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翌日
“早上的会我已经迟到了，就不送你去学校了。”
“嗯。”林子点点头。
顾时峰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无奈地不再说话。他与林子在门口分开。顾时峰的车在林子眼前开走，林子却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有任何反应。
顾时峰透过后视镜看见站在原地的林子，俊眉紧皱。
是他做错了吗？他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只有结婚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们永远在一起的办法。自从看见林子的日记后，他才真的肯定林子对他的爱。而他呢？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尹林子的，仇恨一直让他以为他对她的所作所为是一种报复行动。后来他才渐渐明白，他所作的一切不但伤害了林子，同时也伤害了自己。是他自己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在看见有人追林子的时候，他像个孩子一样意气用事，做出这样果断却又显得草率的决定。
今天的会议气氛异常沉闷。
顾时峰并不像之前开会时那样表现活跃，脑子里总会不停地跳出令大家赞不绝口的好点子。这一次，他就沉沉地坐在椅子里，低着头看秘书给他的资料，没有发表任何见解。幽蓝的眸子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起来更像是在放空的状态中。
可想而知，会议无疾而终。本以为会议期间董事长在琢磨着什么事情才会放空自己，可是秘书想错了。当她拿着一杯刚刚冲好的咖啡走进顾时峰的办公室时，顾董依旧在放空自己。顾时峰就站在透明的玻璃幕墙前，眼睛不知在望向何方。
秘书轻轻地敲了一下门，顾时峰才回过神来。
脸上还残留着没有整理好的忧伤神色，让秘书看到都觉得惊讶。虽然刚刚升职成为顾时峰的秘书，对顾时峰还不是了解，但在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印象中的顾时峰就是一个很会做生意，睿智淡定，与人总会保持一定距离，无论做什么都会胸有成竹的人。可是，现在看来，她不禁在心中感叹，原来顾董也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董事长，您要的咖啡。”吴秘书将咖啡杯轻轻地放在办公桌上，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
吴秘书回过身，微笑着询问：“董事长，还有别的事情吗？”
顾时峰第一次吞吞吐吐，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个……一般女孩子喜欢什么东西作为礼物？”
听见顾时峰的询问，吴秘书忍不住露出诧异的神色，这让顾时峰感到更加尴尬起来。他一只手挡在嘴前，干咳的两声。
吴秘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恢复神色，故作镇定地回答：“其实女孩子很容易满足的，不需要多么贵重多么漂亮的礼物，我记得去年我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亲手下厨给我做了一顿丰盛的烛光晚餐，我都开心得要死掉了！虽然……”
吴秘书羞涩地笑笑，“虽然那顿晚餐的味道有点儿奇怪……但是我真的很感动。”
“董事长，您女朋友生日吗？”
顾时峰微微蹙眉，没有回答。
吴秘书误以为自己多嘴，马上惊恐地低下头。
顾时峰才反应过来，淡淡地笑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我应该做什么。嗯，今天是她生日。”
吴秘书笑了笑，询问：“董事长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哦，没有了，谢谢你。”
“不客气！”吴秘书笑得灿烂，“董事长，加油哦！”说着，还摆了一个握拳的手势。
看到顾时峰微微紧蹙的眉，吴秘书尴尬地放下手，轻轻说道：“那我先出去了。”
说完，灰溜溜地离开办公室。
一整天都在办公室的白金电脑前研究食谱，转眼间天色已经暗下来。面对眼前全是菜谱的电脑，顾时峰自嘲地笑笑，他终于还是栽在她手上了，竟然会为了仇人的女儿在工作时间研究食谱，这哪是顾时峰的做事风格。
研究好食谱，将所需要的食材打印出来，收拾好东西顾时峰开着车去超市。这是他第一次去这样嘈杂的地方，多少显得有些不适应。他四处张望，偶尔看看手中的食材单，忙了半天，终于买到了所需要的东西。等他回到车中，看看表已经是七点钟。心中，突然失落起来。他怎么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林子，她会回家吗？仔细想起来，她似乎很久都没有回家了。
将车停在自家院子里，一手拎着食品袋，一手举起准备按下密码。可是，手偏偏在半空中停住。第一次有紧张的感觉，他害怕推门进去，屋子一片漆黑，他害怕一进去整个屋子空荡荡的，他害怕一进去就感觉到整个空气都安静得让他无法呼吸。俊眉微蹙，手握了握拳头再伸开，用修长的指腹按下他熟悉的密码。
从前的密码是顾时峰真正的生日，现在的密码是尹林子的生日。他那么容易就能拆穿尹林子的日记本密码，可是尹林子却试都没试就白白地在门外等了一个晚上。
顾时峰嗤笑，这不就是尹林子的性格么？外表坚强，内心却胆怯地不敢去尝试任何改变。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顾时峰觉得自己的心都沉下去了。
客厅的主灯没有开，只有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看看手中的食物袋，他的表情是无限的落寞。他为什么会有所期待，明明知道现在他们之间的状态，他还在期待什么？
他放下手中的袋子，直接坐进软绵绵的沙发里，埋起头点燃一支烟，在微弱的灯光下陷进缭绕的白色烟雾中。
寂寞，凄凉，悲惨。
这不就是他注定的命运吗？十年前他早就决定不再对生活和明天抱有任何希望，他的心中除了复仇就是复仇，他要搞垮所有的敌人。十年之中，他做到了，他让仇家的公司破产，自杀的自杀，沦落的沦落。可是，心依然是那么的虚空，似乎永远无法满足。他也决定了，他生命的长度会因为复仇结束而终止。所以，面对林子，他只有冷漠再冷漠，因为他给不了她的明天，给不了她的未来。他也悔恨过，他悔恨自己不应该夺走林子的一切，纯洁，自由和爱情。可是，当这些不知不觉在发生，他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折磨却无法去阻止。
“咳咳、咳咳……”
顾时峰整个人僵住，他听见隐约的从厨房传来的咳嗽的声音。指间的香烟似乎在暗影下颤抖，他将烟在烟灰缸里碾灭。然后轻轻地不敢相信地向厨房走过去。
从客厅到厨房，有一个拐角的走廊，当他转弯感觉一片明亮打在眼前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激动地加快脚步。
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
扎起的马尾，齐齐的刘海，依然穿着浅蓝色的围裙和淡紫色的拖鞋。他甚至能够嗅到锅里炖鱼的鲜味。
他就站在厨房门口的不远处，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突然涌出来的暖流，消散他之前所有的不安和落寞。
幽蓝的眸子流动着闪烁的光。
这一刻，顾时峰恍然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里就好，不要前进，不要前进，只要停在这里，哪怕伸手触摸不到她，哪怕她无法看见黑暗中他，只要他能够看见光明中的她在为他忙碌就好。
可是，林子看见顾时峰了。
在她将炖好的鱼小心翼翼地盛在碗里的时候，她的余光扫到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顾时峰。也许有一瞬间的尴尬或者紧张，她手一抖，鱼汤不小心溅到她的手上，她倒吸口气，看看被烫到的手，再一抬眼，顾时峰就已经硬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
“疼吗？”顾时峰俯首蹙眉，紧张地端起林子烫到的手仔细查看。
林子微微晃神，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受宠若惊地抽回手，警惕地后退一步：“没事。”
她真的是怕了。顾时峰对她总会这样，弄伤她再给她上药，然后再一次弄伤她。
那种伤，是心伤，上多少药都是于事无补的。
看见林子的反应，顾时峰敏感地站在原地望着她，不上前也不后退，就直直地凝视她，直到她觉得浑身不舒服，不自然地开口说话。
“呃，我、我回来了。”
“我看见了。”
“我、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鱼。”
顾时峰看看碗中的鱼，点点头：“嗯，我知道。”
难道他是去了那种人声嘈杂的超市了么？难道他要林子仔细打量里面的东西，发现这些东西果然都是在超市买的，而且都是她爱吃的东西。顾时峰竟然会去那种地方，她真的感到十分意外。难道他是想要给她做么？
“那……”林子紧张地双手互搓，“那你去换衣服吧，我准备好后就可以直接开饭了。”
顾时峰犹豫了一下，语气十分不自然：“哦，好吧。”
看着顾时峰转身走上楼的身影，林子才轻松地呼出一口大气，平复了紧张的心情之后，将鱼汤盛好端进餐厅。
厨房一切都打理好之后，见顾时峰还没下来，林子走去客厅想要查看情况。结果，看见了放在茶几上的食物袋。她走近，看清袋子里的东西之后，吃惊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还是将十五收进冰箱里？虽然心里充满矛盾，但是林子突然觉得一阵温暖和惊喜涌上心头。和顾时峰相处十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拿着食品袋回家，而且食品代理居然还有菜谱和做法。
“嗯。”顾时峰沉沉地回应。
林子笑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忙就叫我。你也尽量早点睡吧。”
顾时峰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她。
林子心里多少有些失落的。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走进这个房间，来之前她做了无数个假设，她甚至想到了那么多顾时峰会说出来的任何伤害她的话。当然，她心里多多少少也抱了一线希望，今晚的顾时峰是温柔的，买菜回家，帮她擦药，抹药时柔和的眼神和透露出心疼的眉头……
可是，此刻他的淡漠将她心中的一丝希望拉断。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放下所有的尊严只为点亮那一丝的希望之光，可是，她觉得他除了挫败和疲惫，再无其他。
就在她打量食物的时候，顾时峰正巧拿着药箱从楼上下来。他已经换好了一身深蓝色的休闲装，质地很好，刚好显出他健硕的肩膀和胸膛。只是他的表情，看起来却像是被发现秘密的小学生，慌张得不知所措。
林子反而淡定了，她看见这样的顾时峰想笑就不敢笑，抿起嘴巴，征求意见：“我把这些放进冰箱里，我们明天一起做好不好？”
给顾时峰一个完美的台阶下，顾时峰据对识时务，点点头没有说话。林子轻轻笑起来，然后把食物袋放进冰箱里。转身的时候，发现顾时峰已经准备好药膏，她迈着有有点尴尬的步子渐渐移近他。顾时峰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臂，让她坐到自己旁边，紧接着拿起她的手，开始认真的上药。
林子低低地看着顾时峰，心里温暖至极。她似乎觉得，他们的婚姻也许并不是一场相互折磨的开始，也许有一天他们真的可以摆脱上一辈人的仇恨，像普通人一样过着简单却幸福的生活。
“好了。”顾时峰收拾好药箱。
林子回过神：“鱼汤该凉了，我们去吃饭吧？”
顾时峰点点头，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和谐。
吃好了晚饭，如往常一样，林子在厨房里收拾碗筷，整理橱柜，顾时峰一头栽进书房去整理今天欠下的各种文件资料。一整天都在为食谱忙碌，结果却没有拍上任何作用。回头想想，顾时峰都觉得自己幼稚到可笑。
再一抬头，看看时钟已经是晚上十点。顾时峰按按太阳穴，靠在椅背上休息片刻。这时候，房门被轻轻地敲响。
“进来。”顾时峰整理好情绪，淡淡地回应。
房门被林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她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走近顾时峰。
“时峰，我听说睡前喝一杯牛奶有助于睡眠，所以就没有给你冲咖啡。”
时峰……
顾时峰听到林子这样亲昵地叫着他的名字，顿时脊背僵硬起来。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林子的话，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
尹林子总是那么聪明，聪明得让他无法招架。
“需要核查的文件很多么？今天晚上要熬夜吗？”林子放下杯子，眼睛滑向桌子上的堆成小山的文件。
他是在逃避，他现在也一定很矛盾。林子望着顾时峰渐渐远去的背影，坚定地告诉自己。
她一定要加油，相信他们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早上林子也没有兴趣吃早餐，早早就来到了工作室帮忙。今天又要采访几位重要的明星校友，眼看就要到校庆了，工作室忙得热火朝天。她带了齐伟明送给她的相机，可是只是放在包里准备找个机会还给他。
林子来到酒窝男教师的办公室，走进去的时候，她看见老师的脸色甚是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