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普吉岛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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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想起那个需要不断返回的村庄

很奇怪,这些天开始厌食起来。我习惯中国食物的胃终于在泰国食物古怪的佐料中苏醒过来。泰国的辣很有特点,只是对于迷恋川辣的我,有些难以下咽。更要命的是,我对海鲜过敏,在这个几乎全部食物都从外部输入、唯有海鲜自产的海岛上,这真是一个天大的打击。所以,面对面目可口的菜肴,经常只能望洋兴叹。在学校食堂,更要面临饿肚子的危险,这里的厨师总不忘在菜里佐以几粒虾仁、一些鱼块或者数颗海贝。实在愁煞我也。幸好还有煎鸡蛋,于是每顿一个煎鸡蛋,成为我每日的功课。

有时候,确实难以忍受了,就私下里炒个蛋炒饭,自以为蛋炒饭功夫炉火纯青,可以暂时安抚一下自己的肠胃。

最近找到迫不得已的解决之道,即学金圣叹的功夫,称一些中国最为廉价此地却十分昂贵的花生,配以更加昂贵的啤酒(实在迫于无奈),一周分几次半夜随意小酌,品尝出烧鹅的香味——终于让我可怜的胃找到了回家的感觉。心情也舒畅起来。于是,还看起电影来。

检数这几天看的电影:《白》、《暴雨将至》、《功夫》《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暖春》、《恋恋风尘》。还有几集《武林外传》(只可惜是电视剧,顺便交待一下最近的书单:《苏轼文集》、帕慕克的《黑书》、《米沃什诗选》、《阴阳脸》)。可谓贫乏。这只能降罪于本地文化资源的匮乏(不过,最近,我也观察出来了,此地“文化”匮乏,人们的精神世界却不见得淡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近年如火如荼的文化保守主义风潮的打击呢)。

《白》自然不具有《蓝》和《红》的精致、和谐和天然的神韵,却也不乏大师功力。看了几遍,每遍总会发现一些小的细节以及大的触动。《暴雨将至》就更不用说了,作为曼氏的第一部也就是倒数第二部电影,其运思和把握事物的的能力,让人刮目相看。最主要的是,它对我来说是一部“回归”的影片,以暴雨、荒山和西红柿开头然后以暴雨、荒山、西红柿结尾,然而它已经在暴力、都市、文明中巡回了一遍,最后,重返“马其顿”——一个蜗居于欧洲南部,被希腊和南斯拉夫夹住的小国家——我可能想到了我的故乡,那个夹在苏沪杭中间的水乡小镇:新市。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再一次加深了我对徐静蕾的失望。一部粉刷过的电影,如果第五代大师用的粉刷剂是“先锋”和“欧洲”,她用的则是“情调”和“中国”。自从我拿幼稚的心灵注视过《讲爱情进行到底》之后,我对她,越来越失望。只有那部《梦想照进现实》稍稍增加了我对她的好感。可是,想到其编剧是王朔,我又只是冒出一个小人的想法:无非是借助了王朔的气息。可是,徐是我尊敬的裴老师十分欣赏的演员、导演,于是,她的片子我总是不愿意错过。其实,与其说,我在关注徐静蕾,还不如说是对裴老师幽秘心灵的曲折探访。但是,对徐静蕾的失望丝毫没有动摇我对裴老师的好奇。

我和很多人的想法差不多,《功夫》没有超过周星星的《大话西游》。可是,无论怎样,看他的片子总是一种快乐。这种快乐应该是许多中国人都享受过的。大而言之,一向被高级知识分子叱为“庸俗”港片的不知道给我们这个国度带来了多少笑声。这些笑声在某种程度上大概要好过“眼泪”。《功夫》以前看的都是电视上的片断,这次完整的享受,让我无意中发现许多周星驰不动声色地动用的许多经典影片镜头。

《暖春》简直是一部懒得去说它的电影,如果没有那个可爱的“长得挺俊”七岁小姑娘小花。前半部贡献出了一个活泼可爱然而又具有一些心理阴影的小姑娘,节奏也还可以,后半部却彻底堕落了。当我看到影片的制作单位:山西电影制片厂时,心里期待是很大的。晶晶是山西人,王文婷是山西人,裴老师也是山西人。当我看到“爷爷”给小花带来三颗野果时,我几乎以为是看到了童年裴老师在地里摘到鲜嫩的西红柿急忙咬下去的情景。然而从村长那番院子里的人生玄思然后他送给“爷爷”一袋大米,到小花把烙得最好的玉米饼送给婶娘,直至“药罐打破”事件以后,就不忍目睹了。虽然,事实是,几乎不哭的我在这个过程中,流了不少眼泪。这全仰仗我的童年都是在革命老片里浸泡度过的。

流完“社会主义的眼泪”,再去看台湾片,就别提多享受了。我指的当然是《恋恋风尘》。除去早年一些琼瑶片,侯孝贤的片子成为我私密的精神食粮。之所以说私密,因为他的电影如果与人共享,是颇为沉闷的,足以扫兴。而私地下欣赏就不同了,我可以当作一部结构精妍又平淡无奇的小说,慢慢去读。可是,我第一次看《恋恋风尘》却是与很多人一起。除了能够明确知道,这是王晓亮(王歪)从北京淘来的牛皮纸封面电影,并且我们是在他租的瓦胡同小房里看的之外。我真的记不清在场人员了,可能囊括了当时陕西师大几乎全部的“文艺圈”:豆豆、王文婷、亚南、李亮、方旋,或许还有一向孤高的徐璐(她现在应从北大毕业了吧,不知身在何方。小说出了好几本,一直在写西安或者湖北,我经常去图书馆翻翻她的书,为的是温习一下当年的师大某些隐秘的故事)。当然,我记不清到底是这些人中的谁在场了——我的记性一向差劲。后开我把《恋恋风尘》借给马来西亚留学生叶美霞(如今她回马来西亚了,前些日子在MSN上遇见她,她说在马来西亚南部一个地方,我记不清出确切名字了。我一直念念不忘毕业时我请她喝黑啤酒时她的豪爽),她的故籍是潮汕,所以会闽南语,去看《恋恋风尘》应该更有味道。她却迟迟不肯还我了,据说她看了好几遍。这大概是2002年或者2003年的事情了,距今已经四五年(白驹过隙!)。现在,我再去看它,已经不再去管它的缓慢,而是看到了熟悉的人和事——不是因为看过,而是发现他们和我的故乡的人和事那么相近。换句话说,我感觉到了侯孝贤的片子里浸透的个人记忆和情感。就像他用镜头对准记忆中的《童年往事》,在这部片子里,他依然用许多镜头对准那个“村庄”,他往往把摄影机架在村庄边的某个缓坡或者路口,然后凝视那些树木、老房子、醉鬼、小孩、妇女和老人。我看到了“嗜酒的父亲”,阿远去当兵时乡邻们随意的问候,回来后在菜地里和爷爷平静的聊天——好像他只是才出门几小时——这些,我以为是我的童年,我的村庄。我考上大学出门时,村里人不就是那么一路地询问我么?我的父亲不也是如此嗜酒,常常不省人事么?我每年回乡,去看望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他们和我一开话题不就是庄稼的长势、最近的气候、方圆几里内的生死病葬、奇闻事故么?好像,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就在那几年,我在中国的南方和北方、乡村和都市的辗转中,原先因为对南方实用主义的厌恶而产生的急切的出走的愿望,渐渐演变为对那个永远的“村庄”的依恋和回归。

从那时候开始,我也慢慢知道了,世界没那么大,它就是你周围的这些人这些事这些物。如此而已。

第12章、在博客里回归故乡

我拥有过无数博客,就像我周游过无数地方。其实,我的生活相对来说比较稳定,从八岁开始,一直在学校里念书。我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在朋友的印象中,我可能是个按部就班生活的人,并不会去反常地打破生活的规矩,用朋友的话来说,胡桑不像“诗人”(在朋友的语义里,“诗人”经常与“疯狂”联系在一起)。但从内心来说,我一直并不很安分。我用内心的不安分来消解生活上的死板。这一切都源于我对身、心两方面截然不同的要求。所以,对我来说,博客是一块到处游走的心灵飞地。我需要它。它不仅仅是我的文字的临时寄存地,更是一个我在游走中隐居的村庄。

尚在西安的时候,我就朋友们在说“博客”这个东西,病劝我写个博客,但我一直无动于衷。那时我热心于各种诗歌论坛,博客全无必要。直到2005年末,我突发奇想要拥有一个博客。第一个博客在天涯社区,先后名曰“胡桑的文字仓库”、“胡桑的烟灰缸”。所谓博客,其实只是“仓库”,用来存储诗和随笔,因为没有电脑,博客之于我的意义似乎就是一张移动硬盘。后来我“搬家”到MSN空间,博客的模式几乎全部因循下来。直到有一次,我仔细阅读了湖州诗人沈方的“灌水录”,然后又听到好友余翔劝诫我,博客不应如此死板、生硬,可以做得更加具有人间烟火气些。于是想到写“小唾沫”,意思是写一些随意的生活的文字,不为保存,不讲究文学性,信笔由缰,犹如唾沫一样稍纵即逝。第一篇“小唾沫”诞生于2006年8月19日。博客随即搬迁到更具有娱乐气息的新浪网。此后,就迷恋上了这种放松的文字。新浪博客被我更名为“游弋的镜子”,即追求零碎和不定的意思,它记录了我的很多生活、阅读的片段记忆。

我的故乡是浙江德清县的新市古镇。最初,我很不喜欢商业化的南方,2000年我义无反顾地来到西安上大学。2004年因考北大失利,到上海读硕士。写博客就开始于上海。我喜欢简单、淳朴的北方,而恐惧于上海这个复杂的充满利益和欲望的大都会。我是胆小的人,很不适应为竞争机制所主宰的商业社会,上海从没有给过我“故乡感”。而且我有无可救药的地方情结。我写作,似乎是在一次次地返回故乡,新市镇郊外那个闭塞的小村庄。我熟悉故乡的每一块水田、桑树地,每一条河流、道路,每一种植物,生活于其中的乡亲。于是,我的博客具有浓烈的思乡之情。我一度把博客改名为“从彼得堡到新市”。这些年,我几乎每隔几月就要回湖州城和新市镇拜访一些亲人、旧友和诗人。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种“拜访”的意义,它近乎一种“疗养”,在外“漂泊”后回到故乡进行的心灵的“疗养”。

当然,我对远方充满好奇。所以,我选择西安这座北方城市上大学。我在博客里无数次表达过对西安的怀念。2007年夏天,我去泰国普吉岛上的一所大学做汉语志愿者。普吉岛为我打开了一个陌生的新奇的世界,我急于记录岛上的一切,这就是“普吉岛随笔”的由来。这组随笔很不成熟,只是即兴式的记录,涌来抵抗遗忘,其实是“小唾沫”的替代品,这期间,我确实几乎停止写“小唾沫”。

这一段时间的博客都是随意的、生活的。但新浪博客过于热闹,人员复杂,经常会有莫名其妙的人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有些则是毫无道理的谩骂,我不具备骂人的能力和心态。正好碰上浙江诗人陈剑冰的“博客花名册”在并没有任何说明的情况下被新浪管理员无故删除一大块内容,他发起了一个抗议活动。我借此机会停用了新浪博客,搬家到更加安静的诗生活博客,名字依然是“从彼得堡到新市”。但诗生活太偏重于诗,在上面发“小唾沫”似乎有些不伦不类,我不喜欢整天面对一堆诗人。我不善于交往,现实中,周围的朋友很少,几乎没有能随意说话的人,于是我喜欢在博客这个虚拟空间里遭逢生活里的带着普通情感的普通“读者”。所以,不久又搬家到博客巴士,更名为“孟溪草堂笔记”。“孟溪”就是那个新市镇东郊的村庄的名字。博客几乎完全成为我怀乡病的抒发场所。博客巴士的编辑很麻烦,随后搬到搜狐博客,改名“与唐诗对饮”。搜狐上活动的人群几乎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太青春,博客页面过于时尚,与我的气质不符。我喜欢与世无争,但又渴望得到认同。在搜狐博客,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都市,周围没有熟悉的人和事物。于是上个月,决定重新搬回新浪博客。周游了一大圈,似乎回到了“故乡”。新浪尽管繁杂,但我喜欢他简洁大方的页面。博客名仍为“与唐诗对饮”,表达一种在时间内穿梭的幻觉感。博客文章面目清晰起来,集中于诗和随笔,以及少量翻译,部分“小唾沫”。“小唾沫”写得太快,全部贴出来,足以淹没我的面目。我希望博客的“面目”逐渐清晰起来,不再鱼龙混杂,于是,将原来的在博客巴士的博客改为“小唾沫”链接在新浪博客上。而此时的新浪博客再一次突出我的诗和随笔,一些认真的文字。

博客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借助它我与自己的故乡、记忆对话,与朋友们保持联系。我想,我其实是在用博客写作。我不断地用文字返回地理上的故乡、心灵上的故乡。用语言深入故乡,释放我的漂泊感。新浪是我使用最久的一个博客,这里有我很熟悉的一些人,一些普通的人:同学,诗人,好朋友,以及一些来自故乡湖州、新市镇的网友。他们给我安慰。以后我可能会一直使用这个博客。它就像我的一间简陋但熟悉的小房子,我在里面等待人们的到访。博客给我回乡的感觉。

2007.8.27—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