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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小说
小说1：蜷身
作者：苏以沫(QQ:617033501)
是否蜷缩身体 就可以不被伤害。
-前言。
扶书睡觉时 身体一直蜷缩着 保持着婴儿在母体子 宫里的姿势。他眉间紧皱 可以看出他又陷入了梦魇之中。“扶书。怎么了”他听到低声柔唤 慢慢地从梦中挣扎出来。
“没事 做恶梦而已。”他抹去额头上的虚汗 冲着他的女友微笑。他等洛书走出去 不禁想起梦中所见。那个男的是谁 年纪似乎和我一般 容貌也相似 好象是同一人。他摇摇头 感觉似乎少了一些什么。
“洛书 我问你。”他走到厨房从身后环住正在煮粥的女友。他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缓缓说“是不是还有一个叫什么书的 和我长很像。”他清楚的感觉到 洛书的身体绷紧僵硬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想。”她笑的有些不自然。“你又做了什么怪梦 整天瞎想。”她揉了揉他已经乱成杂草的发 叫他准备吃饭。扶书觉得洛书对他似乎隐瞒了什么。
吃过饭他走进书房 不知为什么他神差鬼使的找出相册 到底自己想找什么 又想证实什么 他也不知道。他翻遍了所有照片 都是他的单人照 连和父母的全家福都没有。
到底哪里有问题 总觉得一切事实都让扶书觉得古怪。
他失落的将相册扔到书桌上 却从相册的的夹层里飘出一张底片。他捡起那张底片时 心突然颤了颤。他对着光看了看 底片上是两个男孩 他急忙拿了底片匆匆出门。
他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 兴奋的开始喘粗气。他站在照相馆里 等速洗照片。他焦急的从这头走到那头 他急于想知道 那个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的人是谁。
当店员将洗出的照片递给他时 他手都开始抖了。他从纸袋中掏出相片 他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唇色变得惨白。
那照片上是一对孪生双胞胎。眉眼间和自己竟出奇的相似 应该是扶书小时的照片。可令他震惊的是在在照片左下脚 有一行字。{倾书 扶书 10岁生日留念}。
“倾书... 他是谁。”扶书喃喃 竟想不起一丝关于他的记忆。
他将照片放进口袋 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他觉得洛书好象在瞒着他什么 他又似乎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扶书 回来了。”洛书甜甜一笑 “我帮你买了套衬衫 你试试看。”扶书拿起装衬衫的盒子时 不悦的皱起了眉。那是一件纯白的点缀着暗金线纹的衬衫 木质的暗色扣子不失高雅.
“你不记得我只穿黑色的衬衫么。”他将那没拆开的盒子放到桌上 “拿去退掉。”然后扶书转身上楼 没看到身后洛书大滴眼泪砸在地板上 灼伤了空气。
他走进房间 自觉得刚才对洛书说话语气很不好 然后觉得愧疚。他走到衣橱前打开 是清一色的黑色系。按说洛书不会这般粗心 连他的喜好都会弄错。
他急忙下了楼 看洛书窝在沙发里 泪痕未干。他走过去揽住她 轻声道歉。“白色的也很好看 谢谢你 刚才我不该那么对你 别生气嘛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他像撒娇似的 洛书生气的表情也装不下去了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两个人手挽着手出了门。
等菜上齐 洛书夹起一块挑完鱼刺的鱼 放到扶书面前的盘子里。扶书不禁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把鱼夹回她盘中 “我不爱吃鱼 爱吃鱼的是...” 对啊 爱吃鱼的是谁呢 为什么那个名字就在嘴边 却就是说不出。
他看见洛书一脸紧张。他像没有察觉一般 低头吃着碟里的菜 洛书暗舒了一口气 却没逃过扶书的耳朵。
洛书细细的将菜中的蒜片 姜丝拣出 扶书默然这些东西 他是不厌恶的。他闷头吃饭 突然停下筷 说 “吃完饭去看电影吧。”洛书眯起月牙儿眼 笑着点头。
在黑暗的电影院里 洛书软软的靠在扶书身上 看那经久不衰的爱情片 罗马假日。扶书睡着了一般 洛书看不清他的脸。突然 他开口出了声 “洛 我们结婚吧。”
洛书从他的肩头离开 在黑暗里想将他看仔细 她眼中突然一滴泪滑下“好。”那滴泪砸在扶书手臂 温热的泪叫他心底一阵抽搐。
洛书倚在他胸口上 一边流泪一边喃喃“扶书 我等你说这句话 等太久了 。”
扶书打电话告诉父母 他和洛书决定结婚的事。他们开始紧张的筹备婚礼 扶书也没有再去想过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直到婚礼前一周 他从书架顶部找到一封信 是从C城寄来的 是原来住过的家 现在搬到了A城。
落款是
扶书。
他头痛的揉揉太阳穴 他记不起何时写过这封信 收信人是倾书 他在信中管倾书叫哥。他拿着信呆呆坐在了床上 难道 我真的有一个同胞兄弟...他想了许久 决定回C城看看 想找些线索。
他没有告诉洛书 就一个人出了门。只是留下一张纸条 叫她不必担心。他只身一人下了火车 来到那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小镇 窄窄的小路 没有大城市的车水马龙 道路两边的梧桐树安静的生长 扶书觉得身上死去的细胞开始复苏生长。
他凭着记忆走到原来的家门前 镂花铁门上的大锁锈迹斑斑。他没有钥匙 不知道怎么办 在门口徘徊了几圈 准备要离开时 身后响起一声颤巍巍的苍老声响。“是倾书吧。”
他回过头 看站在不远处的一位老人 脑海中搜索了半刻 终于抱歉的笑了笑 说“对不起 我是扶书。”
那老人怔了一下 “怎么可能 你们俩娃娃从小就在我身边转 不会认错的 那么大了还哄爷爷。”
“我真的是扶书。”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难道我真的认错了...唉 是扶书长大了。”那个老伯微微叹了口气 “你啊 变得和你哥是越来越像了 他呀从小就不爱笑 对人也不爱说话 哪像你会说话讨人喜欢。”
他还在絮絮叨叨的说 可扶书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有个哥哥 是真的 他们在这个镇上生活了二十年。可 他就这么凭白不见了。
“爷爷 我家的钥匙还在么。”他突然想起什么 忙问道。
“唉 我就知道你们有一天得回来看看 在呐在呐 我一直好好收着的。”那老人颤颤地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 找出一把爬满铁锈的钥匙递给扶书。
他冲老人点了点头 微微一笑 然后向老房子走去。他站在门外 深深地吸一口气 门锁咔嗒一声开了。他看见荒芜的小院 杂草丛生。那棵曾经繁茂的木棉树 也只剩了光秃枝桠。扶书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从客厅走到卧室 到处布满了灰尘 他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 握住手柄 门被推开。
扶书有力的手指深深地抠入掌心。他似乎要停止呼吸了 卧室的墙上 是两人的合影。墙上的照片因为推门而来的风像活了一般舞动。扶书一张张看 两个人的生日合影 两个人的身穿球衣的合影 两个人毕业的合影...
“倾书 你在哪 ?”他不禁喃喃 哥哥这个词竟是如此陌生。
倾书的笑容 温暖的像冬阳。扶书动了动嘴角 他似乎从未这样笑过 他的哥哥在照片里对他笑。他突然想起洛书 那笑容竟有几分相似 让扶书恍惚间失了神。突然 手机突兀且尖锐的响起 是洛书。“扶书 你在哪。”
“我在 C城。”他眼睛依旧盯着那些照片。
电话那头是惊讶的吸气声 竟然几分钟内她都没能说出话来。“你去哪里做什么。”仅管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但扶书还是抓住了那一丝颤抖。
“我都知道了。”扶书轻轻说道 “全部。”
“全都 知道了是么? ”电话那头的洛书咬住嘴唇 血色突然从脸上褪去。“你知道你是倾书。”她的嗓子紧了紧 声音颤的更利害了。
扶书突然愣住了 他只是知道他有一个哥哥叫倾书。可洛书却说.. 说他是倾书。你知道你是倾书。你知道你是倾书。
他的电话掉落在地上 “我是倾书。”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我不是扶书 是倾书。”
他从墙上拿起一幅合影 然后像逃亡般仓惶离开。扶书漫无目的的从小镇上徘徊 他想起洛书看他时的神情 他想起那件白色衬衫 他想起那老人开口叫他倾书。这个世界 颠倒了么。还是我在做梦 我是倾书 又怎么变作扶书。他又在哪呢 他们在瞒着我什么呢。
已有二十多岁的男人竟如孩子般蜷缩在街角。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 也是躲避的方式。“倾书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脆弱啊。”他抬起深埋的头 看地上打出的那道阴影。
他慢慢掠过她的脸。是一张有着细长凤眸的妖艳的脸 脸上的神情却落寞的使他微皱眉头。“你还要惩罚自己多久 我的倾书。”她拉起蜷缩的扶书 开口要笑却有晶莹的液体从眼眶滑落。
“筱寒。”
“你真的以为你是扶书。”她笑着靠近他身边坐下。
他舔了舔发干的唇 “筱寒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是扶书一直都是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用力蜷紧的手泛着不自然的白色。
“倾书你醒来吧 何苦要自己骗自己 你是倾书 扶书他死了。”筱寒低下她的头 细软的长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你不觉得你的记忆里少了什么 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
他努力在脑海里回想 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 可是像是被什么抹去了。扶书抱住头 低缓的声音流出嘴边 “告诉我 所有的事。身旁的人伸出细白的手 “跟我来。”两个人走向郊外 小镇不大他们走了不久 在一个满是墓碑的地方停了下来。
筱寒轻车熟路的走进墓地 牵着扶书的手停在一块墓碑前。扶书倒退了几步 怎么可能...墓碑上的写着:扶书之墓。“扶书 我和你哥来看你了。”筱寒的指尖滑过碑上那深深凹下去的字槽。
“筱寒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扶书吃了一惊 洛书也从A城跑来了。她跑到扶书身边 满脸泪痕 “扶书 我们回家好不好 婚礼要用的东西还没准备好 礼服也没选。”她拉着扶书急急地向外走。
“洛 你也知道是不是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告诉我好不好。”
“扶书我们回去好不好。”
“倾书不要再逃避了。”
好乱 这个世界全乱了。扶书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他不敢看那墓碑 仿佛那是一个古老的诅咒 他只想快点离开 离开这谎言肆生的世界。
他冲出陵园 准备穿过马路。他没有意识到迎面急驰而来的货车 也没听到身后两个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扶书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沉淀在死亡里。
在医院里 到处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 白色的墙壁和床单让扶书的离去变的安宁。他的父母承受不住痛苦哭倒在床变 筱寒和洛书呆呆的站在床边 竟流不出眼泪了。那时几年前 她们也记不清了 也有这样一个男子 有着和他相似的容貌 也是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这里 也是这样蒙着白床单躺在这冰冷的地方。
他们把他的墓碑放在扶书的墓旁。两个人生前如此珍爱对方如生命 死后也会这般静静的依靠着对方 他们也是欣喜的吧。地上的新鲜雏菊还在微微颤动 两个女人也咬着嘴唇脸色苍白的离开了。
倾书 扶书 你们兄弟俩终于又团聚了 倾书你再也不会自责了吧。
筱寒回到扶书家的老房子里 看见满墙的相片 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她想起很久以前 那次若不是她非要出去旅游 扶书又怎么可能死掉呢。那场车祸使倾书双眼失明 使扶书丧命撒手人寰。
“筱寒帮我把眼睛留给我哥 帮我照顾好洛书。你要帮我 ..”
她每当耳边听到扶书死前的嘱咐时 她甚至都想用自己的命来尝还 如果不是她 这种事又怎么会发生。
她还清楚的记得 当倾书睁开眼 却没有看见扶书时 他似乎明白一切的表情。他一句话没说沉沉睡去 再醒来就已忘了过去 忘了他自己是谁。他眨着空洞的眼 对着家人筱寒和洛书轻笑 “我叫扶书。”
于是那一天 死去的是倾书 而扶书又重新活了。医生解释说 是选择遗忘失忆症。他为什么认为自己会是扶书 应该是受扶书去世造成的刺激吧。
她从墙上摘下一幅合影 也离开了。倾书 我想永远记得你。
洛书回了A城 看着喜庆的客厅 突然觉得滑稽。她撕下所有的喜字 看着订好的婚纱样式 再也忍不住哭出来。扶书 他走了。倾书也是 如果当初不是她央求筱寒不要让扶书再想起他是倾书的事实。
“筱寒姐 扶书已经走了 倾书哥的那双眼睛明明是扶书的 他也认为自己是扶书。”她顿了顿 “筱寒姐 你把扶书还给我吧。”
洛书想到这里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怎么当时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扶书 不要怪我好不好 我是太爱你了。”她蜷缩在沙发里 沉沉睡去。
是不是爱就很脆弱 为了不伤害然后一味躲避退让 蜷缩身体保护自己。倾书和扶书兄弟情深 为了逃避爱他选择了遗忘。洛书深爱扶书 为了爱她宁可欺骗自己 把错的人当作对的人。筱寒深爱倾书 为了倾书和洛书的快乐 她选择放弃。
扶书爱着他的大哥 死前将眼睛留给了倾书。这一切又是谁对谁错 若是蜷身便可保护不受伤害 那又怎么会叫所有人都碎了心。
倾书死前脑部受到撞击 那一刹那 他记起了全部。他知道他就是另一个扶书 用他的灵魂在爱着爱他的人。
他就要见到扶书了 他露出最后一抹微笑 离开了这个充满眷恋的世界。
扶书 我们在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