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以七月望日具素馔享先。织作盆盎状,贮纸钱,承以一竹焚之。视盆所倒向以占气候,谓向北则冬寒,向南则冬温,向东西则寒温得中。谓之盂兰盆。盖里俗老媪辈之言也。(宋朝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七)
目连以盂兰盆供养诸佛僧众,其目的是使其母亲能饱食所供,脱离饿鬼之苦。事在七月半,则七月半祭祀祖先,就有了依据。以盂兰盆供养诸佛僧众和祭祀祖先,二者都是解死亡的亲人饥饿之苦,二者容易混淆。人们不可能了然其间的曲折,也不可能都到寺院去行盂兰盆之礼。祭祀祖先,或家祭,或墓祭,一般都很方便。以俗理度之,与其像目连那样以盂兰盆供养诸佛僧众来解亡故的亲人饿鬼之苦,不如以盂兰盆祭祀亡亲那样直接爽快,简单有效。人们也容易理解,容易施行。况且,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亡亲会像目连的母亲那样,罪孽深重,在冥间为饿鬼,无法吃到亲人在阳世所供养的食物。于是,七月半祭祀祖先的风俗,就这样形成了。盂兰盆也就失去了“解倒悬之器”的意思,而成为一种祭祀用品。祭祀祖先时,供品罗列于桌子,已经没有必要装入盂兰盆中,故除了《事物纪原》外,《东京梦华录》等所载祭祀祖先的盂兰盆,都不装食品,而代之以冥器纸钱之类。
七月半期间祭祀祖先的风俗,直到今天,还在许多地方盛行。当然,其中绝大部分地方,在祭祀时,已经早就没有了盂兰盆,只是一般的祭祀了。祭祀的日期,一般在七月半前十天和后十天中选择。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人们总是选择在七月半之前。
七月半期间,除了家祭外,北方许多地区,还行墓祭。南方有些地区,也是如此,如南宋时杭州地区(见吴自牧《梦粱录》卷四)、清代江苏南通地区(见清代诗人姜渭《璜溪遗诗》)。
七月半期间,人们还以盂兰盆祭祀那些没有人祭祀的孤魂野鬼。后来,以盂兰盆供养诸佛僧众以解冥间亡故亲人之厄的风俗、以盂兰盆祭祀祖先的风俗,都逐渐消失了,于是,人们就以为盂兰盆乃是专门用来祭祀孤魂野鬼的,盂兰盆会也就成了专门祭祀孤魂野鬼的风俗。明清二代,人们所说的盂兰盆会,几乎都是指这种风俗。这种风俗,以民间集体活动为多。村社乡里,收聚一些经费或物品,给那些孤魂野鬼施食、焚纸钱和冥器,甚至请一些和尚道士举行法事,来超度这些孤魂野鬼。祭祀时,有的用盂兰盆,有的不用,但一般都称为盂兰盆会。兹举几例:(苏州)中元,好事之徒,敛钱纠会,集僧众,设坛礼忏诵经,摄孤判斛,施放焰口。纸糊方相长丈余,纸镪累数百万,香亭幡盖,击鼓鸣锣,杂以盂兰盆冥器之属,于街头城隅焚化,名曰盂兰盆会。(顾禄《清嘉录》卷七)
(天津)每年中元令节,众善循例,延致僧道,建醮设坛,赈济孤魂。烧法船,放河灯,铙钹喧阗,旃檀馥郁。或谓之水陆道场,或谓之盂兰胜会。(张焘《津门杂记》卷中)
台湾的这种盂兰盆会,又叫“抢孤”(见钱琦《碧澄斋诗抄》卷八《台湾竹枝词》)。当地举行盂兰盆会,所供祭品,人人都可以去抢,所以就称为“抢孤”。
有的地方,相当于盂兰盆会的那种活动,整个七月,夜夜都可以办,而且,人家可以单独为之,并不一定要集体活动。明人谢在杭《五杂俎》卷二云:“(七月)之夜,(闽中)家家具斋馄饨、纸钱,延巫于市口,祝而散之,以施无祀鬼神,谓之施食。家贫不能办,有延至八九月者。”清代常州等地,在七月半前后,人家总要买些纸钱,夜间在门口烧化,就算施舍给那些孤魂野鬼了。当地把这种风俗叫做“结鬼缘”。
此外,还有“放河灯”之俗:中元黄昏以后,街巷儿童以河叶燃灯,沿街唱曰:“荷叶灯,荷叶灯,今日点了明日扔。”又以青蒿粘香而燃之,恍如万点流萤,谓之蒿子灯。市人之巧者,又以各色彩灯制成莲花、莲叶、花篮、鹤、鹭之形,谓之莲花灯。……中元日,例有盂兰会,扮演秋歌、狮子诸杂技。晚间沿河燃灯,谓之放河灯。(清代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
刳西瓜去其瓤,中空外朗,凉碧莹然,更有雕刻花木鱼鸟诗句者。……都城少河者,其旱莲灯,则晚用莲灯施于陆地,即当水上也。(杨锺羲《雪桥诗话三集》)
南方也有于中元前后放河灯之俗。杭州地区,在西湖、钱塘江以及其他水域放河灯,有人还在宝塔上放灯,谓之“照冥”(见明人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卷二十)。苏州所放的河灯,以用彩色纸所制的莲花灯为多,叫做“水旱灯”,说是“照幽明之苦”(见顾禄《清嘉录》卷七)。上海风俗,以纸箔做成亭、船之状,玻璃作窗,点燃如手臂一般粗细的巨大蜡烛,拥行街市,辉耀一街(见王韬《瀛堧杂志》卷一)。台湾俗,中元节晚上起,在水边放灯,金鼓喧阗,士女杂沓,一直到七月底方停止(见清人钱琦《台湾竹枝词》和连横《台湾诗乘》所载彭廷选《盂兰竹枝词》等)。
中元节期间祭祀孤魂野鬼的风俗,主要原因有:一是儒家“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思想;二是众生平等、因果报应等佛家思想;三是怕孤魂野鬼作祟的思想;四是游乐意识。
3.中秋
八月十五,三秋恰半,故谓中秋,有馈节、团聚、玩月、祭月诸俗。此俗唐时尚未有之,而南宋时已极盛。吴自牧《梦粱录》卷四描绘当时杭州之俗云: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至如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圆子女,以酬佳节。虽陋巷贫寠之人,解衣市酒,勉强欢迎,不肯虚度。
宋有拜月祈愿之俗,少男祈科名发达,少女求容貌之美(见宋代金盈之《醉翁谈录》卷四)。盖前者与月中桂树之传说有关,而后者与月中有美貌的嫦娥之传说有关。俗又云起于古齐国女子无盐事。无盐相貌丑陋,幼年时就虔诚地拜月,长大后,以德被选入宫,但长期得不到天子的宠幸。某个八月十五,天子在月光下见到她,觉得她很美丽,就宠幸了她,后又立她为后。此亦小说家之言耳。
南方中秋,亦常设灯。明末清初,吴江曾以灯饰龙舟,清代苏、扬,有灯船之饰(见朱鹤龄《愚庵小集》卷六,钮玉樵《觚剩》卷一,顾禄《清嘉录》卷八,袁景澜《吴郡岁华纪丽》卷八,厉秀芳《真州风土记》,范述祖《杭俗遗风》,屈大均《广东新语》卷二十七等)。
吴地有走月亮、走三桥之俗,就是在月光下出游,走过至少三座桥(见顾禄《清嘉录》卷八)。上海也有此俗(见玉鱿生《海陬冶游录》)。所谓走三桥者,明显有度厄之意味在。
偷瓜求子之俗,则流行范围较广。清人郑珍《巢经巢遗诗》有《中秋送瓜词》六首,盖写其乡之风俗。蔡云《吴歈》亦咏此俗云:“早烧斗香视团圆,蜡炬生花未肯残。偷得番瓜藏绣被,更无情绪倚阑干。”是则吴地亦有此俗矣。“番瓜”,即南瓜。“南”谐音“男”也。郑珍云此俗乃根据《诗经·大雅·绵》“绵绵瓜瓞”一语而来。盖以瓜类藤藤蔓蔓之延伸,象征宗族世世代代之繁衍。
关于月饼,则难明其起源。南宋周密《武林旧事》卷六《蒸作从食》之食单中,即有“月饼”之名,然未详其制,亦未详其为何时节物,抑为普通美食,更未详其说。该书卷三写中秋节物与风俗,亦未提及月饼。说者云月饼起源于元朝末年,亦俗说而已。明沈榜《宛署杂记》卷十七云八月间:“士庶家俱以是月造面饼相遗,大小不等,呼为月饼。市肆至以果为馅,巧名异状,有一饼值数百钱者。”其时已为明万历年间矣。
中秋玩具,则有兔儿爷,即兔子的造型,五花八门。此乃起于月中有兔子的传说。
4.重阳
九月九日,称为重九,亦称重阳,俗以九为阳数故也。亦常称“九日”,如端五亦称“五日”例。
重阳之俗,或言起于后汉费长房。梁宗懔《荆楚岁时记》:“九月九日,四民乃藉野饮宴。按杜公瞻云:‘九月九日宴会,未知起于何代,然自汉至宋未改。今北人亦重此节。佩茱萸,食饵,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近代皆宴设于台榭。’又《续齐谐记》云,汝南桓景随费长房游学,长房谓之曰,九月九日,汝南当有大灾厄。急令家人缝囊,盛茱萸系臂上,登山饮菊花酒,此祸可消。景如言,举家登山。夕还,见鸡犬牛羊一时暴死。长房闻之曰:‘此可代也。’今世人登高饮酒,妇人带茱萸囊,盖始于此。”然或云汉初已有九日佩茱萸、饮菊花酒之俗(《西京杂记》)。
饮菊花酒、茱萸酒。菊花酒以菊花茎叶杂麦米,以特殊方法酿成,有药用作用。或仅于酒中泛菊而已。古称菊花为“延寿客”。又或于酒中泛茱萸。茱萸称“辟邪翁”。菊花和茱萸,都有祛风邪、除秽毒的药物作用。俗多以饮菊花酒为名,举宴庆节,持螫酌酒对菊,称为盛事。
佩茱萸。或佩于臂,或作囊盛之以佩。亦有插于头者,亦有插菊花者,谓之簪菊。
赏菊。或效陶渊明于九月九日赏菊饮酒故事。宋时酒家常于重阳前后罗列菊花,以招顾客。或有菊花会,殆同今之菊花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