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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报应吗?
她让尉骤伤心流血,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对不起,语笑,让你受委屈了。”汪明镐一再的道歉并不能抚平聂语笑心头的创伤,更不能改变他父母不接受她做儿媳的事实。
“学长,这不是你的错。”
习惯了喊他“学长”,她一直改不了称呼,潜意识里也不想改,“伯父伯母没有说错,我的确是因为跟学生传出师生恋才被迫辞职,离开教育界;我现在的工作整天跟宠物打交道,是不如学长的工作体面;也正如伯父伯母所说,我的确和尉骤同居了两年的时间——这些都是事实,我不觉得委屈。”
虽然他爸妈望着她不屑的眼神和说话时鄙夷的语气让人难以忍受,可聂语笑确实没有什么好感到委屈的。他们没有冤枉她,只是用他们扭曲的角度诉说着一个个事实。
“倒是学长,你夹在我和伯父伯母之间实在是太为难了。”
“别说这种话。”太客气所以显得生疏,好像他们只是学长学妹的关系似的。他更怕她再说下去便成了:为了不让学长你为难,我们分手吧!
她能说得出来,他知道,就像他知道她对他没有情侣间难分难舍的牵挂。
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望着她的眼眸深处,汪明镐不知道那里面深藏的身影是不是他?赌一把吧!
汪明镐握住聂语笑的手,“我们结婚吧!”
“什么?”她吃惊地瞪着他,据她的了解学长是很孝顺的儿子,怎么可能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娶她为妻呢?“如果你这么做,伯父伯母说不定会把你赶出家门的。”
“反正我现在也不住家里。”这个时候汪明镐却有了开玩笑的心思,“我相信只要爸妈慢慢跟你相处,会明白你的好。”聂语笑可没这么乐观,“不理会他们的感受抢走他们的宝贝儿子,我想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这根本是把仇恨极端化。
此时的汪明镐已经顾不得父母的想法,他怕再徘徊下去,不等父母把她赶离他的身边,她会自动消失,“语笑,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不会让你受委屈,相信我。”
他突如其来的求婚吓了聂语笑一跳,总不能告诉学长:虽然跟你交往已经有段时间了,可我从未想过属于我们俩的未来,真抱歉!
这样说好像太残忍了,可……似乎是事实啊!
“学长,我其实蛮抱歉的,因为……”
“因为你心中自始至终都惦记着另一个男人是不是?”汪明镐恨自己居然能用如此平静的口气说出这些。
聂语笑的回应更是让他后悔不该把她的心事说出口——
“我没有想着尉骤。”
他从前到后都没提“尉骤”两个字,只说是另一个男人,她却将尉骤对上了号。这是不是就叫不打自招?!
“语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好伤自尊的话,汪明镐却忽然很想知道答案。
在她眼神徘徊的那一瞬间,他动摇了,“算了,当我什么也没问。我会尽快说服我父母,然后让他们上你家提亲——就这么说定了!”
他匆匆为他们的未来做了定性,突如其来的结论让聂语笑急着抽身。
“你不要去说服你父母接受我了,因为……”
她含糊了。
面对尉骤爱上她的事,她含糊了许多年;面对自己放不下尉骤的事,她又含糊了好久。
结婚,一辈子的大事,她还能含糊下去吗?
鼓起勇气,聂语笑鼓起勇气面对自己。
“因为我其实根本没办法说服我自己做你的妻子,就像我没办法说服我自己接受他一样……一样。”
那一年尉骤二十四,聂语笑二十八;他们找到了共通点,都是单身。
???
与这座城市一别就是五年。
站在街中心的广告牌下,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聂语笑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慨。
要不是宠物学校决心在这座城市成立分校,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踏足这里。不是因为从前的失落还困扰着她,实在是因为心头放不开的情愫令她耿耿于怀。
她竟然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尉骤!
这本是她倾其一生也不愿相信的结果,却赤裸裸地横在她心底,在尉骤离开她之后。
她去他的公寓找过他,物业公司的人说他已经搬走,屋主登记的是她的名字。
其实要找到他并不难,只要打电话问卫千暮妹夫就好。她没有那么做,固执地认定他的离开已经是明摆着放弃了对她的感情。
于是,她的牵挂至此深埋心底。
然心不止脚步不停。
给自己一个理由——去见见妹夫,聂语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D·H·M大厦。
没花多大工夫她就问清了妹夫的办公室在几楼,她不急着进电梯,先在大堂里晃悠。似欣赏风景,更是观察每个路过的人。
在期待些什么?她不愿理清。
他向来是在家编程,编完了用电邮发送就能拿薪水,多半不会来公司吧!
有点绝望,聂语笑按下向上的电梯按钮,呆呆地望着鞋子,她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叮——
电梯门敞开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倒吸气的声音。
软牛皮鞋、暗条纹裤、白衬衫——他惯用的搭配,再对上那张看了几年的脸,她会忘了他才有鬼。
“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干笑。
直到电梯门自动合上的那一瞬间,他才从电梯里夺门而出,干咳伴着干笑停在她面前,“好久不见,你……你来找卫千暮啊?”他可不敢妄想她是来找他的,那种几率微乎其微。眼神乱瞄着她左手,再瞧瞧她的右手无名指——没有戒指——果然如老板所说,聂语笑一直没结婚,他暗笑。
聂语笑的脑筋急速运转,如果承认自己是来找妹夫,那现在就得上楼去。要是不承认,她来这里干什么?赶紧换个话题:“你出去啊?”
“是!”得尽快给自己找个理由继续逗留啊!“你这次回来不待上几天吗?要不要去我家看看,很多年没去过了。”这是什么蹩脚的理由,尉骤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胡扯能力远不如青春期。
见不着的时候想着他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女友,见了面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聂语笑稍稍点头,还没想好到底该不该去。
“一定要来哦!就这么定下了。”尉骤帮她做主,在她否决之前先抬腿走人,“就明天吧!明天我等你电话。”
“等一下。”聂语笑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叫住他,“那个……你手掌上的伤好了吗?”
说这话有点可笑,他为救她手掌受伤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过了这么久伤口都好不了,那不成了妖怪吗?
他摊开手掌对着她,“早就好了,只是留下一道疤。老板娘——就是聂草草说,这道疤改变了我掌心的‘姻缘线’。”
???
“四姐,你也知道了?”
聂草草做出一副惊讶状瞪着聂语笑,“没想到尉骤这么放得开,居然连改变姻缘这种事都跟你说。看来,他对你是真的彻底放下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聂语笑听得一头雾水,“尉骤的姻缘到底变成怎么样了?”听草草的口气好像有古怪哦!
提起这档子事,聂草草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叫人想一探究竟,“四姐,你还不知道吗?我想也是,这种事论谁也不好意思跟人明说。”
“他……他不会是爱上有夫之妇吧?”
“比这个还糟呢!”草草掩着嘴嚼舌根,“无望的爱!那是无望的爱,没法子结婚的那种。”
在聂语笑的理念中,没法子结婚的爱情有两种——
一、爱上已死之人;二、同性相恋。
以尉骤还算轻松的表情判断,决不可能是第一种,那么只会是……
“他……他……他居然爱上了……”男人?
一阵凉意袭上聂语笑的后脑勺,她连脖子都硬了。哦!天哪!天哪!怎么会这样?哦!天哪!
她的感觉一如当年他要放弃考大学的机会直接就业一般,这家伙……这家伙怎么总是要她操心呢?
“不行!我得去跟他谈谈。”
“四姐,你还是别去的好。”聂草草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劝慰着,“我是帮理不帮亲啊!说话难听,四姐你可别见怪。你想想要不是在你身上受到那么大的打击,他能突然变了心性做出这种事吗?你去劝他这不是火上浇油又是什么?”
关于这些聂语笑也知道啊!“可是,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吗?再怎么说他也曾是我的学生啊!虽然我早就没办法再把他当成单纯的学生看待,我也早已不是老师,可是眼睁睁看着他走上歧途而不去纠正,我就违师德啊!”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既然她一意孤行,聂草草只好倾心帮扶,“除非你真心接受他的感情,让他从绝望的边缘回头,否则你说再多也不起作用。”
一边是接受他的感情,放弃一直以来她监守的老师和学生不该产生乱伦之情;另一边是看着做了她一个月学生的他,为了她不畏凶器的他,守了她许多年的他沦为同性恋中的一员?
她该站在哪一边?
是老师就该具有为学生牺牲一切,奉献一生的信念。
反正她也不会再有机会教导人类学生了,就把她的后半生奉献给他一个吧!如果他肯接受的话。
把手边六千块一两的顶级龙井当酒一般咕哝咕哝喝个饱,聂语笑拍着桌子下了决定:“我去找他。”誓死也要将这小子从沉沦的边缘拉回来。
“现在去也不一定有用呢!”不是泼四姐凉水,这一年里聂草草也是想尽了办法还是没法子拯救他啊!“四姐,你又何苦把自己推进去呢?”
“就算是把我自己给他,我也要救他。”
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了,聂语笑甚至觉得自己耽误一秒钟,他就会被另一个男人抢走。想到他被一个大男人紧紧拥抱的模样,她浑身的汗毛都在颤抖。
尉骤,我来了——
一直静观她们姐妹俩聊天的卫千暮忽然探出头来多嘴问了一句:“尉骤明明正常得很,你干吗说他是同性恋?”
聂草草一脸“你不要诬陷我”的表情,“我只不过告诉四姐,尉骤因为得不到她备受打击,再也不肯谈恋爱、结婚而已——我什么时候说他是同性恋啦?”
她到底是聪明还是笨蛋?
认识六年,卫千暮到现在还无法下准确结论。
???
聂语笑出现在尉骤家院子里的时候,他正在逗弄睡莲下的鱼——听养鱼的大叔说鱼的粪便能成为睡莲的养料,他便在种睡莲的大水缸里养了几十尾金鱼。
“尉骤!”他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玩鱼?!
不是说明晚见面的吗?难道是他记错了?“聂语笑,你怎么……你怎么……”
谁管谁怎么了?把他从水缸旁边拽过来,她看了他好半晌,终于做出最后结论:“你不要爱男人了,你爱我吧!”
“呃……咳咳咳咳!”尉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从十七岁到今天,他二十五岁,足足八年的时间。他等着她的表白,等得都快绝望了。没想到希望降临的一刻居然如此诡异,他什么时候爱男人了?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等他搞清楚谁在拿他的名誉开玩笑,他会拧下那个人的脑袋。
“你不要再掩饰了。”聂语笑的话语中甚至藏着哭音,“我知道,这全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说什么都不肯接受你的感情,你也不是物极必反,结果爱上同性。虽然现在说可能有点迟,可是尉骤……你回头好不好?不要再去喜欢男人了,继续喜欢我吧!”
原来是误以为他喜欢男人,所以老师的说教本性又发作了,想以自己为诱饵钓她上钩。既然是她自动献身,没道理他轻易放过,“我不想了……准确说是不敢了,一个人努力地爱,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一往无前,明知道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还是拼命地想靠近你——这种感觉太可悲了,我不想再继续这种情感。”
他低头拨弄着水,以水的力量撩拨鱼。侧影陪着冷冷的月光倒影在水中,看起来好可怜啊!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我会回报你的感情。”
“可你比我大啊!”尉骤眉头深锁,八百年才有机会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一次,不利用得充分点多对不起自己,“而且还大四岁呢!你不怕别人说你老牛吃嫩草吗?而且就像你以前说的那样,女人不经老,过了三十,无论是外面还是心理都比男人更快地步入老年。万一,别人觉得我们不般配怎么办?”
这明明就是聂语笑一直以来的担忧,可为了说服他放弃同性恋这条路,她还是豁出去给自己找理由:“也许是每天跟宠物打交道,心情愉快的缘故,大家都觉得我一点也不像二十九岁的人,根本与二十出头的小女生无异。反倒是你这几年为我操心的缘故,看上去好成熟哦!再说,男人上了五十岁老得可就比女人快了,一般六七十岁的老妇人还能自理,老先生可需要别人照顾了。而且女人通常比男人长寿,我大你几岁,正好陪你一起上天国啊!”
“是吗?”他撇撇嘴,仍是一脸不大相信的模样,“可我曾是你学生啊!虽然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而且你还只是实习老师,可说到底也沾了‘老师’两个字啊!这说出去不成了师生恋了吗?多不好。”
“我会努力克服心中的阴影,把你曾是我学生的事丢在回忆里,把你当成一个真正的男人看待。”说归说,她怎么有一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听说我喜欢男人,你不敢相信?生气?伤心?还是……嫉妒?”他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她该怎么回答他?应该说是各样搀杂,挤满了她的情绪吧!
这世界上再聪明的女人遇到感情问题也会变笨是不是?看她一副豁出去也要让他重新爱上自己的表情,多年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你真的那么想做我女朋友?”
现在没有时间多想,一点点犹豫都可能葬送尉骤的一生。直视他的眼,她不允许自己表现出一丁点的不安和动摇。
“是。”
“不是因为汪明镐的父母不同意你做他们家儿媳,所以你才找上我?”
既然他消息如此灵通,不会不知道——“我和学长一年前就做回普通朋友了。”
因为心里始终有个位置留给他,所以在听说他转而喜欢男人的消息,她才会大惊失色地抛下多年背负在肩头的“师生不该乱伦”的重担,就此决定自己一生的幸福。
现在轮到他了!“你愿意重新爱我吗?”
???
“看见这个了吗?”尉骤从衣服里掏出他时时挂在颈项上的那块玉。
聂语笑倒是常见这东西,记忆中好像自从他上了大学就戴着它吧!“我最讨厌男人脖子上挂东西。”也是从他读大学开始,他频繁带各种女生来见她——她如此憎恨他脖子上这块玉不是没理由的。
“我知道你讨厌它,可我还是一直挂着这块玉。”她说的每件事他都照办,她一点一滴的喜好他都遵守。惟独这块玉,明知道她不喜欢他脖子上留有任何挂件,他还是从未解下,“你知道为什么吗?”
又来了!他又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盯着她,那眼神让她起鸡皮疙瘩。只因她知道这世上没有几个女人能逃过那种表情,天知道他用这副痴情状骗过多少美眉。
她不自觉地别过脸去,不想面对他再也无法掌控的情绪。
“那年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后随我妈去九华山拜佛,其实我根本不信佛,也没想过要靠神佛助我完成心愿。我进了佛堂,我妈压着要我叩谢神恩,说是该感谢佛祖保佑我学业有成。其实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我之所以会发奋读书是因为你,我之所以拼了命去考名牌大学还是为了你。那天,我跪在佛祖面前向它许了三个愿——
“一望你身体健康,二望你每天快乐,三望你允许我给你幸福。”
佛门前的三个愿全是为她而许,他的双膝为她而跪,他的三叩全在她心上。
“我妈买了这块玉并请高僧开光,究竟有没有神用,我不知道。望着这块白玉我就想到你,总觉得它配你才最合适。我原本打算回来后送给你的,可私心里我希望自己的气息能常伴你左右,回来的一路上我一直戴着这块玉,盼着你戴上它能感觉到我的温暖。”
谁曾料想,自始至终这块玉都未能沾染她的体温。
“再见面,你送了我一盒绿茶。那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
“我是为了祝贺你高考成功。”绿茶性温,需慢慢泡才能得好味。聂语笑精心挑选这件礼物,就是要尉骤改掉个性里的焦躁,静下心来品味人生,以及他所选择的所谓的爱情。
显然,一件礼物两颗心,他想岔了。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好开心,夜夜抱着茶叶睡觉。我甚至觉得是那块玉让我更接近你的世界,我的自私又起来了,我不舍得把玉送给你。”
所以它一直一直悬挂在他的锁骨之间,不曾离开半步,只因他自始至终没有真正拥有她的心。
而今……
解下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白玉,他为她戴上。玉贴着她的肌肤带来阵阵清凉,她靠在他的身上不敢随意乱动。
他散发的男性气息正迅速占领她的身躯、她的心,叫她体内升腾起层层骚动。
好喜欢她缩在他怀里的感觉,抱着她坐在摇椅上。趁着月色,他陪着她守望这片睡莲,“这些睡莲……你还记得吗?”
怎会忘呢?别人高考,他闷在家里挖坑说是要种睡莲,只因她爱睡莲的清雅。年少时他的深情叫人难以接受,成长后他的爱也让她颤抖。
“我种了,十八岁那年,我不顾老妈的唠叨在院子里挖了一米深的坑,注上水种睡莲。就连我妈都不记得掉进这坑里多少回,可是睡莲还是没能长出来。后来我四处向种花人取经,才知道种睡莲需要鱼的粪便积淀下的肥料。我下池塘挖肥料然后把它们装进大缸里,再将缸埋进这些坑里。左右折腾了两年时间,终于开出了零星的睡莲。我想着二十岁的那个夏天一定要拉你坐在这张摇椅上赏莲,没等到那个夏天,你就被迫辞职离开了这座城市。”
他恨!恨那帮老学究逼走了她,恨她不留只字片语就选择消失,更恨她狠心得不跟他联络。
她明明知道,找不到她,他会疯掉。
那两年是他人生最痛苦的岁月,四处寻觅找不到她。为了见她,他甚至愿意把自己的灵魂卖给魔鬼。
结果买他灵魂的人不是魔鬼,竟是她的妹夫。
他不在意是谁买下自己,只在意能不能和她共度此生。再见面他发誓,不再让她远离她的视线。他做到了,赖在她家不走,贴着她的生活不放。
却忘了,她的一句“不欢迎”足以让他的心碎到拼不回原状。
就像这些养着睡莲的大水缸——
听到她接受汪明镐的示爱,听到她明确的拒绝,他终于受不了心灵的创伤离开了她。回到那栋为她而买的公寓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他的一双拳头将这几缸睡莲全砸了。
水混着泥遍地都是,破碎的瓦片更是划过他的身体,沾上了他的血。他呆若木鸡地从天亮坐到天黑,望着横尸天台的睡莲,他看到了自己将死之心。
到底还是不舍,他将那些将死的睡莲重新种了起来,只因深爱着睡莲的聂语笑一次都没看过他培育了六年的花儿。
又是换缸,又是换水,又是换泥,拯救起他的宝贝,天又亮了。
望着这些睡莲,一夜又一夜。夜夜相对终于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无法和相爱的人厮守到老真的是刻骨的痛。
他已经尝过,不希望她再品尝一遍。
于是他学会放手。
带着这六缸睡莲回到故乡,将它们逐一放回到后院的坑里。佩服老妈的忍耐力,对着院子里足有一米深的六个大坑,她居然能采用单脚跳的方式进进出出,足足跳了两年都没想过弄点土把它们填上。该不会老妈开始就料到他要带着睡莲失败而回吧?
“我不知道……对不起,尉骤,我不知道。”这些过往她通通不知道。
以为他的喜欢只是青春期的萌动,以为他的爱只建立在想要得到她的自尊心里,以为岁月会将他的感情引入正途。
结果她错了,误入歧途的人是她,瞎了眼看不到他真情的人还是她。
“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见了,你终于看见了我为你种的这些睡莲。”
他会重新爱她吗?他的答案早已经摆在她面前,八年了,她终于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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