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日再面无表情地回过身来,“什么电话?”
“你的电话打到我手机上来了。”黄梅子也很无奈啊!自打翁半晴莫名消失了以后,她的工作不仅因为奚日再而乱作一团,生活也完全被打乱,甚至还要时不时地替他接电话。
将手机递到他跟前,她催促他快点接:“是股票经纪打来的,说你手机打不通,办公室电话又无人接听,所以打到了我手机上——以前翁半晴忙到疯的时候,就把我的手机号给了股票经纪。”反正她和翁半晴向来是捆绑销售的二位一体。
奚日再莫名其妙地接过手机,他刚“喂”了一声,那边就叫开了——
“奚日再先生吗?我联络不到翁半晴小姐,所以就打电话给你了,反正账户上也是你的名字,平时不过是翁小姐帮你管理罢了,找不到她,我当然要找账户的户主。”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很莫名,奚日再感觉翁半晴离开的这几天,他整个人、全部生活就是“莫名”的代名词。
“其实是这样的,”股票经纪开始滔滔不绝,“翁小姐替你买进的代码为600000浦发银行分配方案已经出来了,十派四送六,这几天一直在拉高,目前已经接近三十块价码了。我想问你,是现在放掉,还是等它分配以后再放。”
“那就等分配再放……”
“是这样的哦!我估计在分配前它能冲高到三十一块,如果现在放掉,我们以三十一块的价格卖盘。可是如果不放,可以得到分配的股票,但是要除权啦!按照它的分配比例,估计除权下来这支股票大概只有二十一块的样子,跌低十块钱。”
“那就现在放掉……”
“可是现在大市很好,指数一路上扬,应该能走出一波填权行情,我分析涨到二十五块是没有问题的,行情好的话甚至有望涨到二十七块。”
“那就等填权再放……”
“可万一大市不好呢?上半年的各项经济指标很快就要出来了,国内的形势虽然还好,可是整个国际大环境尚未启稳。如果上半年的各项经济指标达不到预期指数,大市肯定要跌。加之创业板即将推出,各大银行都有融资趋势,大盘后市的下跌已成必然,只是时间问题。如果这支股票走不出填权行情,说不定还会跌破二十块。您看到底是现在放,还是再等等?如果要等,您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奚日再已经疯了。
他说现在放,这家伙提出假设;他说以后放,这家伙又提出无限假设。奚日再对着手机狂吼:“你不是股票经纪吗?这种事不是应该你决定吗?还问我?”
“可这涉及到上千万的资产,我一定要跟你讲清楚的,这是我的职业操守。”他还顺道把奚日再最不想听的名字抬出来,“以前这种事都是我跟翁小姐报告以后,由翁小姐亲自决定。”
“那你去找翁小姐吧!”
奚日再一抬手,黄梅子的手机残缺不全地躺在奚日再那块四分五裂的手机旁边。
美其名曰:同呼吸,共命运。
奚日再新买的手机打开来显示的第一条短信来自那个最后跟他通话的股票经纪——三十一块出半仓,留半仓等待填权——短信的末尾跟着具体的盈利数字,有七位数之多。
翁半晴到底是什么时候替他买的这支股票,居然赚了有上百万。他记得之前她只说要投一百万在股市里,到底是怎么弄的,居然能弄成今天的规模?!
可是她不知道,他对自己名下的财富增长了多少根本无所谓,即使过一般的小职员生活也好,他只想跟她守在一起。
为什么她就是不懂呢?
奚日再松掉领带疲惫地窝在沙发里,除了窗外的霓虹灯,家里看不见半点光亮。这样也好,沉浸在黑暗中他反倒比较自在。
直到黑暗中一扇门悄悄地打开,穿着一身白裙还披散着头发的身影走到他面前,停住。
“啊!”
奚日再从沙发里弹跳起来,借着外头的光看清楚面前的这张脸,他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好时?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好时揉揉眼睛,滚到爸爸的怀里,“没有夜灯,我睡不着啊!翁半晴在的时候都会给我床前留盏灯。”
抚弄着她散乱得好像贞子的长发,奚日再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翁半晴在的时候,好时的小辫梳得比较好看。这几天她都是披散着头发去学校的,不知道老师会怎么想,“可是,你自己为什么不开灯呢?”
“停电了。”
“停电?”奚日再望望对面楼上散发出来的抢眼光芒,“没有啊!人家家里不是好好的。”
“只有我们家停电了。”好时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估摸着在这么暗的地方他也看不见,她还是自己解释给他听吧!“这是贴在门上的催缴电费的单据,说是如果七号之前还没有缴纳电费就要断了我们家的电——今天十号了,爸爸。”
断电了?还是因为没有按时缴纳电费被断电了?
奚日再受不了地用好时的小脑袋撑起自己坚硬的下巴,“翁半晴在家的时候也没见她缴纳电费啊!”
“我记得她好像办理了银行代扣业务,用一张银行卡代扣所有需要缴纳的费用,像电费啊燃气费啊水费啊电话费啊手机费啊什么的。难道是卡里没钱了?所以才没能及时交电费?”
她这个小脑袋瓜倒是比他这个爸爸更了解家庭的义务啊!
“睡吧!”他亲吻着好时的额头,以前这都是翁半晴的工作,“明天爸爸一定把电费交上,一定让我们好时不继续在黑暗中度日。”
“可是今晚怎么办?”虽然奚日再看不见,可好时还是把一张小脸皱成橘子皮,“没有冷气很热嗳!热得让人睡不着啦!”
“爸爸有办法。”
奚日再随手取了份报纸,替她扇起风来,“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把你放回床上。”
他不会离开好时的,不会像某人一样随随便便就离开。
可是那个随便离开的人,现下到底在什么地方?
没有翁半晴,他照例要去参加酒会。
可是该死的,他找遍了整个衣帽间也找不到搭配那套范思哲礼服的蓝晶领带。他记得上回打那条领带的时候零星沾到了一点香槟,翁半晴应该叫人去送洗了。难道还没有取回来?
他询问了负责打扫卫生的钟点工,阿姨说,是不是送洗了只有翁小姐知道,有没有拿回来也只有翁小姐记得。如果要她去取,也需要翁小姐提供干洗店的单子。
可是该死的,那女人会把干洗店的单子收在哪里?
以前翁小姐都是把单子贴在冰箱门上的,阿姨如是说。
于是,奚日再在冰箱里外寻找着干洗店的单子,半个小时以后终于找到了。他根据地址开车去取,结果等他到的时候,人家早已关店门了。
他捏着那张单子在店门口发呆,就算没关店门又怎样?就算现在让他取回了那条蓝晶领带又怎样?
折腾到这分上,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要去参加酒会的心情。
不理会身上的礼服有多昂贵,他坐在马路牙子上,手里握着一瓶纯净水,却不知道该往哪里送。
几乎已经成为了习惯,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那熟悉的数字——
“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他管她在不在服务区,他对着手机直接吼:“翁半晴,你死到哪里去了?你到底死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为什么连个必须要离开的理由都不告诉我,就跑得无影无踪?为什么啊?”
这个死女人!这个死女人难道不知道他有多担心吗?
“走?你就这么走了?啊?你的心到底是不是人肉做的,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心?七年啊,我跟你在一起整整七年的时间。七年来,我离开过你吗?没有!哪怕只是单独出去两三天我也会跟你提前报告的。不不不!什么两三天,就算我晚上玩到很晚,我也会打电话跟你请假。”
可你呢?死女人!
“这七年来每年的年夜饭我都跟你一起吃,你说是因为我想逃避家里人所以躲到你这里。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是担心你,怕你一个人过年觉得孤单,才说什么也要留在你身边的。我为你考虑到这分上,你又为我做了些什么?”
当年追她的时候,她就固执得不得了,完全不好对付的样子,没想到七年下来还是一样。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才能让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有多能赚钱,有多能干,甚至我不在乎你是否能成为配得上我的女人。只要是你就可以了,只要是你翁半晴——对我来说就可以了。”
真是顽固的女人啊!明明可以做女王,却偏要做败犬,他怎么会爱上这种女人呢?当年如果他选择的是迤逦会不会容易一点?
不对,如果他选择的是季孙迤逦那个丫头片子,早已经绿云罩顶了。
挂上本来就不通的手机,奚日再拨了一个可以通的电话:“喂?季孙迤逦,你不是说有家什么私人助理公司,任何助手都能请到嘛!帮我找个私人助理,可以帮我打理日常事务的就行。”
电话那头睡得迷迷糊糊的迤逦含糊着应了一声:“私人助理也是分很多种的,你是要帮你做家务的,还是帮忙照顾孩子的,还是负责日常事务的,还是帮你处理公事的,还是负责你安全工作的,还是……”
“找个万能的!”那个孩子也是她硬塞给他照顾的吧!还敢说?
就知道他会说这话,如果不是隔着手机,季孙迤逦真想用王水褪去他身上的肉,看看他的头骨构造跟寻常人究竟有些什么不同,“这世上有万能的人吗?”
“说白了我就是要找一个可以取代翁半晴的人,既然翁半晴能做得来,这世上就存在这种人,对不对?”瞧,他说得多合情合理啊!
“那你就去找你的翁半晴好了。”迤逦不客气地挂上手机继续睡她的大头觉,留下奚日再依旧在电话那头叫唤——
“我到底该找个什么样的私人助理,是帮忙交电费还是记得去取干洗的衣服?”
连这个他也决定不了,因为一直以来,请什么样的人帮忙也是翁半晴的工作范围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