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玉终于苏醒过来了,睁开眼睛就看见帐篷的顶子。皱皱眉,自己没死吗?怎么会?转过头看了一下,帐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头有些沉,试着坐起来,她就晕菜了。自己怎么又被拆穿了啊?无奈地看着身上的女装,她慢慢的回忆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伊稚邪打飞了她脖子上的丝带,之后又扒开衣襟检查了一下,那么剩下的事就不用想了。撇撇嘴,她哑着嗓子问道:“有人吗?”
一个匈奴女孩儿跑了进来,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之后也不等她问,就又跑出去了。真玉呆愣愣地看着晃动不已的帘子,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伊稚邪为什么不杀自己了?难道是因为发现她是女人?问题是,她是女人也不值得他就此放下屠刀啊。想了一会儿,她的头便昏沉沉的受不住了。仰面倒在毯子上,大口的喘着气。好累啊,自己怎么会虚弱到这个地步?歪了歪头,一眼就看见了那把绝杀。想起之前的事,她不禁暗叹倒霉。都怪自己大意,居然功亏一篑了。死在沙漠里都比落在伊稚邪的手里要强。唉……
伊稚邪听到侍女的报告后立刻就扔下手里的事赶了过来,他有事想问她的。一进帐子就道:“你醒了?”真玉怔了一下,点点头说:“是,醒了。”
伊稚邪看看她的脸色问道:“感觉怎样?”
真玉沉默了片刻道:“除了浑身无力,其他的还好。”伊稚邪点点头道:“你流了很多血,身上的伤也比较多,再加上一直没有吃东西,没力气是正常的。”真玉不置可否的看看他,只听他又道:“你既然是女人为什么要扮成男人?”
真玉啼笑皆非地看了他一眼说:“这和你有关系吗?”
伊稚邪皱眉盯了她半晌,决定忽视她那些不中听的话。轻咳了一声才说:“你的声音天生如此吗?”
“嗯,是啊,所以我才想扮成男人,毕竟一个有着男人嗓音的女人太奇怪了。”
伊稚邪根本就不信,但她摆明了不打算说实话,他也就不再问了。静了半天才道:“你是霍去病的女人?”
“你为什么不说他是我的男人?”
“这有区别吗?”
“有,当你说我是他女人的时候,下意识的将我归为麻烦和附属品一类,而我从不觉得我是麻烦。”真玉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胡说八道,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有闲心。
伊稚邪嘲讽地说:“很难想象霍去病会喜欢你这么个女人。”
“是啊,我也纳闷儿。”浅浅的一笑,真玉重新躺了回去,“有东西吃吗?我饿了。”她想开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伊稚邪笑道:“不是不想活了吗?”她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两个酒窝嵌在腮边,只是淡淡的一笑就让人感觉很舒服。
“那是昏迷以前的事,当我的灵魂从身体里出来后,我就想明白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伊稚邪皱皱眉,但还是吩咐侍女送来了饭菜。真玉看了一眼烤肉,眉头即不可见的皱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拿起一块肉撕成小块儿一点一点的塞进嘴里,希望不会因此得了消化不良啊。伊稚邪专注地看着她悠闲的吃着肉,间或端起水小心的抿一口,心里明白这些东西不合她的胃口。但这是匈奴,根本就没有汉朝那般精致的美食。
但他不知道,汉朝的饭菜在秦真玉看来一样属于粗制滥造的次品!而她之所以吃的那么费劲是因为想借助吃东西来思考如何脱身,她可不想呆在这个荒凉的地方。但伊稚邪能放她走吗?还是未知数啊。这样一边想一边吃,眨眼间居然也吃了一大块。伊稚邪好笑地摇摇头说:“你吃的还真多,霍去病的俸禄一定不低,否则还真养不活你。”真玉扫了他一眼道:“我也有俸禄,何况我平时吃的不多。”须臾,她又皱眉道:“莫名其妙,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一言不发的将手往旁边的布上蹭了蹭,靠在垫子上闭眼问道:“你打算几时放我走?”
“放你走?我说过要放你走吗?”伊稚邪微笑着问道。
真玉脸眼睛都没睁开,“随便吧,反正我现在也走不了。我困了,想睡觉,麻烦尊驾走吧。”伊稚邪忽然觉得有些郁闷,咬着嘴唇瞪了她半天才起身拂袖而去。真玉待他出门后才睁开眼睛苦笑起来,这个伊稚邪很难对付啊。正思衬着,就听外头伊稚邪吩咐了几句什么,不大会儿的功夫,一个匈奴女孩儿就端着一个铜盆进来了。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意思她倒是明白了,无非是让她洗漱罢了。当她脱下衣服的时候,那个匈奴女孩儿低叫了一声,捂住了嘴巴。真玉低头看了看——前胸和腹部竟是纵横交错的鞭痕,肩膀处的被绝杀伤到的地方,还有左臂上的箭伤凑在一起交织出一幅恐怖的画面。
闭上眼睛,她低声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洗。”那女孩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明显不懂的样子。真玉无奈地摇摇头,比划着说:“你,出去,我自己来。”那女孩人摇摇头不肯走,反而走上了几步,看样子是想帮她洗。真玉一闪身,沉下脸道:“出去!”指着门口,盯着那女孩儿委屈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轻叹了一声用步蘸着水慢慢地在身上擦洗。不知道霍去病会不会嫌弃这些伤痕。若是以前,她不会太过在意,毕竟她不是靠外貌吃饭的普通女人。可现在,她却忽然觉得很委屈。这样丑陋的身体,去病会接受吗?怔了好一阵,她才在心底对自己说道:如果他那样的肤浅,就说明他根本就配不上你!你要的是个真正懂得欣赏你的男人,不是看中外表的浅薄之人。
说完了,她觉得好受些。但还是隐隐的感觉到郁闷和不安,幽幽的叹了口气,穿上干净的内衣倒在了毯子上。闭起眼睛,什么也不愿想了。
一连几天,她都过着类似于贵宾的生活。不仅没有受罪,反而处处受到优待。有侍女伺候,还有大夫来给她处理伤口。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只是觉得很无奈。伊稚邪再没来过,倒是那个阏氏在几天后造访了她。
这位太主并不是文帝的女儿,只是汉宫中一个宫女。但名义上,她却是汉文帝的女儿,武帝的姐妹。长相颇为美丽,甚至不比那些宫廷贵妇逊色。教养也很好,看来是受过良好的训练。当她仪态万方的坐在上首,含笑看着真玉的时候,秦真玉甚至觉得她的风采超过了窦太主刘嫖。
太主温和地问道:“你就是虎威将军秦真?”
“是,卑将虎威将军秦真参见太主殿下。”
“免礼吧。”太主笑眯眯的打量着她道:“皇上怎么会封你做将军呢?你可是女人啊。”
“回太主,事实上皇上封我将军的时候还不知道卑将是女子。”
“哦,是这样啊。难得啊,我大汉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奇女子。”顿了一下,她又道:“秦将军,你怎么会落在单于手里呢?最近,汉匈之间并未有征战啊。”秦真玉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卑将无能,因佩剑出了问题,才会不慎落在伊稚邪的手上。”
“哦,我知道了,你那把剑在匈奴人里可是很有名的,听说此剑杀人不见血啊。”太主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她,“你的剑在哪里?”
真玉拍了拍腰间道:“这里。请太主恕在下不能将剑给太主看,此剑出鞘必要饮血。若不是前两次未曾杀人,卑将也不会落在单于手里了。”
“啊,这样啊,那就算了吧。对了,我听大单于说你受伤了。怎样,伤得重不重?”
“谢太主关心,卑将很好。”
“秦将军,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太主狐疑地问道。
真玉谨慎地说:“回太主,在下的声音生来就是这样。”她已经是伊稚邪的女人了,自己可不能大意啊。还好那太主并未多问,继续跟她攀谈起来。这样的对答实在是无趣,但真玉可以理解太主的心思。很久没见到汉地的同乡了,她应该是很想家的吧?
太主和煦地跟她攀谈着,甚至开始回忆自己在汉朝的生活。直到快中午的时候,她才结束了谈话站起身道:“秦将军,你休息吧。我要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就让侍女来找我。”
“是多谢太主。”送走了这位太主,真玉叫来那个匈奴女孩儿,比手画脚的让她去找件衣裳。那女子总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跑出去了。不大会儿的功夫,适才跟着太主一同来的那个宫女进来了,“秦将军,太主听说您要衣裳,就差我给您送来了。”真玉看了一眼,是汉服,还是女式的。很麻烦的衣裳,但又不能拒绝。便笑着说:“多谢太主。”那侍女笑着走过来帮她穿好,“很漂亮呢,就是声音……”真玉无所谓地说:“其实,我更愿意穿男装。这样的嗓音配上女装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是啊,呵呵。秦将军,您还真是厉害啊,古往今来能官拜大将军的女人怕是只有您一个吧?”
“应该不是,何况我也算不上什么大将军,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谁知道回去后刘彻会怎么处置自己呢。
“将军谦虚了,奴婢叫春熙,是太主的贴身侍女,将军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好了。太主刚才已经回过大单于,让奴婢来伺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