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字太白,生于唐代武则天长安元年,也就是公元701年,他恰好是这个世纪的同龄人。这个世纪的黎明到来之际,武则天已经是日薄西山。不管后世对她如何评价,这位女皇为大唐将近百年的太平天下所起的继往开来的作用,是封建社会的史学家也无法抹煞的。她的两个儿子相继即位,都没有什么作为。她的孙子李隆基却很有出息,堪称雄才大略。他凭他的铁腕登上了大唐天子的宝座,揭起了“开元之治”的帷幕。
前期的唐玄宗,不傀是一个英明的皇帝。他励精图治,任贤用能,又恰好有一批忠良,如姚崇、宋、张说、张九龄等人,尽心竭力地辅佐,于是弊端渐除,德政频颁,更兼连年风调雨顺,人民得以安居乐业,国势也随之蒸蒸日上。“开元之治”如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它的金色的光辉照耀着华夏神州的三山五岳,照耀着大唐王朝的各道诸州,甚至连偏僻的剑南道绵州昌明县青莲乡也在一片晨曦之中。昌明县是一个四山环绕的小平原,其西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匡山也。从岷山发源的涪江,自北而南,从东边抱着青莲乡;它的支流盘江,则从西边抱着青莲乡。青莲乡就在这山环水抱的平原的中心。这里就是李白的故乡。
这时的李白是一个风华初茂的少年。他五岁入私塾开始识字读书,十岁上便已读完了《诗经》和《书经》。他父亲虽然是从西域经商回来的商人,但是家学渊源,能指导他学习辞赋。李白自己又在诸子百家中发现了奇妙的天地,而且特别对《庄子》和《楚辞》入迷。这样一来,他那本来爱好幻想的天性便越发异乎常人。
他看见一切都在金光灿烂之中,他看见一条金光大道从脚下通向远方,他甚至看见开元天子在金銮殿上向他招手。他觉得朝廷颁下的每一道求贤诏、求才诏、求士诏都是对他的召唤,他能不动心吗?他听说当朝宰相张九龄本是一介寒士,而且僻处南海之隅,居然位极人臣,他能不以此自励吗?他想起老子所说的:“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便觉得人生在世,必须有所“立”,才不致枉自作人。这样一来,他那本来就相当自负的心性也越发超过常人。
于是,青莲乡、昌明县、绵州……对于他都太小了。
开元八年,二十岁的李白上了成都府,并拜访了益州大都督府长史苏。苏不仅是三品大员,又兼是当时文章巨擘。他接见了李白并看了他的诗文以后,颇为赞许,但也只说是:“文采可观,而风骨未成。还要继续努力,你可以和司马相如比肩。”至于向朝廷推荐,苏却看他太年轻,后来又听说是商人子弟,此事便无下文。李白再去拜访,便侯门深似海了。
李白一不做,二不休,又东下渝州,因为他听说另一位文坛前辈李邕,正在渝州刺史任上,而且为人疏财仗义,广交天下士人。李白不远千里,正是奔他而来。结果却连李邕的面也未见到,只见到一位小吏。据小吏说刺史正在赶写他的煌煌大文《孔子庙堂碑》,已谢客多日矣。
李白一气之下就上了峨眉山,打算攀上峨眉山的绝顶去寻找那传说中的仙人,跟他修道炼丹去。其实这不过是一时愤激所致,结果他还是回到了青莲乡,而且遵从苏的教导,在距青莲乡三十里的匡山大明寺中专心一志地苦读了三年。他想:不怕人不识荆山玉,只恐胸无万卷书;然后出三峡,泛长江,登五岳,渡黄河,周览名山大川,遍访社会贤达。他相信少则三年五年,多在十年八年,必能遇上能够识拔他这匹千里马的伯乐,把他推荐给开元天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建立一番济苍生安社稷的大事业之后,就学那汉代的留侯张良功成身退,终老林泉,或者学那三国时的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李白一边在深山苦读诗书,一边编织他的金色的梦。
当时,在那千载难逢的盛世,整整一代士人,都受到朝廷“广开才路”的鼓舞,谁又不想有所作为呢?谁又没有一个或大或小的金色的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