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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2：夏之情事
作者：沈辞阑(QQ:986781268)
很多年后，我仍能清晰的回忆起雨水在脸上肆意的感觉，还有，那一抹清秀温和的笑容。
【一】
我叫夏至，出生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个夏至时分。
那时我所在的城市并没有很开放，到处都充斥着传统保守的气息。如果传出谁家离婚了，或者谁家姑娘未婚先孕了这种事情，都能作为以“诶，你知道么”为开头，以“哎呀，世风日下啊”为结尾的感叹句的主要内容。
很不幸，我们家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种街头巷尾议论的中心。在我八岁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们两个要离婚，果然，这段摇摇欲坠的婚姻终于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土崩瓦解。
法庭上，他们问我，“孩子，你愿意跟爸爸还是妈妈？”
我瞅了瞅坐的老远妖娆艳丽的小三，面无表情的说：“我跟妈妈。”
你看，那时候我就明白，有钱的男人和浓妆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二】
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妈彻底不管我了，抱着佛经和念珠搬到向北的房间里，再也不过问我的事。
刚开始我做了饭还往里边送，推门进去一片昏暗，她坐在那里转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屋里开着冷气，凉丝丝的，让人不由的联想起毒蛇冷冰冰的缠绕。于是后来，我便不再常常进去了。
我若是心里茫然或者烦躁便出去逛街，不看衣服，有时候会在书摊上看一下午的小说，有时候便什么都不做，会绕两条街，然后沿着铁轨一直向前走。
那日午后，我看着满电视禁止法．轮．功的广告必无比的烦躁。“都是一群笨蛋”，我心里这样想。
然后我瞅着外边的瓢泼大雨，一狠心拿上钥匙出门了。
雨很大，雷声轰鸣。我慢慢的在街上走着，看着雨水打冷冷清情的街上惊起一朵朵小水花。
雨水打在身上有着冰凉的触感，偶尔弥漫的水帘也会刺痛眼睛，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正准备转向第二条街时，我头顶的雨突然停了，我一抬头就看见一片浅浅的绿色，顺着伞骨向后，便看见一张清秀温和的笑靥。
我眯了眯眼，漠然的点了下头，便继续向前走。 他跟在后边打伞陪着我。
过了半晌才想起来，试探着问：“你是苏意？”
他一愣，点了点头。后来觉得不妥，又添了句：“我知道你是夏至。我们曾经同学过。”
这就是了。我大概5岁的时候就被扔到一年级上课去了。原因嘛，自然是一个忙着赚钱，一个忙着念佛。我自是阴暗早熟，对人向来不热络，加上学校的人大部分都知道我家的事情，所以很多同学也不愿意和我一起。所以我一直一个人。而这个苏意，估计是我唯一比较关照的人了。他家更传奇，他母亲少时未婚先孕，一个人在这小城市里把苏意养大。至少我还有每个月源源不断的进账，他们娘俩却穷苦不堪。
苏意幼时不像我强势狠厉，不时被同学欺负，我便明里暗里帮衬着，他的日子倒也不难过。后来初中我换了学校，便也不曾见过他，谁料居然在这儿碰见了。
我们最后就肩并肩坐在铁路护栏上，一搭一搭的说着话，直到黄昏的颜色撒了一地。
【三】
我本是阴暗强势的人，大概中学里人人都知道有一个叫夏至的女生成绩又好，长的又漂亮，但是人人都觉得她脾气太坏，不愿靠近。
也许孤单太久了吧，就像那荒原里的藤，一旦遇见可以温暖自己的人儿就迫不及待的缠上去。
苏意就是这样被我缠住的。那段时间我们好的像连体婴，我给他补功课，他给我讲他小时候的事情。周末时候我们常常坐在那护栏上聊天，一坐就是好长时间。
有一次我们说到最后便停了，各自看着远处的山，然后翻出来自己的愿望狠狠践踏，最后获得离开这里的动力。
是的，我们都想 着有朝一日离开这个荒凉的城市，离开这个淡漠的城市。我们谁都没有说过，但是我们可以从对方伤痕累累的心里感受到。
后来，初二暑假补习的时候，他说，我们不要来这里了吧，多放些心思在功课上，以后考同一所高中。
我犹豫的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时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此后苏意大抵就不再属于我了。可是我没办法告诉别人，也没有别人可以告诉
本来两所学校离的就远，不刻意见面几乎是见不到的。
我在听课的时候，在做卷子的时候，甚至在考试的时候都会分神去想苏意，不知道他现在成绩怎么样了，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如何。
我忍了三个星期，终于忍不住给苏意打了电话。电话是他妈妈接的，她用很温柔却冰冷的声音告诉我：“你是夏至吧，苏意在学习，不方便打扰。你有什么事么？”
我怔住。直到电话里响起了忙音我才匆忙挂上电话。
不方便么。是苏意的意思还是他妈妈的意思呢？我抱着电话窝在床上，直到夜深睡着也没等到他的电话。
第二天我便逃课去了苏意的学校。我猫着腰一间教室一间教室的找过去，直到在走廊最尽头才找到。
我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他下课，然后大声喊他出来。有人起哄，嘻笑道：“苏意，你女朋友哦？”
他摇头。出来的时候顺便带出来了钥匙。
我眼睛一亮。
他拍了拍我的头，说：“走吧，咱们去吃东西去。”
我眉开眼笑。
【四】
后来，我开始频繁的打电话，电话不通就旷课去看他。苏意刚开始还好脾气的旷课带我出去吃东西以安抚我的怒气。可是次数多了，他便也厌倦了，每次我去他都赶我离开，让我回去上课。我不愿，他就自顾自回了教室。我便一个人坐在教室外边等他再次下课。
他的朋友不忍见我如此荒废学业，便好言相劝。他朋友说，苏意是为了我好，不努力你们怎么能考上同一所高中呢
我却越发惶恐不安。
最后我终究被苏意的学校赶了出来，理由是破坏教学秩序。
我自己的功课也落下很多，班主任的态度愈发冷淡，而我，再也无心向学。
最后，我堵在他家门口等他，我说，如果这周六下午你不来护栏这边，我就死给你看。
他叹气，伸手想摸摸我的头，却最终放下手来，摇头离开。
夏天快要过去了，天气凉快了很多，很多人都换上了秋装。我执意穿着最爱的连衣裙，现在铁轨旁。
我猜，他不会来。
但是我依然在等，因为我想知道，如果他知道我死是不是会心疼。
我从正午等到黄昏，我看着橘红的太阳终于沉下山去，终于确定苏意他不会来了。我拿出薄而锋利的刀片，深深地向着手腕割下去，一刀又一刀。我的眼睛里只有血红色，新鲜的血红色。无比美丽。
我倒下的时候在想：“可惜此生再也看不见这么漂亮的景色了”。
【五】
我最后还是活下来了。
我惊奇的是，救我的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妈妈。我醒来的时候她正坐在病床边一边转佛珠一边喃喃自语。我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妈？”她猛的睁开眼，泪水就“刷”的一下全涌了出来。
我没有再见过苏意。妈妈说我昏迷的时候他来过，问我要不要再见见他。
我摇头。
生一场，死一场，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看不透的呢？
出院第二天，我见到了爸爸，他的身边再没有那个妖艳的女人，我便跟着他去了另外一个城市，那里更为繁华，也更加漂亮。
这个夏天，终究是过去了。尽管依依不舍，但最后还是要说再见。
再见，我的夏天，我的城市，我的少年。
还有，我曾经的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