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日本文化新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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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日本的世界遗产建筑(5)

日本有众多的文化遗产。日本的文化遗产保护法于1950年制定,但是是将1897年制定的《古社寺保护法》、1919年制定的《名胜古迹天然纪念物保护法》、1933年制定的《关于重要美术品的保护法律》三法综合在一起形成的。此后,又经过了多次修订。为了把各国的文化,自然遗产作为人类共有的遗产,使之从破坏、威胁中得到保护,保存为目标,而确立国际性的合作体制,在1972年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会”上采用了世界遗产条约。日本是1992年6月加入该条约的。2000年12月,该条约已拥有161个缔约国,登录遗产达到690件(文化遗产529件,自然遗产138件,自然文化遗产23件)。

世界遗产分为文化遗产和自然遗产。各国推荐的各种对象按规定的标准受到世界遗产委员会的严格审查之后,才能够登录在“世界遗产一览表”上。世界遗产条约规定,被登录到世界遗产的国家要对全世界负责的态度对世界遗产进行保护、保存。国民也为使本国的遗产得到评价、重视而在教育和宣传方面作出积极的努力。该条约还规定,为了对被评选为世界遗产进行国际援助,世界遗产基金会提供相应的财政援助的同时,也在技术、学术及物资方面进行援助。但是各国有义务去保护世界遗产。

世界遗产既是代表一个国家的资产,也是被全世界普遍认同的资产。它在得到高度评价的同时,在保护措施方面也制定有特别严格的标准,在各个国家得到法律上的保护。日本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对世界范围内的文化遗产保护有着深远的影响和巨大的贡献,特别是《文化财保护法》的颁布对后来整个国际社会文化遗产保护法规的制定,对于人们观念的更新,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日本,人们将传统文化遗产统称为“文化财”,即所谓“文化财富”;整个社会对于传统文化遗产非常重视,极大地促进了文化的传承。这一点对其他国家乃至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都曾产生过重大影响。无形文化财理念的提出意义深远。1950年《文化财保护法》的制定颁布,标志着日本对文化遗产保护理念的提出,在当时是十分先进的。日本将文化财富按有形和无形来划分的作法,至今被联合国在文化遗产划分上采用。日本对本国的无形文化遗产给予了特别关注,公布的日本文化财划分方法,这在世界上还是首次。这些都极大地拓展了文化遗产保护领域,为人类另一部分遗产——看不见摸不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弘扬,提供了很多启迪。日本的世界遗产的特点是以世界上罕见的丰富的自然环境和四季所孕育的遗产居多,而且还包括负面遗产,即人类应从中吸取教训的遗产,如“原爆圆顶馆(广岛和平纪念碑)”等。此外,历史性文化遗产当中还包括很多反映日本人特有的感性的建筑,接触这些精细而富于动感的设计,是走近日本人的心灵,并探寻其根源的最好途径。

二、日本的建筑庭园与日本的禅宗文化

日本的建筑在早期模拟中国严格的轴线对称布局,如飞鸟、奈良时代所建的飞鸟寺和四大天王寺都和中国早期的寺院建筑类似,都是在中轴线上依次排列山门、塔、殿堂等主体建筑,四面以回廊相连,并且左右对称。但是这种中式的传统布局在经过日本文化的吸收和消化后,严格的轴线对称布局渐渐消失了,到公元13世纪大多数寺院都采用了非对称布局。飞鸟时代的法隆寺,在建初期是仿制中国的对称布局,但在不断的翻修、改建过程中,原有的对称布局慢慢消失,现在的法隆寺已经是依山就势的非对称格局了。

这种不对称布局不仅在寺院建筑的规划中使用,也被日本皇家建筑采用。桂离宫中的古书院、中书院、御幸殿、月波楼等多栋建筑主要集中在西侧。整个建筑群的布局与自然地势浑然一体,人工的痕迹融于自然的地形当中,这已经和源于中国的建筑习惯大异其趣了。

中国的宫殿,等级制度森严,在中国的宫殿建筑中出现不对称布局是不可想象的。而源于中国的日本建筑在这一点上却表现出了极强的民族性和实用性。桂离宫的布局更像中国的皇家园林,如避暑山庄或颐和园,但是在中国这些皇家园林中,它们的主体建筑依然是严格的轴线对称,只是在园林部分布置得比较自由,建筑的色彩也是华丽富贵,彰显出皇家的气派与威严。日本多山多丘陵,这种依山就势的不对称布局适应了日本的自然地形,也和日本人的精神信仰直接相关。

除了不对称布局之外,日本建筑还有对自然的崇拜和对简单、纯粹的建筑风格的追求。伊势神宫,是日本神道教最重要的神社,也是日本最重要的建筑之一,它的建筑材料非常纯粹,以木材和茅草等自然材料为主。木结构,草葺屋顶,屋檐无起翘,室内无天花,自然古朴,毫无人工修饰和人工技巧,一切违反功能、违反纯粹性原则的装饰都不采纳。桂离宫内的竹编御幸门,园内的草葺或树皮葺屋顶,以及素色的格子门窗,抛弃了人工的装饰和多余之物。还有源于中国的牌坊式建筑——鸟居,与中国牌坊的繁琐和华丽也形成了强烈的相比,它已经简化到只剩两根立柱,柱上架横木,省去了一切装饰。这些都完整地体现了日本建筑追求的纯粹、朴素、简单、调和的自然性格。

唐代禅与古代日本建筑园林禅宗开始兴起,到宋代更加兴盛,这期间相继传入朝鲜、日本和越南甚至新加坡等周边国家,并对当地的文化、宗教、艺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这其中对日本的影响尤为重要和明显。禅宗最初由日本入宋求法的日本僧人荣西和道元传入日本。在日本经过一个多世纪的传播、消化、吸收后,进而对日本的文学、茶道、书道、剑道、武士道、儒道、绘画、雕刻、建筑、园林等,几乎所有领域的所有层面都产生了影响,禅宗的思维方式和审美方式也渐渐成为日本民族的思维方式和审美特点。正如日本学者铃木大拙所说:“禅造就了日本的性格,禅也表现了日本的性格。”

2000多年前,伴随着云南地区稻作技术成功传入日本,云南地区特有的干阑式建筑也随之传入日本,称为高床式建筑,成为日本建筑造型原始形态之一。日本的神社建筑造型就是源于干阑式建筑。就佛教建筑而言,南北朝时期中国的佛教建筑,经过朝鲜传入日本。佛教也因此成为连接东亚各国的一条文化纽带。

禅宗传入日本后,日本人对宋代禅宗五山十刹的建筑风格极为推崇,在日本大规模兴建,一时间宋式禅寺成为日本建筑的时尚。室町时代,五山十刹宫寺兴起,日本上至宫寺,下至林下诸苑,数以千计的禅寺在建筑结构和风格上均模拟宋代式样,被称为“禅宗样”。

日本的禅文化与建筑有着紧密的关联,日本的建筑深受禅宗思想的影响,而日本对禅宗的欢迎却是世界上其他国家少有的,这不单单是因为仰慕当时先进的中国文化的原因,还有来自日本内部的自身因素。

日本的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日本的自然条件,日本远离大陆,是一个多山的国家,海洋性气候明显,经常遭遇自然灾害,台风、海啸、地震等不时袭击日本。日本人认为即使再美的事物也会因自然灾难的降临而瞬间消逝。这自然助长了日本人的无常感和宿命感。他们知道再美的事物也只是一种短暂的存在,都不过是昙花一现。就如日本人爱樱花一样,樱花虽美,但花期只有七天,短暂易落,它的美是一种让人心醉更是心碎的凄凉的美。伤感的日本人,总是把它与人生苦短、世事无常联系起来。同时,大量的自然灾难使日本人感到生命的压抑、自身的渺小。台风、火山、地震这些自然灾难也因其不可征服而让日本人更加崇拜自然。这种无常感和孤寂感渗入日本民族的审美意识中,使人产生一种解脱和超越的渴望,正是在这里日本人的审美意识与禅宗美学相逢了。

日本本土的神道教有着浓厚的自然本位的思想。禅宗也追求自然,让自然成为悟道的媒介,这也是禅宗轻易被日本人接受的一个重要原因。禅宗和神道教的融合嫁接使“日本的审美更趋向于禅的空寂与枯淡”。“空寂”日语语义为幽闭、孤寂、贫困。这种禅宗影响下产生的空寂的审美倾向,对日本文化艺术各个领域影响深远,在诗歌领域表现为“余情”,在绘画领域表现为“留白”,在园林艺术领域表现为“空相”,在茶道表现为彻底的“无”。日本的园林艺术也深受禅宗影响。入宋、入元的日本禅僧以禅宗崇尚自然,喜爱山水的灵性,对园林浓缩天地的艺术形式有着非凡的情感。回国后,在禅寺庭院模拟杭州、苏州名园,陶冶性情,体会“物我一如”的禅境。梦窗疏石(1275—1351年),日本镰仓时代末期至室町时代初期著名佛教临济宗僧人,号称七朝帝师。他在《梦中的问答》中说,“把庭院和修道分开的人不能称为真正的修道者”。从室町时代开始,日本社会上有文化的阶层——朝廷贵族、禅宗僧侣,他们热爱造庭,认为山水庭院有助于参禅。在质朴、空灵、通透的庭院里吟咏禅诗,观赏园景。禅僧们大都擅长园林设计,其中最具特色的要数“枯山水”造景艺术。

造园艺术的“枯山水”是在室町时代禅宗精神广为传播之后,从禅宗冥想的精神中构思出来,在禅的“空寂”思想的激发下,而形成的一种最具象征性的庭院模式,表现“空相”“无相”的境界。“枯山水”以石头、白砂、苔藓为主要材料。以砂代水,以石代山,用绵软的白砂和外形各异、大小不等的石头来突出大自然和生命的主体。《造园记》中规定:“在没有池子、没有用水的地方安置石子、白砂造成枯山水。所谓枯山水就是用石头、石子造成偏僻的山庄,缓慢起伏的山峦,或造成山中村落等形象。”

禅的简单、枯高、自然、幽玄、脱俗等性格特征,在“枯山水”中得到很好的体现,以白砂的不同波纹,通过人的联想、顿悟赋予景物以意义,它的美更多的需要靠禅宗冥想的精神构思。它不单纯是一种表现艺术,更是一种象征的艺术和联想的艺术。如京都龙安寺,在无一树一草的庭园内,经过巧妙的构思,通过块石的排列组合,白砂的铺陈,加上苔藓的点缀,抽象化为海、岛、林,幻化出另一种境界,所以龙安寺也称“空庭”,使人从小空间进入大空间,由有限进入无限,达到一种“空寂”的情趣。

“枯山水”中使用的石头,气势浑厚;象征水面的白砂常被耙成一道道曲线,好似万重波澜,块石根部,耙成环形,好似惊涛拍岸。如果点缀花木,也是偏爱使用矮株,尽量保持它们的自然形态,这种以凝思自然景观为主的审美方式,典型地表现了禅宗的美学观念,所造之境多供人们静观,为人们的冥想提供一个视觉场景,人们只能通过视线进入它的世界。从这一点来说,与中国古典园林可游、可居相比,它更像是一幅立体的水墨山水画,是在三维空间中追求的二维效果。“枯山水”抽象、纯净的形式给人们留出无限遐想的空间,它貌似简单而意境深远,耐人寻味,能于无形之处得山水之真趣,这正是禅宗思想在造园领域的凝聚。

除了日本的园林艺术与禅宗思想有关联外,日本的茶室建筑——茶庭也与禅宗思想有很深的渊源。茶庭可以说是日本建筑空间精神性的代表。茶室面积通常都比较小,室内设壁龛,其中挂上一幅画或摆上一枝花以供人远望。通过这种处理来达到以有限表现无限空间的扩展感。

日本茶道以拂去俗尘而体认并表现清净寂静的佛心为第一要义,非常强调禅茶一如。茶叶虽然早已传入日本,但直到宋代,随着佛教禅宗和禅僧饮茶习尚的传入,饮茶才在日本广泛流行。日本茶道是在“日常茶饭事”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它将日常生活与宗教、哲学、伦理和美学联系起来,成为一门综合性的文化艺术活动。它不仅仅是物质享受,主要是通过茶会和学习茶礼来达到陶冶性情、培养人的审美观和道德观念的目的。

日本茶道即来源于中国宋代禅宗倡导的和、敬、清、寂的精神,其目的是利用茗茶来修养个人性情和参禅悟道。桃山时代,艺术家干和休将禅宗精神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茶道开始从幽闭的寺院走入日本社会,日本的园林也因此多了一种类型——茶庭。

茶庭强调去掉一切人为的装饰,追求简素的情趣。园内石景很少。石水钵,供客人净手、漱口之用,石灯则是夜间的照明用具,同时也作为园内唯一的小品。园内植物主要为草地和苔藓。除了梅花以外,不种植任何观赏花卉,为的是避免斑斓的色彩干扰人们的宁静情绪。

茶庭格调洗练、简约,并突出其“闹中取静”的山林隐逸气势,以便于沉思冥想,故造园设计比较偏重于写意及平淡恬逸的境界。园中有水井一口,供烹茶洗漱之用。一般茶庭在内、外露地之间,用碎石和白砂铺成一条干枯的小溪,溪上架桥,增加园林气氛。这种由喧嚣入静寂的庭院设计,就像中国宋代兴起的“城市山林”,使人人在朝野不妨心存江湖。在茶庭中,一切都安排得朴素无华,富有自然情趣,更加突出禅者、茶人心造其境的禅宗主旨。以禅宗心身感悟的方法,把人们引入一种淡泊清幽的脱尘境界,使人感受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对精神空间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