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了,要心平气和,万一这女人一气之下策马而去,自己就只好走着去车师国了。想到这里,他勉强平和地说:“前面是车师国,补充了水和食物,吃饱喝足,我就可以送你回大汉了。”真玉不置可否的看着他,伊稚邪无奈,只好说:“秦将军,一起走吧。”
“好,我无所谓。”真玉一夹马肚缓慢前行。伊稚邪嘴角一抽,“你不会是想让我走着去吧?”真玉微笑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没将你栓在马后面已经是很仁慈了。”
伊稚邪,“……”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心里明白她说得出,做得到,自己可不想把人丢到车师国去。
就这样,一个骑着高头大马在后面当看守,一个筋疲力尽地在前面当俘虏,走走停停的一直快到城门前,真玉才伸出手道:“上来吧,大单于。”伊稚邪喘着气侧头看向她,不明白这狠心的女人怎么会忽然变好了。
真玉看出了他的想法,抿嘴儿一笑道:“别多想,你好歹也是匈奴的大单于。就这样像遛狗一样遛你进城,你一定会很没面子的。上来吧,但是千万不要耍花样儿。”她不说这个还好,说完这个,只见伊稚邪两眼一翻,竟然昏过去了!
哭笑不得地看着直挺挺倒在地上的某人,真玉是即好气又好笑,还真没见过被自己气死过去的男人呢。撇撇嘴,她跳下马走到伊稚邪跟前蹲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喂,你不会吧?这么没用啊?真是服了你了,难为您是怎么混上这单于之位的。”见他还是没反应,只好走回马跟前拿下水囊,自己先喝了一大口,之后又含了一口,走回来照着伊稚邪的脸,“噗……”的一声尽数喷了了上去,接着伸手照着他的脸左右开弓扇了有几个大嘴巴,“喂,快醒醒,不然,我立马儿就地挖坑埋了你!”
不知道是水的作用还是那几个嘴巴子,抑或是她的威胁。总之,伊稚邪终于睁开了眼睛。低叹了一声,虚弱地问道:“这是哪里?”
真玉撇撇嘴道:“车师国城外。”
“哦……”伊稚邪闭上眼睛,“让我再睡会儿……”说完静默了一阵猛然睁开眼睛道:“哪里?”
“车师国城外,不信的话你抬头看看那边。守城的士兵正在城墙上看您这匈奴大单于的精彩演出呢。”气死人不偿命。真玉的头上恍惚长出了一对黑色的角,嘴里伸出俩小尖牙,背后多了一对黑色的翅膀!
伊稚邪又惊又怒,“腾”的一下坐起来。可还没顾得上说话又因一阵头晕而倒了回去。叹了口气,他郁闷地说:“你至于这么恨我吗?”
“至于,你的出现导致了我和霍去病的分离。而且,你还打了我好几十鞭子。你该庆幸我没落井下石,否则你早就死过好几回了。”晃了晃手里的水囊,示意他可以喝水了。
“哼,我那会儿不知道你是女人……”伊稚邪悻悻地抢过水囊咕嘟咕嘟的狂灌了几口,一抹嘴道:“后来本单于还叫人医治你呢,你怎么就光记得我不好的地方了,好的地方怎么记不住?”
真玉冷笑道:“那是因为你想拿我来钳制霍去病。”顿了一下又道:“你知道吗?即使我不能自己逃走,你也绝不会有机会用我来威胁他的。”
“为什么?难道霍去病家里的女人很多?根本就看不上你?”伊稚邪不屑地讽刺道。真玉哈哈一笑道:“你认为我这样的女人会忍受自己的男人三妻四妾吗?”
“那是为什么?”
“不想告诉你,但你会知道的。”因为明年那场大仗,你们俩根本就碰不上!站起身走向战马,头也不回的说:“赶紧走吧,累死了。听说你们匈奴在这边很霸道啊,使者可以仅仅凭着一封印信就能吃遍这西域三十六国。”
“那是,我们大匈奴就是这西域的王,将来也会是你们汉朝的王……哎哟,干嘛啊你?”伊稚邪捂着腮帮子怒道。
真玉收回马鞭淡淡地说:“我是怕你做梦做的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赶紧上来,本将军没耐心了。”
伊稚邪用手指抹了一下那道鞭痕,随即搁在嘴里吮了一下,看着那个一脸冷漠,目不斜视的女人,忽然笑了一下。咧咧嘴,飞快的爬上了马背,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身道:“喂,女人,咱们打个商量,在这里你不能对我太过分。为了能让车师国的人相信我就是匈奴单于,你得暂时充当我的女人。”
“哈!才说你做梦,你就来劲了。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你是伊稚邪就很了不起。惹火了我,小心我把你像宰中行说那样宰了。”
“是吗?那你为什么一直没杀我?”伊稚邪自信满满地笑道。真玉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说过了,你不该死在我手里,不然的话,我绝不会留你到现在。但是,你也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当我的耐心告罄,你的死期也就到了。”说完,回手一抓他的腰侧,往下狠狠一拽。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因不防而被摔的龇牙咧嘴的男人道:“不是说让我装你女人吗?那你就有风度一点儿,牵着马吧。”
“……”伊稚邪看了她一眼,心说: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车师国的风俗和楼兰有些相似,衣着也差不了多少。当真玉和伊稚邪一进城,立时就被车师国士兵围住了。伊稚邪身上没有什么凭证,但他的气势却是不能忽视的。所以,士兵们很快就让他们进城了。伊稚邪身上没钱,真玉身上倒是有——那是从匈奴带出来的。伊稚邪的意思是直接去见车师王,但真玉只想休息一下,补充了水和食物后尽快离开。伊稚邪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她住进了一家客栈。住进去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真玉甚至顾不上看伊稚邪了。因为此刻伊稚邪的去留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了。匈奴的人马未必能赶到,车师的人她才不怕,伊稚邪一个人翻不了天。
沐浴完毕,神清气爽的坐在地毯上吃着精美的烤肉,想着很快就能回大汉去见霍去病,她的心情好的不得了。就在这时,伊稚邪推门进来了。
“你不会敲门吗?”打扰了她的快乐时光。
伊稚邪微微一笑,走过来不客气的坐在她旁边,拿起一块烤肉边吃边道:“我是怕你一个人吃着寂寞。”
“不会,回你屋里吃去。”
“但是我只叫人把食物搁在你这里了啊,总不能叫我饿着吧?”伊稚邪完全不当回事。真玉瞟了他一眼没说话,伊稚邪又道:“秦真,你真的不考虑我的提议吗?”
“什么?”
“跟我回匈奴吧,你的霍去病只是个将军,嫁给他不会比嫁给我更荣耀。”
“哈哈,那你觉得嫁给你比嫁给汉武帝呢?”真玉揶揄地将手里的肉丢到盘子上,抓起碗喝了口酒。伊稚邪呆愣愣地说道:“汉武帝?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要荣耀完全可以嫁给汉武帝,做一个大国皇帝的皇妃比给你这个化外之人当小老婆强多了。”
“……”伊稚邪无语地瞅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跟我回匈奴?”
“是,要是我肯,当初何必要逃出来?大单于,别和我斗嘴了,抓紧时间休息吧,我想尽快回去。”顿了一下又道:“其实,你现在就能回你的匈奴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伊稚邪默默的吃着东西,好久才忽然问道:“你身上的伤口好利落了吗?”
“差不多了。”
“留下疤痕了吧?”
“是啊,拜你所赐。”
“对不起,那会儿我并不知道你是女人……”
真玉打断他的话,讥讽地说道:“得了,你不必道歉。想当初你们劫掠汉地的时候不知道屠杀了多少老幼妇孺。只打了我几十鞭子,算是好的了吧?”
伊稚邪闭了闭眼睛,“不一样的……”
“没什么不一样,我和他们一样都是汉人。严格的说,你对我的仇恨应该比对他们更深。我累了,要休息,你要是没吃饱就端着东西回去吃吧。”真玉冷淡地下了逐客令,伊稚邪轻叹了一声,站起身道:“那你休息吧,等休息好了告诉我一声,我们立刻就启程。”百味杂陈地看着她淡漠的双眼,为什么自己的心里觉得很郁闷?她穿的是一件车师女子的衣裙,那是他叫店家预备的。低开的领口隐约可见被自己鞭打过的伤痕。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那些伤口显得甚是狰狞。咬了咬唇,他快步出去了。真玉瞧着被关上的门,莫名的摇摇头,倒在地毯上睡着了。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朗星稀了。他们住的是二楼,出了门就是走廊。凭栏而望,车师国显得格外的宁静安详。很久没有享受到这样的感觉了,最近一直在疲于奔命,她已经忘了祥和是什么样的感觉了。注视着大汉的方向,思念着那个很久没有消息的人儿。这样的夜他在做什么?已经是元狩三年的年尾了,汉地的天气应该已经比较寒冷了吧。可在这里,还是一样的炎热。去病此刻会不会和自己一样在享受着这刻骨的相思?他回到现代就必然会知道自己的一切,那样的话,他还会不会接受自己?还有,自己的身上鞭痕交错,这样的身体他会喜欢吗?
唉,怎么又想起这些无聊的问题呢?自己可不是那种唧唧歪歪的女人啊。难道是因为恋爱让她的心变的柔软,意志也变得不再那么坚强了吗?还是多想想回去后要怎么拿到玉珏才是最重要的。玉珏在卫青手里,去病说他不敢给。那要怎么得到呢?难道真的去偷?她不怕危险,怕的是得到玉珏后会跟他分离。他会跟自己走吗?他会早亡吗?如果他不走,自己该怎么办?如果他真的早死,自己将何以自处?纷纷扰扰的思绪像棉纱一般裹住了她原本冷漠的心。烦躁和不安像钳子一样紧紧的夹住了她的意识。一切都是未知数,她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无助、躁动、烦闷、焦虑……
伊稚邪默默地从窗户的缝隙里看着那个站的像标枪一样直的女人,心中翻搅着一些莫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