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最后的耍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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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再见戈洪兴

在江西余干见到戈保提时,我又想起了戈洪兴,就是在洛阳东站的那次见面,让我深入到这个耍猴人的村庄达九年之久。这些年他过得怎样了,是否还在耍猴呢?我想,该见见他了。

2010年10月7日,我再次去村里拍摄,戈保提帮我联系到了戈洪兴。戈保提是杨林贵的外甥女婿,和戈洪兴是叔侄关系。

下午四点,戈保提、杨林贵带着我来到戈洪兴家。到门口一看,房子没变—我想起2002年来找他时他老婆锁门的场景。

戈洪兴见到我就满脸笑容,从2001年我们在洛阳东站见面算起,到现在已经九年了。他早就听说了我在村子这些年的采访。他住的冀湾村和杨林贵住的鲍湾村就隔着一条路,走路到杨林贵家也就十分钟。

戈洪兴告诉我:“2002年你来村里找我时我就在家,不见你的原因还是怕出事,以为你们是动物保护协会的。我老婆还以为我在外面犯了什么法,你们找到门口时她吓得赶紧锁上门。那些年来村里找事的部门太多了,我们走江湖的人就怕遇到事,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遇事都是躲着为好。当时你们两个人拿着相机在村里找我时,就有人过来报信了,我就躲了起来,实在是对不起了啊。”

戈洪兴1962年出生,初中毕业,耍猴是跟着于湾村的表哥学的。在他孩子3岁的时候,戈洪兴就和这个表哥一起外出耍猴,当时他们花120元钱买了一只猴子,和村里其他有猴子的人搭班外出耍猴。

1998年,戈洪兴带着两班人马在成都耍猴。临近春节,天气很冷,他们一行八人正躲在路边废弃的房子里做饭,突然来了一个身着貂皮大衣的女人,问他们谁是领班的。一行人都指着戈洪兴,这个女人拿出一沓10元的钞票,给他们每人发了两张,说:“我就想做些好事,帮助一下你们,让你们买些东西过年。”他们正是没钱的时候,真正感觉到了什么是“雪中送炭”。

我在洛阳东站遇到他的那一年,戈洪兴他们在辽宁锦州的黑山编组站耍猴。耍到中午时,他们口干舌燥,戈洪兴就拉着猴子去一个西瓜摊上买西瓜,正好有一个老太太带着孙子也在买西瓜。孩子对猴子很是好奇,在挑逗当中,猴子把孩子的手给咬伤了。在戈洪兴他们看来不过是一个牙印伤,但是老太太打电话叫来家人,带着笼子准备把猴子抓走。戈洪兴一看形势不妙,就跟着人家把孩子送到医院,三个耍猴人中有一个被扣押在医院,其他两人出去筹钱。戈洪兴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也就1000多元,可人家还是不愿意,让他们再拿2000元来。

戈洪兴耍了个计谋,他给家里发了个电报,让家里人凑钱寄过来。家里人收到电报后,给老太太家人回电报,说钱已经汇去。老太太的家人对他们的看管放松了,他们便趁机逃脱了。

戈洪兴还对我说:“洛阳的关林编组站是我们耍猴人最难过的一个关口,每次我们南下扒车都要在那里换乘,那里的保安特别喜欢抓我们这些耍猴人,只要被他们发现,就别想逃脱。有一次为了抓我们,几个保安追到一个村里,把我们带回关林车站公安室。我们的被子和衣服的每个角落都被他们用手捏了一遍,说不搜出点钱来不会放我们走。没办法,后来我就故意在一些衣服、被子的角落里放上一些钱,让他们搜到,把更多的钱放在另外一个隐秘的地方,这也是被他们逼出来的小聪明。”

戈洪兴的儿子和女儿都在外地打工,他和老婆在家种植了十亩大葱,照顾着孙子、孙女和一只猴子。戈洪兴说:“猴子这东西通人性,人得凭良心对待它。”

戈洪兴和表哥最初花120元买的那只猴子,他们一直把它养到死都没有卖,猴子死的时候,表哥还哭了一场。

2010年10月7日,距离第一次见面九年后,我再次见到了戈洪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