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黄沙铺天盖地,不仅是真玉,连伊稚邪也有些紧张了。西域诸国的人就没有不惧怕沙漠的。一想到这杀人不见血,埋骨不用锹的蛮荒地带,没有人敢说不害怕。他就不明白这个女人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就凭他们两个人,两匹马和那点儿干粮清水,走不了多久就会出事。不过,这样也好,等她体力不支,自己就可以发信号叫左贤王等人赶来营救了。到时候,看这嚣张的女人还能玩儿什么花样。他想好了,这回抓她回去绝不轻易杀了她。他要给她特质一副大大的镣铐,将她栓在自己的脚边以解心头之恨!
傍晚,二人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伊稚邪皱眉看向远处的天空,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真玉见他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伊稚邪摇摇头掩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很累。”停了一下,他侧头道:“按照这样的速度,再有两天就可以走出沙漠了。到时候你完全可以自己找到回去的路,穿过这片沙漠后,往北走三天就可以到达玉门关附近了。”说到玉门关的时候,伊稚邪的牙几乎都咬碎了。真玉点点头,“好的,等我见到汉朝的城郭就放你回去。”
伊稚邪思索着问道:“你真的不打算押我回去领功?或者干脆带回我的人头?”
“无聊,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杀你,你很没面子啊?”真玉白了他一眼,拿出干的像柴火一样的肉干,就着水艰难的吞咽着。伊稚邪淡淡一笑,“秦真,你的脾气很对我的胃口,不如你跟我回匈奴吧,我娶你做我的阏氏。”
“咳咳……”肉干本来就很干了,这位还生怕噎不死她似的胡说八道,害她一团肉糜梗在了嗓子眼儿,噎的险些背过气去。伊稚邪见状不禁大笑道:“哈哈哈,难得你也有这么一天。”真玉一边咳嗽一边指着他,直到这口气顺过来才怒道:“再敢胡说,我宰了你喂鹰。”伊稚邪得意的一笑,躺在沙地上啃着肉干哼着小调,心里却几乎要笑翻了。
今夜没有月亮,风也变得有些诡异了。真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夜视镜还在霍去病那里,她几乎和瞎子差不多。伊稚邪也在观察着云头的变化,感觉着风向的异动。很久,他才沉声道:“今夜必有沙暴。”
真玉点点头,“沙暴就沙暴吧,听天由命好了。”伊稚邪皱眉道:“女人,我有个提议,我叫我的人马现在赶来,待沙暴过去,我护送你回到汉朝边界。”
真玉看了他一眼说:“这个提议很诱人,不过,我一向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你还是想想呆会儿怎么躲过这场风沙吧。”伊稚邪无奈地说:“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你们汉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因为总是欺骗别人,所以也不相信任何人。”
真玉不置可否的将干粮和水袋系好,两匹马也紧紧的栓在了一起。头也不回地说:“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是的。”停顿了一下,她淡淡地说:“如果你从一生下来就被人遗弃、如果你自七岁起就必须每天面对各种各样的死亡陷阱,相信你也会和我一样的。”
伊稚邪走近几步帮着她收拾好东西,“你在入汉军之前是干什么的?”
“杀手,盗贼。”
“难怪,我总觉得你身上有股子贼味儿。”
无聊的撇撇嘴,“谢谢夸奖。”
“哼,你连好坏话都听不出来吗?蠢女人。”
“嘁,大单于以前是不是一直在家看孩子?婆婆妈妈的。”
“……”冷哼了一声,伊稚邪赌气地走向自己的战马。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不识抬举,真想狠狠的用鞭子抽她。
半夜,月亮带着最后一丝光亮也躲进了云层。天和地都黑压压的,耳边除了呼啸的狂风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真玉缩在马肚子那里,裹着毯子注视着对面的伊稚邪。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自己居然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闪烁的眼神。暗自扣住麻醉针,顺便抓住了绝杀。如果他有异动,一定要抢先制住他。很怀疑这家伙带路的诚意,按照他的指引,再往前只怕就离大汉更远了。如果她的判断没有错误的话,走出沙漠一直往南才是正确的路。这家伙却叫她一直往西,也不知道是谁白痴呢。
伊稚邪懒散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心里越想越觉得啼笑皆非。想他堂堂匈奴的大单于居然两次被她胁迫,这面子自然是没有了,恐怕自己的名声也早就因此事而一落千丈了。看看那女人表面上一派轻松,实则紧张的样子,他就觉得好笑。她还真是异想天开,以为能逃的掉呢。其实,自己有几次完全可以发信号叫大队人马赶来。但是他没有,因为他忽然觉得和这个女人在沙漠里发疯是件有趣的事。关于指路嘛……他当然不会告诉她真话了,这里再往前走出沙漠,穿过草原就是左贤王的领地了。这个傻女人还是会落到他的手里,嘿嘿。
两人各怀鬼胎的打着如意算盘,静静地等待着那场沙暴。殊不知,人算总是不如天算,这场沙暴将两个人的如意算盘都敲碎了……
龙卷风
龙卷风,这是现代人都不陌生的一种自然现象。它属于雷暴的产物,沙漠里出现的几率并不高。但是……
当秦真玉吃惊地看着由远而近的黑色风团时,嘴巴张的老大。这真是龙卷风吗?老天爷啊,自己还真是幸运到了极点。来的时候赶上了流沙,回去又碰上龙卷风了。等龙卷风过来的时候,估计他们就是脚底下生根也难保不会被连根拔起。怎么办?谁知道这龙卷风会把他们卷到哪里去呢?冷汗涔涔的站起身看着那飞速靠近的风团,心里既着急又害怕。人,就算再强悍,也斗不过大自然!
伊稚邪的眼睛也瞪的老大,这也太离谱了。早知道会碰上龙卷风,还不如早点儿发信号叫自己的人赶过来呢。这回可好,该怎么办呢?忽然,秦真大喊道:“老天,别发呆了,上马,跑啊。”伊稚邪如梦初醒的飞快蹿上马背,快马加鞭的往东边狂奔——这回顾不上什么汉朝、匈奴了,保命要紧。二人飞快的前进着,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龙卷风的动向。这一看不要紧,把两人吓的魂飞魄散。那龙卷风竟像是看准了他们一般直直地追了过来。马跑的再快也没有那风的速度快。当两个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风团已经距他们不过五百米了。这五百米对于龙卷风来说是眨眼之间。最先被卷起来的是秦真,因为她的马比不上伊稚邪的千里驹。可伊稚邪也好不到哪里去,当他准备身上去抓秦真的脚脖子时,自己也跟着飞了起来。
“啊…………”惊恐的呼喊声被淹没在昏暗的风团之中。之后,那龙卷风像是达到了目的一般以很快的速度往西南方向移了过去。所过之处像是用梳子篦过了一般,一毛不剩……
左贤王率领大队人马跟在距他们一百五十里左右的地方,焦急地等待着伊稚邪的命令,同时根据鹰隼发回的消息来判断自己要不要及时出击。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单于的命令没等到,倒是派出去的鹰隼惊恐异常的飞回来了。他知道前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忙下令全体将士疾行追赶。待走了没多远,他们就看见了那黑色的龙卷风。这下,左贤王也不敢随意乱动了,呆愣愣地看着那龙卷风呼啸着往东疾走了百十多里地,一个回旋又折向西南方向了。算算方位,那边应该是车师和焉耆。沉思了片刻,他下令一部分回去报告阏氏并补充给养,其他的则折向车师国方向……
被卷进风团中的二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对方的声音也听不到。能听到的只有呼啸飞风声和自己内心的呐喊。渐渐的,两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睁开眼睛,伊稚邪低叹了一声,自己居然有多半拉身子都被埋在了沙子里。费劲的爬出沙堆,抬起头四下看了一下,没人。那该死的丫头片子呢?他站起身找了半天,除了他自己以外什么也没有。这可奇怪了,明明是一起卷进来的,怎么只剩他一人了?先别想那个了,还是先想想这是哪里吧。触目之地全是黄澄澄的沙海,其他的全看不见。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沙坡,只好登上去看看了。费劲地爬上缓坡,终于看到远处出现了一座城池。仔细辨认了一下,居然很像车师国,这下,他可乐了。
车师国只是西域诸国中比较小的一个,甚至比不上楼兰。但因其所处的位置恰巧是各国必争的军事重地而备受瞩目,尤其是汉朝和匈奴。夹在两大强国之间就像是三明治里面那块肉,谁都想先咬到嘴里。这也导致了车师国在汉匈大战之间变成了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没办法,谁厉害,他就只好暂时依附谁,直到公元450年,匈奴围困车师八年之久后,车师王弃城而逃,交河古城被并入高昌,车师国算是彻底的退出了历史舞台。
伊稚邪兴冲冲的往城郭方向飞奔,一路连滚带爬的好不狼狈。当他走了有十几里后忽然发现身后有了马蹄声。回头一看,他就郁闷了,是秦真!那女人居然看起来比他要好的多,因为她此刻骑在马上——他的战马啊!
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女人意气风发地飞驰而来,伊稚邪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救了这个阴魂不散的汉朝女人;最倒霉的就是这女人像附骨之蛆一般时刻跟在自己身边!
秦真玉并非有心要和他凑在一起,实在是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而离自己比较近的有人的地方就是前方那个城了。她也没想到会碰上狼狈逃窜的大单于伊稚邪。勒住坐骑,好笑地看着气喘如牛的小伊同志,心里不断的感叹:世事难预料啊。伊稚邪没好气儿地问道:“你的马呢?”
真玉两手一摊,“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