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的十天时间给我空出来,这样才能保证新一期的《嫁》会在一号准时出现在各个投递点,是吗?”
“没问题。”
“下一期的《嫁》我要选用清新风格的封面,要情侣装、板鞋和单车为元素——我已经联系好一家情侣装贩售连锁店,他们都采用手绘,保证绝无重版。另外,他们会付广告费。因为还在打品牌的阶段,应该会非常乐意配合,拍摄方面不用我们这边操太多的心。”
“这样最好。”
“还有帮我空出中间的拉页,我要做六版连页,大版面展示耀东集团下属的帝豪酒店。这也是我们和耀东集团合作的第一单,我不允许有错。如果美编那边有问题,我可以从外面聘请摄影师,这方面的开销我不计成本。”
“我看一下再给你答复。”
奚日再一路走一路向黄梅子布置下一阶段的工作,这些事都是临睡前考虑清楚的,为了怕自己忘记,他还特别记了下来。
做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还真是不容易。
虽然累到连眼皮都抬不起来的地步,他还是努力支撑着,告诉自己不可以在翁半晴回来之前就倒下,至少不可以比她差。
烦死了,他最讨厌人生变成这样,才努力远离耀东集团的阴影,没想到居然栽在翁半晴这个女人的手上。
猛地推开总监办公室的大门,他烦躁地低着头往里扎——
“你好像走错办公室了。”
奚日再浑身一怔,那声音让他的心狂跳不止。他吞了吞口水,几乎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直到她的容颜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翁半晴,你终于回来了。
奚日再直觉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翁半晴笑得无辜,“这是我的办公室,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你不是一个人跑了吗?”
空气中的易燃气体在聚集,她的出现让浓度迅速提高,只要一颗零星的火星,砰!就该爆炸了。
奚日再大力地用手上厚厚一叠《嫁》的样板敲打着桌面,发出一阵阵的咚咚声,“为什么不告而别,是老头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还是谁给你气受了,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得你不高兴了?你可以说啊!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跑掉,啊?”
翁半晴依旧那副微笑如花的模样,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似的,“没有啊,只是最近太忙了,有点累,所以想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心情,回来继续努力生活。”
“只是太累了?”她骗鬼啊!奚日再的怒吼再提高十个分贝,“累到你连手机都不想开的地步?”
就是这点火星让他们俩所在的空间——爆炸!
他一把将她从座椅里拉起来,用力地揪着她的衣领,丝毫不在乎会因此而弄疼她。她不是也没在意过他是否会心疼嘛!
“你不用回来了,翁半晴,你还回来干什么?
“没有你,《嫁》,我会来负责;
“没有你,我也可以一毛钱不花拿下钟山南的新款婚纱拍封面;
“没有你,我也会往卡里打钱,保证不再因为欠费而被断电;
“没有你,我也会给好时留一盏夜灯,给她一个晚安吻,为她的作业签字;
“没有你,我也会把干洗店的单子贴在冰箱上,拜托钟点工阿姨去取;
“没有你,我的股票也照样在涨,一路上扬地涨;
“没有你,《嫁》不会关门;没有你,股市也不会崩盘;没有你,中国经济还是一片大好!所以——
“你——要走就走吧!不,现在就走,现在就给我滚出我的视线。”
抬起手来,他亲自把她揪到办公室的门外,当着全体员工的面毫不客气地关上办公室的门,将她关在外面。
他生气了,第一次对她生气了。
他真的……火了。
翁半晴对着门板站了怕有半个小时,里面不时地传来乒乒乓乓的骚动声,看来他的火气真的很大啊!大到近乎失控。
不是没想过她的离开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骚动,也不是没想过一声不吭地跑掉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震动。
只是……
不要找借口,好吧,她承认,她恶意的。
“拿来。”翁半晴向身后一直努力看好戏的黄梅子伸出手。
“什么?”头一回看到翁半晴这副吃瘪的表情,还不抓紧时间多看几眼,怕有今生没来世啊!
“我办公室的备用钥匙,你有的,我知道。”赶紧拿出来吧!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撞门吗?
黄梅子抱歉地举起两只手,“本来是有的,被里面那个人拿去了。”是谁不告而别还把钥匙带走,她只好把备用钥匙交给备用大老板了。
没有钥匙?也就是说非撞门不可了?翁半晴环视周遭,一个个乌眼鸡似的睁眼瞪着她,都在等待她下一步的动作吧!
她翁半晴想来不习惯让众人失望啊!怎么办呢?抬起穿了高跟鞋的脚,顺道抬起短到膝盖上方十公分的裙,而后用力——踹!
门从里面打开了,可怜她右脚的高跟鞋顺着力道飞离了她的脚,飞进了门里。
这下可好了,她有了理直气壮进门的理由——“我要捡鞋。”
少了一只高跟鞋的高度,她一瘸一拐地往门里走。捡回那只高跟鞋,她低头的工夫听到声后传来沉沉的叹息声。
“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吗?你知道这些天我听了多少遍‘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你知道你走的这些天,面对突然变得一团糟的生活,我都是怎么应付的吗?你知道我想到了多少个你离开的理由吗?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我多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吗?”
她不解释,不说话,默默地走到他的身后伸出手环抱住他,而后将脸贴在他的背上。片刻的僵硬之后,奚日再慢慢放松,任她靠着自己,任她贪婪地汲取着只属于他的气息。
默默地阖上眼,他说出了以为一辈子都说不出口的话——
“你知道吗?我妈妈……我妈妈就是因为和我爸爸吵架,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旅游散心,从此……从此再也没能回来。”
他害怕,他怕极了。一遍又一遍地拨打她的手机,一次又一次没有人接听,他好害怕,怕她像妈妈一样,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从此再也见不到了。
而将她推到妈妈那条路的人却是他!
即使她就靠在他的身后,可是想到这些,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揪紧,连带着每块肌肉都在收缩。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害怕,从他紧绷的背。柔软的手摩挲着他的背,一次又一次,直到他们的体温混为一体,直到他因为她而再度放松下来。
“我是故意的,虽然感到很抱歉,可我还是要说——我是故意的,奚日再。”
将自己从他的背部转移到他的胸口,她要他好好看着她,看着她说话,“我想逼你做一个有责任心,有事业心,有担当的男人。我希望你能因为我的离开而看清楚,你有多需要我。我更希望这几天能证明,我对你来说真的是特别的存在。”
他手伸到背后,默默地解开她环抱着他的手臂,“你说得没错,你离开的日子的确让我看清了些事。那就是——没有你,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你,我也可以经营好《嫁》,也可以和好时很好地生活,也可以成为你口中有责任心、有事业心、有担当的好男人。所以……”
他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推开,“不是觉得累嘛!不是想好好休息嘛!从今天起,不,应该说从你抛下《嫁》,抛下我离开的那天起,你的工作就由我代劳了。不对,还是不对,不是代劳,原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一直都是你在为我辛苦。现在不用了,我重新接手回去,再也不敢劳动你了。我会如你所愿,成为你希望的成功男人。一切——如你所愿!”
错过她,他笔直向前,向前,走向她希望他走的那个方向那条路,头也不回。
她明明回来了,回到了他身边,可他们的距离却更远了。
这真的是她希望的生活吗?
《嫁》的工作由奚日再全程跟进,家里的活有钟点工,这还不算,奚日再还为好时请了一个大学生家教,陪好时做功课,陪好时吃饭,陪好时练习大提琴,甚至还负责陪好时玩。
《嫁》不需要她,奚日再不需要她,连好时也不需要她。她每天只需要像富太太一般逛街、做脸、购物、打扮、想尽办法打发时间就可以了,富有到无趣就是对她现在生活的完美写照。
做富太太的一项特权就是钓小白脸,她决定不浪费这项福利,去黄梅子介绍的帅哥最多的酒吧去碰碰运气——好似当年奚日再天天下午五点跑到西点屋去钓她。
她也选在傍晚五点,准时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用巡视猎物的目光巡视周遭——猎物还真就出现了!
没想到她找了许久而不得的人,忽然在她闲下来的这一天,凭空蹦出来了。
只是,他一定要跟一堆中年阔太围在一起,才能彰显他的价值吗?
翁半晴向吧台内的侍应生招招手,“给我送杯酒给那边的那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