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酒醉
“老师，那个相机……我会尽快赔偿的，对不起，是我的一时疏忽……”
“不用还了，已经有人替你还了。”
林子睁大双眼，疑惑地看向老师。
“今天宗启伦帮你还了……”
林子紧皱眉头。
“老师，可以把他的相机给我吗？我会尽快赔偿的。”
于是，林子顿了顿，没有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就在关上门的那刹那，顾时峰好想开口叫住她，可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就这样望着林子的背影，消失成空。
林子躺在床上，总是翻身，她想让自己马上睡着，可是即使闭着眼睛，仿佛都能看见顾时峰的身影。她无奈地打开头灯，在昏暗的灯光下寻找藏起来的日记本。
打开的时候竟然掉落出一张纸条，她惊讶地将折起的这条拆开。多么熟悉的笔体，硬朗潇洒，仿佛每一笔都在用心用力地写出，差一点戳破薄纸。
可我后悔。
短短的四个字，林子泪如雨下。
只有林子知道，这是顾时峰能够给她的最美丽的答案。他无法对她说，我爱你，无法真的将她融进自己的生活里。他们之间，总有一道无形的阻碍，上一代的仇恨，那是一段无法忘记的记忆，只要存在，那么他们能做的只有赎罪和复仇。那深刻的仇恨，是很多人无法想象的，释然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胆识。顾时峰不是神，他做不到。他能走到今天，已经算是一个奇迹。
而她，作为仇人的女儿，她还能奢求什么呢？
可我后悔。
着四个字说明顾时峰心中还是有她，会心疼她，会因为从前的种种而悔恨。这就足够了。她知道他给不了她任何承诺和保护，更无法弥补他对她的伤害。
将纸条收回日记本中，关上灯，闭上眼睛。虽然眼角会不停地流出眼泪，但是林子心中突然升腾起前所未有的勇气。她决定了，只要确定了顾时峰的心意，她就会义无反顾，她要他们永远在一起，好好地生活。就算是为了赎罪吧！这不就是她欠他的吗？她的父母夺走了他的家庭，那就由她还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庭吧。
第二天清晨，林子起得很早准备早餐。可是，当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竟然发现顾时峰早就已经整装待发，准备离开。
林子疑惑地走下旋梯，来到玄关。
“你……现在就要出去？”
顾时峰抬起头，看看她，点头。
“可是还没吃早饭……”
“不用了，我去公司吃。”说完，转身离开，连一句再见都没有。
“不要什么可是了。”宗启伦打断林子的话，他扳过林子的肩膀，眼神充满真诚恳，“林子，我真的不需要你任何回报，你完全可以无视我的行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我就是想守护你，想要尽自己全力去让你开心，让你真的开心起来。”
正是上课的时间，人工湖人影稀疏。一走进凉亭里，林子就翻出背包里的相机递到宗启伦面前：“谢谢你，但是我不能让你帮我赔偿。”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欠任何人什么。”
“你不要觉得欠我什么，我也更不会因为这一台相机而要你做什么回报。”
“可是……”
“这……”
“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请老师谅解。”
“好吧。”酒窝男教师将相机从桌子下面拿出来，递给林子。
“谢谢老师。”林子接过相机，“那老师，我去帮忙了……”
“诶，林子，不用了。”
“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心里隐约感觉到什么，可是林子还是想询问清楚。
酒窝男教师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林子，起初我真的很看好你，觉得你在摄影方面很有天赋，可是……最近你也知道，关于你的传言满校园飞，上级领导都……”
“我知道了。”林子不想再听下去，于是打断了老师的话。
她淡淡地笑笑：“谢谢老师这些日子的帮助，那我就先走了。再见。”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后转身飞速离开。
林子自己何尝不知道最近校园里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呢？
说她伤风败俗，为了钱财，去做顾时峰的二奶，说她勾引齐伟明，说她还不放过善良单纯的宗启伦。
对于传言她可以选择不去理会，这么多年来，她遭受的一切有哪一件不比这些流言蜚语更加具有杀伤力？只是，她不想再欠任何人的情，宗启伦的情，齐伟明的情，她都要一一还清。因为她现在十分清楚，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说从前的她还有一些迷茫，那么现在的她已经明晰了前方该走的路。
顾时峰，就是她的路。她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再回头。
从同学那里打听到宗启伦在篮球场，林子便顾不得去上课便加快脚步去篮球场找宗启伦。来到篮球场边，一眼就可以看见在篮球场中挥汗如雨的宗启伦，阳光斑驳在他的发上，晶莹闪烁。
身边的队友看见了站在场边的尹林子，走过去拍了拍宗启伦的肩膀，宗启伦转头，看见尹林子的那一瞬间，仿佛脸上所有的疲惫都被她的一笑而全部散去。
宗启伦笑得灿烂，撇下球便直直地冲尹林子走去。
“你怎么来了？”
林子轻声询问：“你有时间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看见林子波澜不惊的面容，宗启伦反而更加紧张起来。他更希望看见林子大哭或者开心地笑起来，而这样平静得太过淡然的林子，让他心惊。
两个人来到图书馆后面的人工湖，这里有凉亭，有木椅。这里被斯华大学的学生称为情侣湖畔。但是，很多情侣从这里开始，也是在这里结束。所以，再美好的地方，也抵不过心灵之间越拉越远的距离。
“家？”齐伟明挑起眉毛，“顾时峰的家？”
林子没有做声，她将相机还给齐伟明：“我已经赔了相机，所以这个你还是拿回去吧，谢谢你。”
两次的拒绝，齐伟明也识相地不再为难，毕竟也是碍于面子。
他笑笑接过相机：“还真是固执，和小时候一样固执。”
林子蓦地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车中微笑的齐伟明。她不敢相信地再次确认：“你、你刚刚说……”
这是每个少女的梦想，谁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像王子一般的男人出现在你面前，用深邃的眼睛凝望你，信誓旦旦地承诺你，他要一辈子守护你。
可是，对于林子而言，她这样的梦早就已经做过了，梦里出现的王子是顾时峰。可当事与愿违的时候，她也清醒了，那样的梦，都太过于遥远，或者像泡沫，伸手去触碰，泡沫就碎了。
林子推开宗启伦，轻轻地微笑起来：“可是，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她尽可能用淡漠的语气去拒绝他。因为她知道，如果不爱一个人，那么就果断地拒绝，让他去拥抱真正属于他的幸福。
宗启伦是一个很好的男生，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宗启伦也陷入这场是是非非。
宗启伦一脸的挫败，他在她面前完全失去了之前的骄傲，他忐忑地问林子：“……难道是因为他吗？”
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个他，便是顾时峰。可是，宗启伦知道的也就是莫紫静所说的尹林子和顾时峰的关系非同一般，以及全校传开的流言说尹林子是顾时峰保养的二奶。
他尽量让自己不去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可是站在他面前的林子却那么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是因为顾时峰，我们……在一起了。”林子并没有说结婚，因为她觉得顾时峰或许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这场可笑的婚姻。
“……为了什么？”宗启伦不敢相信地看着林子，“我不相信你会为了钱……”
林子淡淡地回答：“除了钱，还有喜欢，我喜欢顾时峰，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去喜欢其他人。”
“所以……”林子接着说道，“所以，我们不可能，宗启伦，谢谢你对我的好，可是，我现在的立场无法接受你的任何东西。”
说完，将相机塞进宗启伦的手中，转身决绝地离开。
林子不是冷血的，但是现在的她，无法给予宗启伦任何东西，哪怕是友谊。
一整天，林子都在图书馆学习。她没有去上课，在校庆之前，她准备就这样在图书馆学习，避一避那些流言蜚语。她觉得，只要时间过了，那些事情也许就会淡了。
傍晚放学的时候，她回宿舍竟然看见了齐伟明的车停在门前。她只是回来拿些衣服行李，准备从今以后回家住。可是就偏偏遇见了齐伟明。不过也正好，可以把相机还给他。
齐伟明没有下车，只是在看见林子身影的时候，按下车窗，唤着她的名字。
林子走过去，齐伟明浅笑：“上车。”
“不了。”林子谢绝，“我得回家。”
齐伟明蹙蹙眉头，却很有耐心地重复道：“我说林子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固执，总是不话……”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你！哥！”林子的泪水在瞬间翻涌而出，她激动地伸出双手穿过车窗紧紧地搂住齐伟明的脖颈。
齐伟明被搂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咳嗽了两声，尴尬地看看四周。
“我说妹子，你能不能先上车再和我叙旧？”
林子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跳上车。
一路上，坐在副驾驶的尹林子像孩子看见新玩具一样一直好奇地盯着身边开车的齐伟明，完全没有一秒钟转头向前看。
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深邃眼睛下方小小的泪痣。她恨自己之前怎么就么有注意到哥哥的泪痣呢！
十年之久，这是林子第一次觉得幸福和温暖。仿佛全世界都开出了花朵，她可以灿烂地笑，因为她从此以后有亲人了，她不会再寂寞了。
这是顾时峰都无法给予的安全感。林子十年不安的心，在这一刻全都平静下来。
齐伟明无奈地笑笑：“我说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很影响我开车。”
“哦。”尹林子不情愿地转过头，却时不时地还会扭头看哥哥。
“为什么要和我开玩笑？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你就是我的哥哥？”林子忽然愤愤呢地问道。
齐伟明笑得从容：“因为我在等你认出我啊。”
“我已经暗示过你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
“那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还要装作一副要追求我的样子？”
齐伟明诡异地笑笑：“因为我想看看你和顾时峰的感情到底有多坚定！”
“我们……”林子顿住，她现在要不要告诉哥哥一切？要告诉他，她和顾时峰已经结婚了吗？要告诉哥哥顾时峰其实就是欧淇吗？要告诉哥哥其实这十年来她之所以呆在顾时峰身边就是为了赎罪吗？那顾时峰呢？如果顾时峰知道齐伟明是自己那个失踪多年的亲哥哥，他会不会想要哥哥像她一样为父母还上辈子欠下的债？
不要！她不要哥哥像她一样知道真相！因为除了心痛和伤痕累累，再无其他。
“你们怎么了？”齐伟明见林子停下没有说，疑惑地询问。
林子笑起来：“我们很好。”
虽然是多年未见，但是毕竟血浓于水，即使时间和空间让两个人不再认识成长后的面容，但是贴近的心依旧温流溢溢。
“哥，你既然早就知道我就是林子，为什么这么晚才来认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齐伟明笑得深刻：“原本我只想远远地看着你过得好就已经足够。”
“怎么可以这样？”林子不可置信地反问，“难道你不想我们兄妹相认？”
“怎么会？”齐伟明辩解，“只是在有些事情还没确定前，我不想因为我的出现而伤害了你。”
“什么意思？哥，你有什么苦衷吗？”
齐伟明望着前方，沉默片刻，然后轻声回应：“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兄妹好好生活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不是么？”
顾时峰拿起蜂蜜姜水开始细心地喂尹林子。
“烫、烫……”尹林子撇过头。
等酒醒了再找她算账！
也许哥哥之前遇到了什么巨大的伤痛吧，既然过去的都已经过去，那么就不要再提起。那年的失踪，那年父母的遭遇，那年爷爷的离世，那年产生的仇恨……都让他们过去吧！
和哥哥久别重逢，林子喝了酒，回来的时候晕乎乎的，脸颊绯红。
当顾时峰打开门，便看见齐伟明怀中的尹林子。他恼怒，表情是紧绷的凝重。几乎是一秒钟，顾时峰就将尹林子拉进他自己的怀中。
“你这么用力会弄疼林子的。”齐伟明蹙眉。
顾时峰语气十分冷淡：“这不关你的事情吧？”
“怎么……”
“总之谢谢你送尹林子回来，不送。”顾时峰毫无顾忌地打断齐伟明的话。
齐伟明顿了顿，嘴角勾起无奈的弧度：“OK，照顾好她，再见！”
几乎是同一时间，门已经被顾时峰狠狠地摔上。
“碰”的一声，齐伟明怔了怔，觉得顾时峰的这种反应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要他会吃醋，那就说明他还是爱他这个妹妹的。原本以为，像顾时峰这种都市精英青年才俊在感情上只会玩弄游戏，不过在经过他这几年来的调查，一直在他身边的女生就只有林子一个人，所以他也就放心了，尽管……尽管他没有调查出来顾时峰的家庭背景。可是，对他们来说，对于身边已经毫无亲人的寂寞的他们来说，有幸福到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是么？
齐伟明露出欣慰的笑容，坐上车，踩下油门，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开去。
顾时峰将林子抱进她的卧室，为她脱鞋，脱去外衣，用被子盖住。下楼亲自煮了蜂蜜姜水，拿杯子再次走进林子卧室的时候，发现林子身上的杯子已经被林子踢到床下。
顾时峰皱皱眉，原来尹林子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可是睡相却不是一般的差。
他走过去，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又颇有耐心地将被子盖回到林子身上。晕乎乎的林子却不耐烦地与他玩起了“你给我盖上我就扯开”的游戏。最后，顾时峰终于失去耐心，一把将林子抱起来，让她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