起眼,似天真无邪地托着下巴,甜润的嗓音中渗透着丝丝凉意:“小二哥,你的眼睛好漂亮哦。”
“你要干什么?!”察觉她意图的傅羽棠猛然怒喝道。那话他也听到了,这女子不会就因为人家的一句话干出什么事来吧?
“羽棠哥哥!”她转过脸面对他时,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戾气尽散。装模作样地吐了吐舌头,“哇,口好渴哦……”可能是刚才吃太多了。
呼噜呼噜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她又殷勤地倒了杯茶水递给他,“羽棠哥哥,茶。”食指不着痕迹地在杯沿轻轻一划。天山蜘蛛草,不信你还没反应?她暗暗观察他的动静。
冷瞥她一眼,他拿过茶杯不疑有它地啜了一口,然后静静地看了会窗外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又没用?
紫儿差点都气馁了,这几天来,她对他下了不止十几种剧毒,竟然没有一个有效。不过转而一想,大师兄是绝对不会轻易就被毒倒的,必须是更强、更烈的毒药!老怪物曾经说过,这世上没有所谓真正百毒不侵的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端看你能不能发现而已。而她,一定会发现那个弱点,然后杀了大师兄!
现在,还不急。
媚惑的狐狸眼掠过一道妖异的阴狠。
“掌柜。”他结了账,临上客房前又道,“这店里可有马卖?明日启程我要一匹马。”
“成,客官您安心歇息,明儿走时就把马牵来!”掌柜眉开眼笑地说。
闻言,紫儿不着痕迹地邪气一笑。
翌日
傅羽棠整装停当,推门而出时眼神往临间的客房一瞥,只见其门户大开,而房中空无一人。
她去哪了?!
脸色骤然一变。无数个念头闪过脑海,他本能往楼下看去,那个跑堂的小二也不在!
心下一惊,他提剑就往楼下冲去。
厅堂、厨房、后院,都没有!
他太了解那女子的狠毒,吃不得半点亏,受不得半点委屈,说得出做得到!没有仇怨她况且还要去惹别人,真要别人触犯到她,哪怕只有一点,她也绝不会放过对方,有仇必报!他怎么竟然忘了,怎么会忽略了?!只是见到她整日笑嘻嘻的就以为她真的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总有单纯的一面,他怎么会粗心大意到这种地步?!
最后,他是在空空如也的马厩里找到她的。
她坐在扶栏上,手上摆弄着什么东西,两条腿顽皮地一晃一晃的。看到他来,她立即开心地跳下扶栏跑了过来,嚷道:“羽棠哥哥,你来找我啦?”
他扫了一眼马厩里面,没有看到尸体之类的东西才终于放下心来。这才感到面对她有些不自在,还不太习惯用正常的口气对她说话,他顿了一会,才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编蚱蜢哩!我娘小时候教我编的。”她讨好地将编好的小蚱蜢送到他眼前,小狗一般望着他,“羽棠哥哥,你说紫儿编得好不好看?”
“你娘……”正常的家庭,会养育出她这种性子吗?平常人家的女孩,这个年纪不是还待在父母身边待字闺中吗?可是她却孤单单一人在这凶险复杂的江湖中奔来走去,仿佛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他想问,可是才一开口就打住了。她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也与他无关,只要不伤天害理,那么他们就好聚好散,若是她今后做了什么歹事,他便是天涯海角也要追到她,然后,杀了她!
别的,他不需要知道。所以,还是不问的好,不要知道太多,免得……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一阵,然后转身离开。
唐紫纱于是也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走了。走时随手一扔,那蚱蜢就落在了马厩里。
“怎么回事?”厅堂吵闹,傅羽棠走过去问道。
“哎呀,客官,”掌柜满头大汗地跑来,一脸欲哭无泪地说,“真是不好意思,昨日答应您的马匹,没了……今早无缘无故地全都死了,十几匹好马呀,竟然……”
心下已经有底。他冷冷地看了眼唐紫纱,她笑得愈发甜美了。
“算了,权当破财消灾,掌柜的,你也别难过了。”他温言安抚道。
“可是客官您的马……”
“不用了。”他顺手取出几锭银子放在掌柜手里,“这个你收下,总会聊有少补的。”
“您这……真是太谢谢您了!”那掌柜连忙打躬作揖地送了他们出门。
行远了,他才回身问她,只是淡淡地语气:“是不是你做的?”虽是问,却已有十成的肯定。
知道躲不过了,她便笑嘻嘻地讨好他道:“紫儿想跟你在一起,不想那么早分开!”
他脚下一顿。
“以后,别再随便下毒了。”他目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思索。良久,才又开口,声音沉如深海,“我走路。”
竟有几分容忍。
有些什么,不太对劲了!
他看她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很是开心的模样,握剑的手愈紧。
真的是很不对劲。
事情渐渐地超出他的控制之外,渐渐地在改变。他是疯了吗?还是昏了头?说出那样的话竟然还全不后悔。用走的到归于山庄,恐怕一切都结束了。
而且,不是明知道总会要分开的吗?
他们。
是绝对,绝对,不能发生某些事情的。
可是,宿命的轮回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蔑视“绝对”的机会。人总会要死,就像这世间绝对没有“绝对”一样。
掌柜送完客,正要盘算账目,忽然厨房里传出一声惨叫,他便又急匆匆地奔过去,心想今日这是怎么了,怪事连连不断。
“我的眼……我的眼啊!救……救命!疼啊!”冲进一看,是新来的那个小二,捂着眼睛拼命地嚎叫挣扎着,他已然七窍流血,血水更是透过他的指缝从眼眶中大肆涌出。
“这……这是怎么了?!”掌柜大骇,被眼前的惨状惊得倒退两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月宫。
阴暗而空旷的寝殿内床帘低垂,一身形颀长的男子趴俯在高枕上,他身上的玄色衣袍几乎与幽深如墨的床缎融为一体,黑瀑般的长发随意地散落,流泻下来。
他的脸色很苍白,似是完全失去血色一般的白,雕塑般挺立的轮廓配上白得病态似的皮肤,让人有种阴森森的感觉,仿如地狱深处透出来一股阴寒之气,令人透不过气来。他有一双颜色很淡的眸子,像冰一般透明与彻骨地寒。
那双令人寒彻心肺的眸子淡淡一扫,落在站在他身前,面色惶恐的人身上。他的声音也是极阴极柔,磁性如鬼魅一般的嗓音中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严厉,他缓缓开口,只两个字:“人呢?”
站在床头的那人立刻浑身止不住地打起颤来,冷汗直流,战战兢兢地道:“还没找到,只是……有几处的马相继被毒死,那手法有几分像是紫小姐所为,或许……或许可以沿着这条线索……”
“过来。”
“大师兄,我求求你……我一定尽力找到紫小姐,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声音已是哭腔。
“我不想听!你过来!”他闭上眼,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手掌全开地在空中掀起一阵旋风,那人惊慌失措地想要逃走,却猛地被那股气力吸了过去。
惨叫方止,血光飞溅。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手中残破的躯体,这才缓缓从床上坐起,眼中一片寒冽。
常昊极。在魔教中也有“噬血公子”之称,其手段之狠,杀戮之甚,令魔教中人也心惊胆寒。无月宫乃当今武林第一大魔教,这名号有半数以上都是他以一手血腥的屠杀换来的,所谓无月宫宫主老邪物也早已于五年前被他囚禁于幽谷之中不得踏出一步,如今只不过顶个头衔而已。整个无月宫,已是他一人之天下,整个天下,也迟早都会是他的!
他整装完毕,推门而出。
此时天翻鱼肚白,天地之间已有一丝亮意。
屋宇建在山顶高处,几千级白玉阶梯永无止境般地往下延伸,直到一处开阔的场地。此时场中已聚集万人之众,见他出来,突然齐齐俯倒一片,呼喊震天——
“大师兄功高盖世!天下无敌!号令天下莫不敢从!无月宫圣教至尊!千秋万代!天下武林谁敢争锋!”
高台之上狂风四起,涌进他的衣袍,黑色的披风在朦胧的夜色中狂乱地舞动。他静静地站立着,然后踏下台阶,一步、一步,似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内力。
他步下台阶,从跪着的教众中缓步走过,聆听着那风卷狂云般的呼喊。
“大师兄功高盖世!天下无敌!号令天下莫不敢从!无月宫圣教至尊!千秋万代!天下武林谁敢争锋!大师兄功高盖世!天下无敌!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那气势恢弘的呼喊声势震天地响彻这空旷的天地之间,回荡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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