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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海原的红色文化(4)

红军留下的竹篮

爷爷在世时,曾多次讲到了我家一直挂在大房梁上那个竹篮的来历:

1936年10月的一天,我们那地方(关桥乡张湾村)来了很多红军,还有很多女兵,用竹篮装着行李挑着。当时天气已变得很冷,但红军战士大部分还穿着单衣。我家的院子大,红军征得家人的同意,就住在我家,在院子南墙边儿的地方垒灶生火做饭。当时奶奶正在月子里,那些红军从不进屋打搅她。

那几天有很多伤员从贺家堡方向抬下来,在院子里包扎,夜里不时从院子里传来伤兵疼痛的叫喊声。事后才知道红军在贺家堡和国民党部队打了大仗,听说双方都伤亡了很多。

那几天我们这里红军很多,庄子四周的山上都有红军,还挖了很多战壕,国民党的飞机在天上飞来飞去,枪打得山顶直冒尘土。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有一天我家吃完晚饭,还剩了一大碗,我太爷就将剩下的这碗饭,端给院子里的一位没吃饭的红军战士吃。起初他不肯,在太爷的一再相让下,那位战士才吃了那碗剩饭。就在这时从大门进来了一位红军军官,胖胖的身材,个儿不高,身后跟着两名警卫员。他发现战士吃了我家的饭,违反了纪律,顿时大发雷霆,要处罚那位战士,我太爷赶快向军官求情,说饭是他让吃的,不能怪战士。军官又批评了那位战士一顿,并向我们家人赔情道歉,这事才算了结。

红军在我们院子里大概住了四五天,从石峡口方向撤走了。红军临走时,为了答谢我们家人,送给我家一只装行李的大竹篮。

70多年过去了,那只承载了长征精神的竹篮被收藏在杨坊的红军西征纪念馆。村子四周山顶上那一处处红军当年挖的战壕还在向后人诉说红军西征那段悲壮的历史。

流落红军杨海清

海原县史店乡米湾行政村郝沟自然村,有一位自费筹建西征红军纪念馆的流落红军老战士,名叫杨海清。

1920年11月,出生在陕西省子长县革命根据地农户人家的杨海清,年仅12岁时,于1932年毅然报名参加了陕北工农红军游击大队。1934年,14岁的他便被转入工农红军野战团。1935年夏,徐海东来到陕北,将该团改编为师。当时,他在该团某连任排长。那年秋天,被部队领导选送到教导大队学习。结束后,调入红二十五军团警卫连任二排班长。1936年,随西征红军由陕北出发,迎接尚在长征途中的红二、四方面军。后跟随军团部队进入甘肃省,经环县至宁夏的同心县,再由同心经海原进入靖远县的打拉池。9月,徐海东、程子华率领的红十五军团和彭德怀率领的红一军团在打拉池会师。部队在这一带打土豪、分财产、筹粮草、成立农会。然后又由打拉池进入海原县西安区陈家湾村驻扎。数日后军团部准备撤离之时,连长派他与一姓曹(名字记不清)的战士,骑马去给防守在柳套村附近的骑兵连送信。途中与国民党胡宗南一小股部队相遇,接火中腿部中弹负伤。在敌众我寡的严峻情形下,他决然让姓曹的战士火速返回军团部队报告情况,自己继续坚持战斗。在弹尽且又伤势过重不能撤退的情况下,他被敌人抓住,送到海原县城关押。从此,与红军失去联系。

西安事变后,国共两党再次实现合作。看押红军战士的国民党士兵放松警惕,看管不太严了,出进较为自由。一天,他们十几人聚集在一起,商议如何逃离县城,追赶部队。当天深夜,他们趁着哨兵正在熟睡时,便顺利地逃离出去。此时,西征红军已完成迎接红二、四方面军的光荣任务,胜利会师后早已全部撤离海原。他们十几个人顺着红军撤离的方向,行进到双河一带时,由于他腿部伤势发作,再也无法前进而掉队,被留在一回族杨姓人家给其放羊,以便养伤,恢复体力。

1938年年初,他身体康复后始终跟部队联系不上,归队便已无望。不久,被郝沟村一郝姓人家招为上门女婿。

新中国成立后,杨海清积极参加了土地改革运动,集体合作化时,被推选为生产队队长,后又被选举为人民陪审员,带领群众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作出了贡献。几十年来,他始终以一个普通农民的身份辛勤劳动,默默无闻,不向组织提任何要求,甘守清贫,为教育后人,自费筹建西征红军纪念馆,永葆一个红军战士的光荣本色。

回族老人救红军

流落红军田成明,原名朱有泗,汉族,出生在四川省通江县一个革命家庭,父母都是当地的地下党,给他起这个名字意味着革命战士都来自五湖四海。1931年田成明就参加了中国工农红军“苏维埃童子团”,后成为红四方面军三十四团特务连战士。

1936年,红一、二、四方面军在将台堡会师后,遭遇国民党胡宗南部队的围追堵截。田成明在海原县西安乡鸡窝山战斗中,被国民党飞机扔下的炸弹炸成重伤。受伤后他不能跟随大部队一同前进,只好流落到当地。当地一位姓田的回族老人看到他伤成那个样子,毫不犹豫地收留了他,并改名为田成明,住在老人家养伤。当时海原并未解放,红军经过后,国民党部队到处搜捕流落红军,这位姓田的老人几次都以田成明是自己的独生儿子为由,躲过搜捕。

后来,田老汉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了田成明。新中国成立后,他回四川探亲,当年与他一起参加红军的20多位同村的战友已全部牺牲,他能幸运地活下来,要感谢他的恩人——回族田老汉。

当年流落到海原各地的红军有30多名(其中两名女的)。我们不应忘记长征,不应忘记红军,更不应忘记那些收养救助过流落红军的海原回汉百姓。

张元和回忆录

注:张元和,海原县高崖草场人,1936年6月参加红军。参加过平型关、涟水、济南、淮海、渡江、抗美援朝等重大战役。曾任二十六军七十六师副师长、师长,江西省军区副司令员兼南昌警备区司令员等职。

1936年6月,我们海原县高崖乡草场村来了红军,这是一支小小的队伍,穿着破旧的衣服,戴着有红五星的灰布八角帽,扛着各式的枪。他们待人和气,不打人、不骂人,买东西付钱,给村里人扫院、打水,还给大家讲穷人为什么受苦、为什么受官府和有钱人的欺压,告诉大家这是不合理的,是剥削和压迫,号召大家组织起来,推翻富人欺压穷人的社会,建立一个人人有地种,人人有饭吃,人人平等的新社会。从他们口里,我第一次听说穷人受苦不是命,第一次听到“剥削”和“压迫”。虽然我当时还不太理解这两个词的深刻含义,但那个人人有饭吃、人人平等的新社会已深深地吸引了我。于是,我和村里的张元吉、高登举、曹颜义、刘四有几个年轻人,瞒着家里参加了红军。那年我才17岁。

到了部队后才知道村里去的只是红军的宣传队,大部队还在北面呢。我们被分到了红一方面军一军团某部新兵连,连里先是嫌我个头小,不要,但最后还是收下了。刘四有、高登举被分配到机枪班。

一个月后,我和曹颜义、张元吉、高登举都很想家,就私下商量逃跑,怕被红军认出来,便脱掉军衣,跑回到乡里,但不敢回家,就躲在西山里。过了几天,又想回部队去当红军。不久,红军又到家乡一带活动,我便从山里跑出来,第二次参加了红军。正巧,接待我的正是我们新兵连的特派员,他让我回家拿上东西归队,我回到家里,把情况向父亲说了,父亲没说什么,只是切了一个大西瓜让我吃了。临行前,他拍着我的肩膀嘱咐道:“你硬要去,我也同意,但要好好干,干出个名堂来!”就这样,我告别了亲人,又踏上了征途。这次,我先后被分到了营部和连部当勤务兵。为了迎接二、四方面军北上,我们部队奉命沿七营、黑城一带向甘肃会宁地区进发。当时,固原一带驻守的是马鸿宾的部队。为了抢时间,我们一路小跑,尽量避免和敌人交火。在会宁围攻一家土豪时,我的头部受了轻伤。红军三大主力胜利会师后,部队进入打拉池休整,然后继续向东转移。当部队到达海原关桥乡贺家堡时,驻扎在海原县城的马鸿宾三十五师和东北军骑六师从城里冲出来,企图拦截我们。我们迅速投入战斗,歼敌千余人,缴获了许多战利品,其中有许多战马。但为了争取东北军抗日,这些战利品最后都送还给了东北军。战斗结束后,部队稍事休息,又向东走出石峡口,最后驻扎在距我们家不远的三分湾。

部队住下以后,连长和指导员派人把我叫到了连部。刚一进门,就见连长笑呵呵地迎上来,拍着我的肩膀问道:“到家门口了,你不想回去看看?”“想!”我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是啊!怎能不想呢?虽然我已是一名红军战士,可家总有一些让人割舍不下的东西。记得刚离开家的那几天,在艰苦的行军之后,常常想起家中那热乎乎的炕头。

“那好,你就回家去看看,不过,你得当天去当天回来。”连长说完又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

“可我一个人去不行!”听说让我回家,我忽然又害怕起来了。听说那里也住了好多部队,我又不知道是哪部分的,如果他们问我什么我答不上,把我抓起来怎么办?我把这个担心告诉了连长,把连长和指导员都逗乐了,连长大笑着说:“你这个小鬼胆这么小。”“打仗的时候是大伙儿在一起,我胆子自然就大了,现在让我一个人回去,这……”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又担心连长会批评我胆小。但连长并没有批评我,还是笑着说:“那好,就让你们班长陪你回去吧。”

我和班长回到家里,地里也到处住着部队。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并没有人盘查我们。家里人见我回来了,高兴得团团转,父亲陪着班长四处看了看,母亲忙着给我们做好吃的。说是好吃的,也只是一顿黄米糁饭,但在那时这也是十分难得。我们行军打仗能有一顿黄米饭吃也确实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下午归队的时候,大哥、大嫂拿着一只煮熟的鸡让我带上。我觉得自己已吃过一顿黄米饭了,便把那只鸡送给了连长和指导员。我对他们说:“我家里人送你们一只鸡,请收下。”指导员笑着说:“你们家的拥军工作做得真不错,农家人觉悟蛮高嘛!”第二天,我们部队奉命沿老爷庙(今海原高崖乡境内)至石峡口一线执行警戒任务。

……

那时敌人占领同心城以后更加骄纵,认为红军不堪一击,竟以胡宗南部第一军孤军深入,争速向惠安堡、盐池方面前进。主力两师直逼盐池,其七十八师经豫旺堡、古城,20日进至山城堡。

11月21日下午,当敌七十八师进入山城堡伏击圈后,我一、二、四方面军从东、南、北三面向敌人发起了猛烈的攻击。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到22日上午战斗结束,共消灭了敌人一个旅和另一个旅的两个团。与此同时,向盐池、定边方向进犯的敌人也被我军击溃。

山城堡战斗是红军三大主力会师后进行的一次重大战斗,经过这一战,沉重地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敌人停止了对红军和陕甘根据地的进攻。

徐世钧回忆录

我们快到海原的曹家洼时,敌人的防线已经布设就绪,企图切断我们的去路。敌人企图阻挠红军的最后会师,在清水河西岸布设了大量的兵力。曹家洼是敌军清水河防线的前沿阵地。为了更好地应付前面的敌人,部队就地进行了整编,把营建制全部取消。我们十团将3个营编为4个连,每连4个排,每排4个班,每班12~15人,这样一整编就增强了战斗力。在这次整编中,我编在连部当通讯员。整编完的第二天部队就到了曹家洼,这里堵截我们的敌军是马鸿逵的部队和东北军。我们团的战斗任务是掩护军部,实际上是担任着保护贺龙、任弼时等负责同志的安全任务。在曹家洼战斗中,我们四连又是前卫任务,在进入曹家洼时,敌人的布阵我们看得清清楚楚。我们的部队是从西南向东北方向前进的,全连很快进入到中间地带的一个大堡子内,这个堡子是双重堡墙,堡子前面不到一里远的地方,还有个独立房屋。夜幕降临后,四连派出一个排到堡子前面那个独立房屋作为警戒。天快亮时,敌人包围了我团的二连和四连派往独立房屋的警戒排。战斗开始后,打得很激烈,整整一天。下午,团部命令我一、三、四连向北面的山上撤兵,刚一撤退到山上,敌人的骑兵又追来了,我们打退敌人的骑兵后,就进入安全地带。二连和四连的警戒排继续和敌人进行着激烈的战斗,枪声连续不断。撤出曹家洼时太阳快落山了,敌人的飞机又轰炸扫射了一阵后离去。部队有10多人受伤,四连指导员负伤。我们在老百姓家安排好伤员后,就继续前进,直到第二天到洪德城才赶上四师部队。

西安事变以后,我们四连在曹家洼战斗中派出的警戒排的排长,由东北军部队送了回来。据他说,团部从曹家洼战斗中撤离后,他们还坚持打了一天一夜。由于当时敌人兵力过多,最后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被敌人俘去。警戒排是被东北军俘去的,西安事变后全部获释。二连是和马鸿逵的部队作战,被俘人员几乎全部惨遭杀害。

从出草地到环县洪德城之前,海原曹家洼战斗是最激烈的一次战斗。从我军来说,虽然遭受了一个连和一个排的损失,但对顽固的敌人来说是一次有力的打击。从此敌人知道红军是最英勇顽强的部队,真正是以一胜十的人民军队。通过安排伤员,与人民的接触,老百姓也知道红军是人民的军队,深感红军英勇善战,纪律严明。在任何情况下,始终同人民群众同呼吸共命运。在最艰难的情况下,宁可自己受饥饿,对人民秋毫无犯,真正起到了宣传群众、教育群众和动员群众的良好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