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豫约幸福
19142600000013

第13章 崔健(2)

鲁豫:你还有跳舞动作吗,那时候?

崔健:其实是弹琴的动作,一帮小孩在那儿学。我就想,还有人学我们呢?

鲁豫:等于是那次演出以后,崔健的名字开始叫响了吧?

崔健:对,可以这么说。还不光是因为这个演出,还有就是专辑《让世界充满爱》,其中包括我两首歌,一个是《一无所有》,一个是《不是我不明白》。这个专辑当时卖得好像挺好的,而且封面用的是我的脸。我说你干吗用我的,他们说因为你是第一个歌啊,所以,也可能是因为那个专辑,我的名字开始叫响了。

1986年“国际和平年音乐会”唱红了两首歌--《让世界充满爱》和《一无所有》,崔健由此为同行所知。在接下来的巡回演出中,他征服了最初无法接受他的人,使《一无所有》自1988年开始广为流传,深入人心。1989年,崔健出版了第二张个人专辑《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这使崔健本人和他的《一无所有》变得家喻户晓。但大家无法相信的是,崔健写《一无所有》的初衷根本不是社会启蒙,而是描写爱情。

鲁豫:你写《一无所有》的时候,是沉浸在一种什么样的情绪里面,我指的是那歌词。

崔健:当时写这首歌的时候,有很多想法,都和这个《一无所有》本身没有什么太大关系,等我写完歌词以后才发现,哦,这其实可以叫“一无所有”。比如当时想过叫“你这就跟我走”或“你何时跟我走”,那时候好像是1986年,还叫“1986”。因为我写歌词比较慢,写完以后跟民乐配,配完以后再修改,不断地修改,后来我发现这也可以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感觉,就叫“一无所有”了。也可能这首歌不是我写的,是上帝,有人支配我写的,写完了以后我就发现,还比较有时代的代表性,对我来说,好像我没有想太多,写完了就完了。

鲁豫:这是一首什么样的歌呢?

崔健:它就是比较乡村化的,就是比较西北那种风格的。

鲁豫:不,我指的是内容。你表达的比如是一种愤怒的、叛逆的情绪?还是一首爱情的歌曲?我就老觉得这是爱情歌曲,但后来可能被听的人赋予了那个时代的一些东西。

崔健:它就是爱情歌曲,这东西都是因人而异的。你既然把作品写出来放到市场上,每个人他怎样想,赋予它怎样的东西,那真的不是我的事儿了。还有一次我在北京电视台做节目,有一个比我们岁数大的、插过队、下过乡的人。他就问我:“你是不是下过乡、插过队、吃了很多苦什么的?所以你写出了《一无所有》。”我说:“这完全是理解错误,《一无所有》就是一个情歌。”他说:“你怎么可能写这种歌呢,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这是无病呻吟呀。”我说:“这怎么是无病呻吟,这是我的感觉呀。”

鲁豫:我们能够从你不同时期的音乐感受到你不同时期的情感。你觉得你是在通过音乐抒发自己吗?

崔健:这个可以这样说。我越来越发现实际上感情是最难的,就是感情上的吻合、和睦,实际上是生活中最难、最不容易得到的东西。

崔健坚持不重复以前的路,接下来便出版了《解决》、《红旗下的蛋》、《无能的力量》。他希望自己是新的,永远不活在过去。而无论新歌还是老歌,崔健唯一能肯定告诉我们的就是,他唱的摇滚始终不是政治,而是爱情歌曲。

崔健是一个有些害羞的人,虽然成名多年,但是我觉得他好像并不太习惯做一个公众人物,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的家庭生活和感情生活保护得很好。他对我说:“如果我们只是抽象地、理论性地谈情感话题,我愿意,但是我不愿意就事就人,因为我不愿意伤害别人。”我想,崔健希望别人关注的是他的音乐,而不是崔健。

崔健在音乐中一步步成熟,正如他人生的足迹从为人夫到为人父。

鲁豫:我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父亲?

崔健:我觉得一个父亲和一个情人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有点像。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实际上你自己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当你面对自己女儿的时候,有时候也是不知道,而且也不在乎知道不知道,就是你必须要做。

鲁豫:你指的是一种本能、一种天性。崔健:对,本能与天性。

鲁豫:当时你是做好准备的吗?我要接受一个小生命到我生命当中来。

崔健:当你看到一个人,活生生的大眼睛,瞪着眼看你的时候,那种震撼太厉害了,这是你创造出的一个生命,这时你完全就被动了,我当时真的是这种感觉。如果父亲是这样的话,我就要考虑当不当父亲,当时那种震撼我永生难忘,因为一个活人跟你有关系,眼睛睁着看着你,所有的东西都得依靠你。

鲁豫:你是一种不知所措的震撼还是……

崔健:不是,就一刹那。生和没生之间就是两个概念,可能有第二个孩子就不会了,但有第一个孩子那种感觉太震撼了。就那一刹那你就完全不是过去的你了,你的责任心一下就摆在那儿了。就是你完了,她能改变你,她是你的上帝了,她能够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她有一点风吹草动,对你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你自己一切都要围着她转。

鲁豫:你跟一般的爸爸一样吗?比如你会给小孩喂饭,你会纵容她,你会……崔健:都做过,该干的,当父亲干的事都干过。鲁豫:她知道她爸崔健是干吗的吗?

崔健:她越来越知道了。

鲁豫:她那概念是什么,就是这歌儿是我爸唱的?

崔健:我们一直比较注意这种东西,我经常会跟她说,当名人无聊,特别没意思,这是工作,没办法。她也会理解这个,有时候别人找我签字,她在旁边就做鬼脸,自己觉得同情我,做个鬼脸就是同情我,你辛苦了。

1994年,崔健发行第四张个人专辑《红旗下的蛋》,令歌迷们大失所望。但崔健没有因此停下探索的脚步,依然朝着自己的既定方向走着。1998年,他出版了第五张专辑《无能的力量》,专辑几乎没有任何反响。可以说,此时的崔健已不为新青年崇拜,他的力量,活在80年代的启蒙时期,是那段难忘岁月里的里程碑。不过,崔健还是崔健,2002年,崔健又策划了中国第一个室外摇滚音乐节--雪山音乐节。此外在这次音乐节上,崔健还提出了一个带有运动性质的口号--“反对假唱”。

鲁豫:现场演唱是你搞音乐当中最喜欢的一个环节吗?崔健:对,真的,我觉得很多人可能没尝到这个快乐。

鲁豫:你最开始的时候上过电视吗?比如说电视晚会,那个时候的文艺节目。

崔健:那时候没有,那时候没有电视晚会。可能我比较在乎的是真实地表达自己,如果当你发现不能真实表达自己的话,你自然就会有一种反感的情绪。

鲁豫:怎么样叫不能真实地表达自己?

崔健:比如说电视台,要求你假唱,非常简单的,他给你选歌,因为电视台的条件就是说我让你露面,我让你跟大家混个脸儿熟,这就是条件。其实可以搞现场播出,而且现场播出的话,我会认真做,非常简单,你把音响师雇到了,给他一点时间,现场演出就能播出得非常好,而且现场演出的气氛肯定比伴奏带好,肯定比假唱好,他就不愿意去试。现在有现场能力的人,已经变成了一上台唱歌,就不好听,实际上不是他的问题。两个调音师,一个是PA调音师,还有一个是播出调音师,甚至是三个,好像还应该有个反送调音师,就是反给音乐家听的那种调音师,像这种东西都是一个播出工种,被电视台全部砍掉了,剩下的就是一个导演和演唱者。导演最省事的方法就是你放伴奏带吧,话筒就搁在那儿根本开都不开,他把整个音响的工种都给砍掉了,为了省钱,也为了省事。这是我不上电视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这个,并不是说我天生就恨电视,没这道理。

移居北京制作音乐的罗大佑率先支持崔健反对假唱的态度。然而,海峡两岸这一对若即若离的摇滚教父,他们此番惺惺相惜,却并未改变“真唱运动”应者寥寥的尴尬处境。内地流行乐坛众多歌手,正用异乎寻常的冷漠,审视着崔健的一次次呐喊。

崔健:对呀,多少年了,一直这么坚持。你看我每年二十场演出,每一场演出都有非常清楚的合同,就是音响达到什么样的水平我们才去做,否则的话我们不做。如果要是想挣钱的话,完全可以不在乎这些东西。我现在就在做这个事,一件事、一件事跟人磕,有时候磕得头破血流,有的时候就是……很简单,过去了,都过去了。

鲁豫:头破血流是个什么状况?

崔健:就是一次彻底的失败,我做这个反假唱的运动,好像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抗衡,有可能头破血流,也有可能成功,就是像打赌一样。电视台和主办大型演出的人,实际上是真正提高中国现场播出、现场文化和现场音乐文化的一个重要机构。

在崔健大力倡导“真唱运动”的今天,我们还能够看到当年“七合板乐队”,还有后来的“ADO”乐队建立时,围绕在他身边的老朋友刘元和艾迪,他们和崔健一样,追逐着属于自己的音乐世界。时代在变,崔健没有变,他依然像20年前一样,天马行空,独往独来。

鲁豫:你觉得你给别人的印象是怎么样的?

崔健:我中学的时候,别人叫我“老崔”,现在还叫我“老崔”。有人打电话找“老崔”,我爸接的,这人跟我爸聊了半天,才知道不是我这个“老崔”。

鲁豫:是因为你的外形,还是因为你的声音?

崔健:就因为我的外形,我就这样,从来没有年轻过,但是也不会变特老,反正就是愿意把这个“老”字加在我的姓前边。

鲁豫:那你怕老吗?我不是说作为普通人的你,就是作为搞音乐的,作为崔健,你怕老吗?

崔健:唯一没办法的就是这个,但我一点都不怕它。我觉得自己现在如果是在A面的话,不是还有B面吗?A面、B面,A面还是按加数走,活到B面的时候,就该按减数走了,比如我这盘磁带是90分钟,活到45岁的时候,我开始走B面,走B面的意思就是说越活越年轻,开始倒着走了。

鲁豫:你喜欢还是讨厌“摇滚乐之父”这个称号,或说根本无所谓?

崔健:麻木了,无所谓。

鲁豫:现在可能麻木了,最开始呢?听到别人说崔健是中国“摇滚乐之父”的时候,还是会有成就感的吧?

崔健:我都忘了当时怎么着了,我没有反对,但现在觉得这么叫是真有点无聊了。

鲁豫:你不觉得这是个荣誉吗?

崔健:这是一种总结,好像你已经干完事儿了,但我还有好多事儿没干呢,我说我还想当我自己的孙子。所以说人们要是在家乡认识我的话,我不希望别人找我签字,我希望如果他喜欢我的话,说老崔你干得不错,再见,这就够了。

不吃惊,因为我觉得崔健就应该是这样的,崔健不太喜欢别人把他看作偶像,称他为“摇滚乐之父”,但我对他说,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你的绿军装和《一无所有》将永远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让我睡个好觉》(崔健词曲):“别总在我身上不停地唠叨,还是快抬起腿走你自己的道。”

《假行僧》(崔健词曲):“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却不知我是谁。”

崔健被誉为中国摇滚乐开山之人,有“中国摇滚之父”之称。他的成名曲是1986年的《一无所有》。代表作还有《最后一枪》、《新长征路上的摇滚》、《给你一点颜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