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建筑整合于景观的建筑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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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建筑整合于景观结构的设计策略(1)

“景观”并不仅仅意味着“观景”,而是一种生存环境的形态表征。景观作为一个实体和空间的系统,其形态是形象、空间和结构三个方面内容的集合。因而建筑与景观的形态整合,同样在这三个层面上得到实现。

讨论建筑与景观的形态整合策略往往可以有两种指向。其一是以景观形态作为指向,着眼于建筑形态作为一种构成要素,采用何种形态策略才能够有助于一种理想的景观形态的形成。另一种目标指向是以建筑形态作为指向,着眼于建筑形态的形成能够从景观形态中获得何种教益。前一种目标指向代表了Landscape Architecture/园林学的视角,后一种则属于建筑学的视角。从整合的角度来看,这两种目标指向应该统一起来,才能代表着建筑与景观的完整内涵和完美境界。此中也体现了当前所倡导的建筑学、城市规划学和园林学“三位一体”的整合。而在实际的研究和实践中,则往往会有所侧重。

当我们考虑建筑与景观的形态关系时,往往将建筑与景观分别归至“人工”与“自然”这样一组相对的概念。以这样的视角来看,建筑与景观的差异是本质性的,建筑是从自然中经由人工力量划分出来的庇护所,它是自然中“异质化”的存在。对于这种差异的弥合往往意味着一方的退让。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往往习惯将建筑与景观的整合与建筑形态的“隐”、“藏”、“散”关联在一起。

然而我们也应当注意到的是:景观作为人们在大地上生存的基础性结构,并不完全等同于自然。它本质上是一种人工化的环境,是人们存在的场所,是在原有的自然上复合了人们的存在意向的产物。如果我们是讨论“建筑与自然风景的共处”的问题,那么我们可以理解为是在讨论一对相对的概念。而当我们在讨论“建筑与景观的整合”这样一个问题,我们还要将建筑视为景观中的一种“体系化”的存在,亦即是整体结构中的一个要素。建筑与景观,事实上是部分与整体的关系。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景观并不完全与建筑成为相对的两极。

仅就人工营造的建筑与自然景物的外在形象而言,两者的异质性是不容置疑的,除了少数情况之外,建筑所做的也只能是在一定程度上调和两者之间的异质性。然而如果从作为自然秩序和人工秩序的综合体的整体景观的角度来理解,尤其是在结构层面上,两者的整合就变得易于理解了。

结构秩序层面上的整合,是建筑与景观形态整合的基础。它意味着两者在整体关系上建立起了一种和谐的秩序,同时又对于人工营造的建筑与景观中的自然化要素本身固有的形象差异具有足够的包容度,从而给予建筑在形象上充分展现自身个性的可能。郑忻教授指出:“……种种差异并不影响一个和谐整体的形成,只要……建立起一定的空间结构方面的相关性即可。”

建筑作为一种结构性要素,介入景观结构的系统建构。单栋建筑或小规模的建筑组群在景观结构中形成点要素,较大规模的建筑聚落则在景观结构中形成“斑块”或“群”这样的面要素。建筑与建筑之间、建筑与其他景观要素之间,建立起相互的结构关系,共同构成整体的景观环境。人工营造的建筑介入到既有的景观结构之中,并引发景观结构的改变和转化。景观中每一个新的人工化营造,都是景观结构转化和重建的过程。董骢认为,伴随着新的要素的不断加入,景观结构的转化表现为平衡的打破与重建,结构应当越来越趋向于一种复杂的平衡。转化是绝对的,平衡是动态的。亚历山大的观点,是提示一种“保留结构的转化(structure-preserving transformation)”,意即每一次的转化都以加强或提升原已存在的结构为指归,其目标指向他所提示出的“整体性”。他指出:“要添加一个中心的时候,必须小心地保护现有中心的结构,看看这么做的结果是否能够确实提高系统的整体性。如果不能,就要退回来试试别的办法。……新引入的模式必须受到系统中原有模式的制约,或者说,要以某种方式同它们相啮合。……当最后的中心被安置妥当,从而创造出一种几乎是铁板一块的统一性(sheet-like unity)时,每个部分就会看上去是同其余的部分密不可分的(inseparable)。在转化的每一个环节上,新的要素都是在先前那些要素的脉络中被引进的。”

同时,对于建筑自身而言,存在对形态起着控制性作用的内在组织结构(当然此“结构”并非指支承建筑重量的受力构件系统),主要包括常见的、控制着建筑形态生发的格网系统、控制线、方向与边缘等,对于建筑群落而言还包括主轴、路网这样的组织秩序和结构系统。

在这个层面上,我们主要着眼于建筑自身的组织结构与景观结构的整合。对于景观作为一种场域的认识,提示我们将景观中的建筑形态的生成置于整体景观的组织秩序的控制之下;提示一种适配的建筑,其外部形态的边界、秩序依从于整体景观中的种种关系和基准;提示一种开放的建筑,其内在的控制秩序和景观的组织秩序衔接和契合。

作为一种目标和理想状态,这两部分应该是相辅相成、浑然一体的,亦即局部与整体的互动、整合和统一。

5.1 “轴”的整合

“轴”是将要素以线性关系组织起来的基准。同时它也暗示着一种视觉的方向。在建筑介入景观的过程中,两者的组织结构在“轴”的层面上发生着互动与整合。从形态整合的角度,控制着建筑及其群体的形态生成的轴线与景观的结构秩序尤其是既有的线性要素发生关联,就能够使得建筑与景观在形态结构上获得一个吻合的基准。建筑(群)自身的控制轴线需要与景观的结构系统发生关联,而景观中既有的轴线结构也需要在建筑介入的过程中得到积极而审慎的处理。

5.1.1 潜在关联的显现

在景观结构中,要素之间往往存在着潜在的空间关系,从而形成隐含的线性秩序。建筑的轴线与之重合,实际上是将这种隐性的线性结构关系显性化了,从而一方面显现和强化了景观的既有结构,另一方面使得建筑形态与景观紧密契合。

这种将景观结构中的潜在关联显性化并确立为建筑轴线的做法,在先人的营造行为中早有优秀的实例。郑炘教授对于苏南名山建筑的研究指出:它们的建筑群体一般沿纵向轴线展开,群体的纵向轴线与山体坡轴线处于同一竖直面内,这种状态对于建筑与山体的结合来说是最简明而有秩序性的。这是将地段自身界域中蕴含的方向潜势显性化的做法。类似的做法也可出现在凹形地段。唐乾陵“以山为陵、凿山为穴、以山为阙”,建筑群体的轴线指向作为陵寝的山体,同时又使另外两座小山丘近乎对称地分峙在轴线两侧。景观中原有的、潜在的结构秩序通过建筑而得到显现和强化,而建筑也因为和景观在结构层面的紧密整合而获得了非凡的感染力。

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的城市结构,两条主要的轴线与景观要素潜在的结构性关联密切相关,“地轴”即是东北部安斯利山(Mount Ainslie)和西南部宾贝理山(Mount Bimberi)这两个大地景观中的“中心点”相连的关联线,而“水轴”则建立在一系列水面的平面形状中蕴含的弧形的关联线上。控制城市形态的主轴气势恢宏。整个城市结构尽管以极为几何化和图案化的星形放射格网组织起来,但由于主要的控制轴线与景观结构紧密关联,建筑与景观的形态整合依然得到人们的广为称道。位于这条主轴尽端的国会大厦具有地形化的建筑形体,建筑中轴线与景观中的这条恢宏的主轴合而为一,使得建筑形态与空间能够与宏大的大地景观形态整合为一,真正成为锚固于大地、契合于景观的建筑。同样的,位于轴线另一端安斯利山脚下的战争博物馆也受到这条中轴的控制。尽管它具有相对古典化的建筑风格,但通过轴线组织,它依然和景观是整合为一的。

东南大学建筑研究所设计的南京雨花台纪念馆同样是一个优秀的实例。陵园的用地内有五座小山丘,四座山丘围合成一个狭长的山谷。建筑群的中轴线是由这个长向两端的山丘的连线确定的,同时又与狭长的谷地空间潜在的中轴线重合,而两侧夹峙的山丘又使得这条轴线得以强化,从而使得建筑群体与地形特征在结构秩序上整合为一体,而这种结构秩序上的整合正是建筑形态与景观形态和谐统一的基础。

在水岸地段上,弧形岸线蕴含的几何中轴也往往被建筑轴线所显现出来,使得建筑轴具有朝向凸形岸线顶端这一关节点的指向。着名的泰姬陵位于亚穆纳河南岸,其中轴线事实上穿越河道两岸。我们可以发现这条轴线正是弓形的河道及其形成的水岸地段潜在的几何中心线,同时也是河流两岸两个建筑聚落之间潜在的连线。泰姬陵的中轴线组织通过将景观中这一重要的潜在关联线显性化,使得自身与景观结构紧密地契合在一起。

东南大学建筑研究所设计的淮安周恩来纪念馆位于淮安“桃花垠”畔。总体布局上运用一条轴线将建筑、水体乃至更大范围的环境整合成一个整体。这条轴线不仅是建筑群组的中轴,也是既有水体的平面形状的几何中轴;不仅是构图轴线,也是视觉轴线。以主馆为中心,轴线穿过配馆之处,配馆中央留出空隙;在另一方向,湖面的彼岸,设置了纪念坊与瞻仰台。这种视线上的贯通意味着气脉上的贯通,强化了整体环境的纪念性与感染力。

5.1.2 显性线的强化

景观结构中还存在着许多显性的、可见的线性要素,包括道路、河流、可见的边缘等等。

建筑及其群体的控制性轴线与之发生紧密的形态关联,强化了既有的景观结构。

建筑和城镇形态以景观中的河道、道路为生长轴,在河、路的两侧沿线生长与发展,这在聚落发展中是十分常见的现象。由此形成的带状城镇形态与整体的景观形态有着很好的整合关系。我国许多依水而生的村镇形态与景观环境具有十分和谐统一的面貌。

相关的研究指出,在古埃及人主要聚居地的景观结构中,尼罗河具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它是“埃及地理的纵向轴线”。它在古埃及人的宇宙图式中具有无可置疑的首位控制性。

古埃及在尼罗河两岸的景观中建造起来的陵墓、金字塔和神庙,其主轴绝大多数与尼罗河河道垂直。通过这样的轴线以及随之建立起来的空间序列,对于每一座建筑而言,都与所在的大地景观结构紧密地关联在一起。

景观中如果既已存在轴线控制的形态结构(这往往出现在既有的建成环境中),新建筑的介入应当注意使得这种既有的轴线结构得以保存、延续或是强化。漠视甚至粗暴地截断或终止既有的景观轴线一般是一种不恰当的做法。新的建筑可以在定位与定向上纳入到既有的轴线体系中:建筑位于既有的轴线上,或是形体的朝向与既有的景观控制轴线发生紧密联系。巴黎德方斯新区的建筑群体布局,使得原有的自凯旋门、香榭丽舍大街而来的景观主轴得以延续和发展。而德方斯大厦中空的立方体形态也是在这条景观主轴的制约下形成的,保证了景观主轴的贯通。这座建筑与景观结构的整合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日本严岛神社本身是以中轴对称的方式组织起来的(这条中轴本身将海湾的平面形状中隐含的中轴线显现出来)。如果没有那个位于水中的鸟居,轴线将逐渐在开阔海面的自然景观中弥散而消逝。而这个位于水中的鸟居建立起来之后,轴线就借由它而进一步延长,并通过它的框景作用将轴线的延伸方向清晰地标示出来,使得轴线在整体的景观结构中的作用更加强化了。

5.2 “核”的整合

“核”是景观结构中具有中心性和统领性的点要素。根据诺伯格·舒尔茨和克里斯托中心统领下的大地景观:巴西圣保罗弗·亚历山大等人的研究,“核/中心”对于存在结构的确立具有至为重要的意义,它是人们在世界中存在、立足的基点。而对于景观中的建筑而言,“核/中心”则是确立场所、凝聚景观的一个“锚固点”。

建筑与景观形态就“核/中心”这一结构性要素的整合包含着两部分内容:一是新加入的建筑成为景观中的“核/中心”,二是新加入的建筑对于景观中既有的“核/中心”的顺应和强化。

5.2.1 建筑确立为“核/中心”

人工营造的建筑由于与景观环境中既有的自然景观要素一般在形象上具有固有的差异性,因而其本身在景观中具有成为中心要素的先天潜质。在缺乏中心或中心弱化的景观结构中,往往需要通过新建筑物的介入而确立起中心,以强化景观整体结构的可意象性和场所性。一个有着明确中心的景观结构是稳定而易于获得人们的认同的。而在另一方面,一些重要的或是纪念性的建筑也需要在景观中突显自身,因而往往有意识的强调自身在景观中的中心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