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赘婿咬牙说道:“不错。”
上官胜芸眯起眼睛问道:“听说你半月前,你从潇香苑买下的那位清倌人,为你诞下一天资卓越根骨奇佳的男婴?而且钟家这一代遭此横祸之下,对那孩子很是关注?”
钟家赘婿面色苍白了起来,沉默以对。
上官胜芸轻笑了起来,宛若双十年华的美艳少女一般说道:“那不出意外,二三十年后,你岂不是钟家最重要的族老?”
钟家赘婿额头泌出泠泠冷汗,但还是咬牙道:“那孩子已经送到了钟家,他并不是我与莲月所生,钟家索要,我,无法拒绝。”
上官胜芸脸上的笑容骤然敛去,看着这名原本她往年颇为欣赏的赘婿,面无表情说道:“你既然入赘了我上官家,便应是我上官家之人,不管跟谁诞下的孩子,也应该跟我上官家姓,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钟家赘婿身体骤僵,不敢再与其对视,愣愣的看着碧波无痕的潭水,不知何所思。
“这种行为,奠实了你对钟家的背叛,背叛之人,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让一些想要背叛之人心寒,在背叛之前想一想背叛的后果,忆一忆这前任背叛者的下场。”
一名梨花带雨的美貌妇人跌跌撞撞的扑出了人群,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家主!荐文他只是一时糊涂啊,你就放他这一马吧!母亲!”
钟家赘婿在听闻上官胜芸的冰冷呼吁时表情骤寒,看到扑出求饶的夫人心头微暖,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觉一阵凉风袭过。
然后他发现自己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旋即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中泯灭。
那名叫莲月的美妇人刚刚求饶,就发现自己面上多出了一片凉意,就见身旁之人已然化作一片血雨飘入潭中。
血将原本清澈的潭水染成了赤红之色,潭中红鲤闻到着血腥的味道,愈发欢快地开始喷吐,争抢这美味的食物,仿佛吞下这血色的食物,它们能够变得更加鲜红靓丽。
那名跪在潭畔的美妇人看到谭中被红鲤争抢的血沫,顿时昏厥倒下,被两名上官子弟搀扶带了下去。
上官胜芸用余光扫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其余几人,终究有些倦了,挥了挥手,便有其余的上官子弟将他们拖了下去,虽然能侥幸不死,但恐怕也见不到往后的太阳。
上官胜芸在解决族婿背叛之事后,看着潭中的浮红,于沉默中叹息了一声,闭目沉思了片刻,垂在潭中的素指便沾着潭水上的浮红,开始在腿边的一块青石板上缓慢而看似随意地涂写。
不知过了多久,石板上出现了一副图。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极具神韵。
万里血飘,映山红。
这幅充满血腥之意的图,似乎让上官胜芸耗尽了心神,在潭中水光的映衬下,脸颊显得有些苍白憔悴。
不少族人抬眼看了一眼那幅画,然后身体俱是僵硬起来。
上官胜芸没有说自己画的究竟是什么,而是平静开口问道:“潇雪可在于阳巡守?”
“是,这月正是她当值。”人群中最前方一人应道。
上官胜芸指着身旁的血图平静说道:“交给潇雪,让她乘我座下飞鹰,去往大晋边境红枫岭,阻钟家六国联军,十五日。”
听闻这个消息,许多人再也无法控制住情绪,满面苍白,瑟瑟发抖。
其中先前应声之人更是颤声说道:“若是真用了此图,让六国军卒血洒红枫岭,恐怕当今禹王怪罪下来,我上官家承受不起啊。”
上官胜芸似是十分满意的端详着那副映山红,说道:“潇雪可没你们那么蠢,这张图也不一定会用,若是钟家眼睛没瞎的话,就乖乖给我在红枫岭等上十五日。”
“那……那这幅图?”
上官胜芸点了点头说道:“告诉潇雪,若是这图没在大晋动用,就留在她身上,待大禹发兵,便陪着萧洛去趟北蛮,她姐姐没办成的事儿,让她务必办成。”
又是近半个月在指尖悄然滑过,哪怕大晋地处南荒,也挨不住暮夏近暑,气温已经很是炎热。
呼伦草原上,热风徐来,拂着没膝的青草,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在波粼荡漾,但在濒临禾山郡的边缘,却有许多杂色。
被焚烧过的草场,焦黑的地面,深没入土地的断刃和微黑的块块血斑,这些痕迹都表明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惨烈异常的战争。
禾山郡南邻洛桑郡,北面过了禾山,便是卫国。
然而此郡却是因为有卫国暗中帮助,是被钟颖残余势力渗透最深之地,在丹阳动乱之后,便一直被对方控制在手中,是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这场晋国平乱之战,自初春丹阳之乱后,便自丹阳城为中心起始,由大晋三公主司马罄瑶率军进行平叛。
在萧家三长老萧籍及其族人的帮助下,与境内钟家残余势力控制的叛军辗转俞松,田禀,吉良等四十七个郡城之间,展开了连绵近百日的残酷战争。
战争之惨烈,甚至一度让初春化冰的赣河被染红,流血漂橹,千尸塞川。
若不是因为大晋三公主司马罄瑶用兵如神,智计频出,并一路收拢各地流民加入,恐怕经过丹阳之乱后为数不多的军队早已因为恐怖的伤亡率士气跌落从而陷入崩溃,整个大晋也随之分崩离析。
最后这禾山郡的收复,终于标志着整个大晋六十三郡的土地,相隔百余年,重新归附于司马皇室的统治。
然而似乎这场战争的胜利,却不能给人们带来太多的欢喜。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争只是大晋内部战争的结束,却在不久就要迎来另一场战争的开始,大禹钟家率领的六国联军即将以倾城之姿压来。
大晋,依旧在风雨中飘摇。
战后的草原上依旧飘浮着余烬的味道,微焦微臭,不远处禾山依势下缓的斜斜草甸上,隆着千余座灰褐色的土包。
土包上插着断戟或是破碎的板甲,其上挂着缕缕带着血色的白布条,随着夏风缓缓飘动,似依旧萦绕着逝者不愿离去的亡魂。
这些土包都是大晋士卒们简易掘出的坟墓,然而里面并没有完整的尸首,俱是被已然焚烧的骨灰。
呼伦草原上狼群鼻子很是灵敏,任何可以使用的东西它们都不会放过,哪怕是用石头砌成的坟头,也会被它们锲而不舍的刨开食用。
依旧在打扫战场的晋国士卒,看着远处的土包,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这原本应是大晋的最后一场战争,大晋司马皇室终于解决了三大家族割据之局面,并粉碎了钟颖这个最大的毒瘤。
若是按照史书中记载的那般,这本应该是一场传奇性的胜利。
经过这次平定叛乱,收拢政权,大晋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平定与发展,然后体恤民情,积蓄国力,稳定基础后,便可厉兵秣马,扩展百年多未曾动过的版图。
但很遗憾的是,在这场血腥残酷的战争后,迎来的似乎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的美好结局。
司马罄瑶有些木然的看着脚下肥沃的草原,看着被自己战靴踩进泥土里的草根,缓缓移动了一下靴底,随着滋滋的轻响,有猩红的残血自皮靴畔挤了出来,微微有些眩晕之感。
从开战至今,她每日的休憩时间便从来没有超过两个时辰,有时甚至为了连贯计划几日几夜不眠不休。
看着草原上残留着的乌黑色的血迹,司马罄瑶回忆着这百日的连绵血战,想像着那些人体在倒在羽箭下或被自己的七把剑切成碎尸飞血的画面,冷漠如霜的脸颊终于露出一丝属于少女的柔弱。
在这属于少女的柔弱孤独中,她想到了许久未见的萧洛。
对于萧洛的留下的信任与承诺,大晋三公主很是感激,冰冷孤寂的心中,似是有了慰藉。
因为有着他的信任,她才能让身为这场战争最核心战力的萧家私军如臂指使。
因为有着她的承诺,她才能在心神最脆弱濒临崩裂的黑暗中,仍有一丝能带来温暖光明的希冀。
而就在这时,原本归于平静的草原远处传来,传来一声声沉重的马蹄声,伴随着士卒们的霍然起身,拔剑警惕之中,她面无表情抬头望去。
只见草甸远方数百丈外,有名明显身着卫国皇族近侍军袍之人,骑着一匹黝黑的骏马,独自向着他们驶来。
联想到六国联军的传闻,神经极度绷紧的士卒们纷纷脸色惨白,然而那单骑后,却没有任何军队的影子,这让惊惧的晋国士卒恢复了些许胆气。
“来者止步!”齐声喝令声中。
那名明显有不弱修为的卫国禁侍统领虽然依言依礼在司马罄瑶百步之外下马,却是没有解下佩剑,昂着头,大步流星直奔大晋三公主这边而来。
看着那名面目坚毅却带着不可一世傲气的卫国禁卫,司马罄瑶眉头微蹙,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东西,那是在丹阳之乱前,因岁钱的压迫,父皇被迫与卫国国君定下的口头婚约。
而对方此刻,也的确为此而来。
“三公主殿下,卑职只是为我国二皇子殿下传个话,还请千万不要见怪。”
魏驰宣看着身前的英气十足却又艳丽无双的大晋三公主,目光在她身上那件明显有了无数锐器切割痕迹更是因无数浓血染后显得暗淡的铠甲上闪了闪,然后再次落到她美丽而清媚的容颜上。
他同样姓魏,是卫国二皇子魏子旭的禁卫统领,然而他的真实身份却是魏子旭的族亲。按照世俗辈分上,还应该算是二皇子的堂哥。
他曾进入宗山六环山一门派修行过十年,因二皇子的征召,他以凝元境巅峰的实力回归二皇子身边,欣然接受了魏子旭抛出的橄榄枝,从此以后,便作为其身左禁卫统领而存在。
卫国大皇子常年患病,有早夭之象,是以顺位下来的二皇子魏子旭是卫国绝大部分人推崇的皇储人选,所以水涨船高的,身为魏子旭禁卫统领的他,在整个卫国也享有极高的地位。
传闻卫国二皇子魏子旭好美色,对一众手下门客更是极为舍得,为了笼络魏驰宣这个凝元境巅峰的宗山修士,甚至就连他的一众妃子也让其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