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后眼如黑潭难以见底,幽幽如黑色水银的眸子静静地向无双宫的方向投望。
今夜那里和自己的寝宫一样的寂凉。漆黑夜色的掩盖下,有些平衡将被悄然破坏
莲宫里的靡靡笙乐已近尾声
莲妃微醺,懒懒靠在塌上,眼前依然是那只暗红镶金盒子,简直把玩不腻,甚至越是喜欢,这盒子外形精致却略带一种古朴,造型已是赏心悦目,再将手覆于盒上竟是冰凉沁心,却没有寒气逼人的感觉,让人心神都通明起来。
想起那美人动作,莲妃依葫芦画瓢往那铜嵌钮上一按,盒盖缓缓开启。原先远目不曾注意,原来这箱子里的脉脉冷眼是因为盒子里堆放了冰块,因为密封得巧妙,冰块竟过这许久也不见多少消融,真是奇妙!
层层打开,雪莲现于眼帘。仍是剔透华美,莲瓣丰厚,却没有乍见时的夺目光辉。莲妃不由地直起身子好奇打量。
侍女机敏,问道:“娘娘,是有什么不妥?”
莲妃不由失望道:“少了那耀目光华总不似先前的完美无瑕!”
“大约是光线问题吧!晚宴只是天坛灯火较现在要辉煌得多!”
莲妃一想觉得有理,就道:“那生起宫灯吧,本宫想要细细瞧瞧。”又抿了抿嘴唇,毕竟这机会不多了,若是明日无双王临幸,这雪莲只怕就得熬做汤水喝下,岂不可惜了!
几个宫婢交换眼神,领了命令出去。再回来皆是手执灯盏。
那几个宫婢也是眼馋,越围进来,都想一睹圣物风姿。
那雪莲果然折出周围灯光,好像自身发出光芒一般。灯盏越近,光芒越盛!
莲妃的脸色蓦然一白,眼见那雪莲竟真似冰雪雕刻似的,渐有消融之势,再胡乱喝令宫婢将灯盏拿开也是无济于事。
竟眼睁睁看着雪莲消融成一盒清澈泛蓝的汁水!
莲妃当下已是六神无主,只得迁怒那提出主意的婢女,手起掌落,那婢女脸上赫然五道指痕:“你,你这小贱婢,若不是你怂恿本宫,这冰封雪莲如何会化!来人,拿下这贱婢送去红院!”
红院是何去处,别名就是歌妓营!
小婢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莲妃岂会饶恕,她自己现在心里也是心乱如麻,若是明日凰后问起自己的命运尚且未卜!
只听那婢女一边哭着求饶,竟是一语点中莲妃心思,她一边抽噎一边道:“若是,若是凰后娘娘得知,必会借故兴师问罪,不如,不如娘娘就做个顺水人情”
莲妃媚眼含嗔,怒道:“如何做这顺水人情?”
那婢女听她问话,心知自己暂时可以免死,虽然哽咽,却是脑中急转,“回禀娘娘,既然雪莲保胎宁心,不如就送给正需要的人”
匍匐在地的肩胛猛地一疼。莲妃竟是毫无仪态地一脚踢在她的身上:“你是让我把冰封雪莲送给那个花妃?!”
“是,娘娘,娘娘请细思,现在雪莲化水没有了,若是凰后得到消息必定找娘娘麻烦,若是娘娘化被动为主动,将这雪莲水赠予花妃娘娘,一则是物尽其用不让凰后娘娘抓住把柄,二则可显出娘娘宽厚大量,竟会将如此珍宝拱手让人,他日皇上知道必会对娘娘越加垂怜疼爱!”
即使自己用不成这圣药,也不能便宜了那个卑微的花国公主!虽然愤懑不已,但是心下已经强自镇定了几许,心想着明日便派人请父亲前来商议。
莲妃就命人将那婢女先行收押,自己则忐忑地睡下了,说是睡下也是辗转了大半夜,天已经由漆黑变成灰蒙,这才昏沉沉地沾着枕头合了一小会儿眼。
晨洗的时间到了,两名婢女为莲妃盘鬓,只觉得愁云惨雾满眼的莲妃真是失去了往昔风采,黯淡许多,尤是两团淡墨似的眼圈,更显她脸色的苍白,与昨日的意气风发简直是天壤之别,叫人直判若两人。
素来注重容颜的莲妃怕是生平第一次,眼睛盯着镜中的自己,脑海里浮现的确是凰后那张威仪端庄的脸。
正在这时候,有宫女传,“凰后懿旨,今日晴暖风好,正宜赏花观景,请莲妃不吝珍宝,携带夷国所贡冰封雪莲一同往御花园参加游园赏花会!”
握在手里的朱钗一时失手落地,发出一声叮吟。在莲妃听来竟也是胆破心慌。
只回道:“今日本宫身感风寒,谢凰后盛情,今天本宫就不去了!”
通传的侍女才一走出,莲妃秀美面色立即阴沉了下来。
看来凰后也在她身边安插了耳目,想起来竟是一阵胆寒,媚眼四望,几个侍女皆是低眉顺眼俯首帖耳的乖巧模样。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捉什么内奸眼线,当务之急是应付凰后。
凰后一早便来召传必定是已经知道雪莲不在的消息,第一次可以推脱,再三推脱就是授人话柄了。
那个已经被罚跪一夜的侍女顶着苍白的一张脸被宣进殿内,走路时一瘸一拐,想必是腿已经跪肿了。
见了莲妃又是扑通一声跪下来,红肿的眼里满是又惊又怕的泪水,却紧咬着嘴角不敢做声。
莲妃心里也是又急又恼却不得不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侍女倒是个机灵人。
当下强压火气对她吩咐道:“去取铜鼎,把雪莲水加药材熬成安胎药给花妃送去,要快!”
那侍女却是不动,匍匐在地上:“娘娘,还是请来御药房的厨娘前来烹制比较好!”
莲妃当她在外吹了一夜冷风糊涂了,冷笑道:“你是怨恨本宫罚你,想叫人家都知道雪莲化水,设计让本宫受罚是么?!”
“奴婢不敢”那侍女仍是匍匐着,肩膀战栗不已,“娘娘,如今宫中皆知花妃有孕,必遭凰后妒恨,所以饮食药材必定也是十分仔细,娘娘明鉴,大家都知道冰封雪莲名贵,无双王昨夜才赏赐给了娘娘,娘娘今天就以汤药转送花妃,恐怕,会叫花宫那些小肚鸡肠的人猜疑起娘娘!”
莲妃一愣,“若是花妃不收”
“所以不如召来御厨亲自熬烫再由御厨呈给花妃娘娘”
莲妃娟秀笼烟眉顿是一儊:“到时候花妃服了雪莲却不承认”
侍女抬头,眼里已经有几分大胆,宽慰道:“御药房并不统归后宫三院管制,御厨又不是我们的人,以后作证才更有说服力!”
莲妃思虑再三,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得讪讪吩咐去取铜鼎。她要为花妃亲自熬雪莲保胎汤!
一名厨娘在两名侍女带领下走进来。
莲妃正站在桌前,手持一个小团扇正在为炉子煽风点火。
只见她打开层层盒子,似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团拢,像是拿着什么珍贵异宝。
只是像是,因为她手中所托分明只是虚空,否则为什么人眼竟不可见!
莲妃小心翼翼一松手,蓦然一点白光从她掌间流泻而下,那药罐里随着轻微一声噗通,溅起几点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