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我身边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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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曾经

曾经的事实一点点在面前铺展,像一幅褪色并发黄的画卷。冥冥之中,我亲眼看它逐渐完整,只是不知道展开到最后的玄机,究竟是一把匕首,还是一朵玫瑰呢?

中午12点,同事们陆续把手里的事暂时放下,去餐厅解决民生大计,隔壁小灵从11点半起就开始不时催促我,为了餐厅那点限量销售去晚了买不着的芝士鸡块。

刚站起来,总裁办公室的门通一声开了,沈锥站在那里,推门的手臂弯起来叉着腰,“梁沁舫,过来。”

拜拜,鸡块。小灵同情地望了我一眼,嗖地消失在走廊上。

现在是午休时间,我决不能饿着让他训。拉开抽屉,里面各种各样的零食,抓包饼干我大义凛然就进去了。

门大咧咧地开着,沈锥背靠办公桌而站,手撑着宽大桌子的边沿,一副警察审问犯人的架势。我卡嚓卡嚓咬着饼干往里迈,顺便曲腿把门蹬上。

他头也不回,随手拿起桌上一个黑色的文件夹,“把这送去给沈陌签字,急要。”

我咬住半片饼干,用满是碎屑的手接过来,翻开。匆匆看完,是买地协议,三十万平米——前几天小舅舅提过的七块净地。

我抬头,“又买地?那一万亩——”

“叫你送你就送。”他不耐烦地打断我,“没听见我说了‘急要’吗?”

我迟疑一下,转身往外走。

“送回来之后你就可以放假了。”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夹着冷笑地补充,“直到我通知你可以回来上班为止。”

花了二十分钟跑到N大,驾轻就熟找到那座被藤蔓缠绕的建筑。冬天,爬山虎自然是干枯的,露出了灰色的砖墙;走进楼里,放眼一排木头门,红漆先是旧了,接着掉色,斑驳不堪,上半扇分成六格,嵌入玻璃,推门时玻璃在框缝里亢亢的响,用来固定的是钉子而不是某种胶乳,锈得擦也擦不干净。

楼梯更是踩上去就会咯吱作响的极品古董,好像警告着人们它的承受极限就要到来。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飞快爬上二楼,一边呼哧呼哧地喘气一边推开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着的门。

办公室由两人合用,和他同间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和气地对我笑,“沈陌在讲课,你坐那里等他吧。”

我礼貌地回应,客套地道谢。跑得确实累了,拖过椅子坐下来,古董,全都是古董!屁股轻轻一动就是一声悠长的吱呀!沈陌在这种环境下呆那么久搞不好轻功都练出来了。

老教授背着手出去了,屋子里就剩我一个。满墙的书我一本也不想看,无所事事地翻他写到一半的论文,乱七八糟的名词看得我头脑发昏。桌子上有个很眼熟的小塑料瓶子,上面的法文让我想起来在沈陌的书房里和它见过面,维生素片嘛,一天一粒,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吃完?

这种玩意我也吃,安利的钙镁片、维生素片、蛋白粉还有金施尔康的多维元素片,倒不是体质虚弱要进补,而是我妈单位经常发类似东西,家里实在太多了,不吃只能眼睁睁看它过期,我真怕自己有一天会被补成超人。

不过法国人果然浪漫呢,瓶子设计得真艺术化,好像糖果似的可爱,拿起来晃一晃,丁零当啷的还有不少,奇怪,上面明明写着60片入,每片60毫克,一天一片的话,几个月前就该吃完了!拧开看了一眼,白色小药片,丁点儿大,闻起来有股说不出的奇怪味道。

“喂!”

我吓一跳,瓶口朝下洒了一地药片,“你想要我死啊!”

沈陌关上门,从我手里拿走小塑料瓶,弯腰一颗颗地捡,“刚才在楼下就看见你了,不过一时走不开。什么事?”

“沈锥叫我送文件给你签。”我帮他捡着,好奇地问,“那是维生素片吧?”

他翻着那几张纸,头也不抬,“维生素C。”

“看起来不太像呢……”我抠抠下巴。

他一语不发地全部看完,问我:“你看过了吗?”

“一部分。”我把注意力转回来,“看来小舅舅还是告诉了他。”

沈陌冷笑一声:“怎么,想逼我就范?”

“怎样?”我趴在桌子上,下巴朝他手里的纸努一努,“虽然沈锥有51%控股权,但你依然是锦隆名义上的法人代表,你不签字,协议无法生效。”

“我不签字,他会有别的办法。”沈陌合上文件夹,闭起眼睛轻轻捏着眉心。

我沉默了一阵,“这七块地有什么不对劲吗?你这么坚持不买的原因——”

他揉完眉心,又拿回协议来看,声音疲软,带一丝犹豫,不像我一贯听的那么坚决:“我只是猜测……”

“说来听听。”

他迅速瞥了我一眼。

“你又不是第一次给我难做了,这时候倒拖泥带水起来。”我哼一声。

他对着我无可奈何地笑,“锦隆最近风头极盛,早引起许多人猜忌,而公司内部隐藏的危机又太多,随时会让人抓住把柄……总之不该这样急功近利,有地就买,何况,”他停顿一下,“还不能确定得到的消息是真是假。”

最后这句才是他真正顾忌的吧,我早就怀疑在他和小舅舅之间已经产生某些无法消除的隔阂,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合作关系。只是碍于我以及锦隆这个共同利益的缘故,彼此都没有挑明。

“这样啊。”我点点头,“不管你们有多大的分歧,至少到目前为止大家共同的敌人仍然是沈锥,没错吧?小舅舅这么做,应该是想要让他赚够了钱,肯继续投资,他想为锦隆嘉业留住这棵摇钱树——我说的对吗?”

沈陌一直很专心地看那份协议,但我知道,他在听我分析。

“只有留住沈锥,我们才有希望反扑,来日方长,对不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他的眼里有一股我无法看透的彻骨哀凉。还来不及细细揣读,他已经在文件末端一挥而就签上名字。

“拿回去吧,他不是急要吗?”

我怔了一下,伸手接过,本能地想说什么,但张了嘴却发现其实无话可说。

只能怏怏地往外走,中途突然被叫住:“舫……”回头时却见他淡淡笑一下,“没事,路上小心。”那种不露痕迹的笑容,像是预示着什么。

走出两步后我下意识地转身:他把那只瓶子捏在手心里,端详片刻后塞进了挂在椅背上的大衣的口袋。

在车站等公车时,我发现一个男人盯着我看了又看,不光看我,还看我挎的包。难不成我被扒手光顾过了?低头,没有啊,拉链好好地闭合着。

于是瞪回去,那男人往后一缩,鼓起勇气般,朝我比划着指指耳朵。耳朵?啊!我赶紧扯下耳机,这才听见了包里疯狂叫嚣的手机铃声。

是舒雯打来,刚喂一句就被她不客气地抢白:“你在哪里?我找你有急事!”

“N大广州路上的车站。”车来了,我把电话换只手,在包里掏月票,“不行我没空,得赶紧把文件送回公司。”

“那我就在你们公司的大厅等!”她不由分说挂断。

连跑带走冲回去,她果然先一步到了,正等在那里。我举起怀里文件晃一下,她点头示意我上去。

沈锥坐在桌子后面,头也不抬地接过文件放在旁边,“你可以走了。”

我站着不动。

他意识到什么,掀起眼皮,“还有事?”

我说:“我想把你看透。我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自己也觉得很可笑,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然而心声太强烈,强到顾不得遮掩。

沈锥果然笑了,曲臂撑着下颌,明明是花花公子的表情,却给我一句阴毒的回答。

“你先去看透那个人再说。”

我多少有点意外,“你……这么恨他?不光是因为家产吧。”

他冷笑着拿起烟,“我想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和沈陌其实早就认识——想不想听我们两个的童年趣事啊?

“我上中学时全家才移民,为的就是避开他们母子。初中开学第一天,同桌说高中部一年级有个学长长得挺像我,我丢下抹布跑去看了,嘿,还真是的!而且他也姓沈。

“晚饭时我把这事当笑话跟父母一说,两个都脸色发白。尤其我老爸,他大概压根没想到和前妻生的孩子竟然会跟我考上同一所学校。哎,大人们不就那点秘密,还以为小孩都是傻子,只要瞒着就万事OK。说起来沈陌真是学校里的名人呀,家长会上老师必提,不管哪个班,而那时候我热衷于打架看美女,成绩不是特别好,我妈就以我的前途为由,索性举家迁往国外。”

烟头那一点火光在璀璨到极限后悄然化作缭绕的丝雾,也将他的面目变得模糊不清,“什么都要争第一名,难道是给那些傻子师生看的?得了吧!是做给我看的!做给我爸妈看的!我偏不遂他的意,只要是开会表扬他,我就走开,当着全校的面走开,我要他知道,我不屑于他的强势,他对我根本不构成威胁!”

“真幼稚。”我本能地嗤之以鼻。

“幼稚吗?可是我一转学,他想必很郁闷吧,一想到他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真是高兴得我在飞机上都笑出声来了。”沈锥哼着耸耸肩,我真想朝他屁股上、不,脸上蹬两脚。

“结果一得意就又老天作弄了一把。我在牛津读大学时在图书馆看见那家伙写的书,心血来潮跑到巴黎去一打听,果然是他,世界真小!不过也得谢谢他,不然我怎么会认识凭澜?可惜那阵子她对这家伙死心塌地,两个人随时都可能谈婚论嫁。”

“你没去破坏他们吧?”我八卦狂的本性上来了。

“无聊的小孩逻辑,我是那么二百五的人吗?”

我很想反问“你不是吗”,但懒得开口,索性静静听下去。

“他们为什么分手,我不知道,凭澜也不肯说,她就那么悄声无息地一个人离开,去旅行,我一路跟到埃及,如果没有及时阻止,她大概已经跳下尼罗河了吧。我在埃及打电话给沈陌,从电话接通到挂断,我一个人破口大骂了三十分钟,他连半句话都没说过,弄得我像白痴——算他狠。本打算回去以后揍一顿的,不为凭澜也为我自己,Damnit!谁知那家伙竟然辞职跑路了。”

我实在忍不住:“说我无聊的小孩逻辑,难道你就严谨了!你是强盗逻辑!对方一句话不说你怎么知道接电话的是沈陌还是其他人?再说了,当时你肯定连珠似炮滔滔不绝,你让人怎么开口呀?要我根本忍不了三十分钟就挂你电话了,挂之前还要骂一句疯子。”

他翘起嘴角,斜眼看我,“好啊,果然跟他同一阵线。那你给我听着,也别忘了转告他,我爸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众叛亲离是这老头活该;但是凭澜这样纯真美好的女人硬生生被那家伙伤害得千疮百孔,我绝不会原谅他,我要他一无所有,钱、地位、名声——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

我被他咬牙切齿的诅咒吓了一跳,以致于上下两排牙齿碰在一起时竟然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那男人在我茫然的目光里冷笑,“我沈锥自认不是好人,也从不屑于装好人,但我恨人能恨得光明磊落,爱上谁更是一生一世的事情,不像某些伪君子,骗了女人,还要把高贵的面具一路戴到底,也不怕遭报应。他要我投资锦隆,没问题!我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精力,有的是钱来赔他玩。我爱凭澜,我要拿这家伙的悲惨下场当礼物慎重向她求婚,我要所有伤害她的人都没好下场——言尽于此,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还有问题吗?”

舒雯把我拉到她地下停车场的车里,一路驶出直达江边,这才开口:“你知不知道,锦隆内部最近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对我来说最奇怪的莫过于刚刚知道原来沈锥早就认识他哥哥,“怎么了?我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在证券公司做股票分析师的好几个朋友接到消息,说锦隆近日的股票会狂跌。”

我一惊,“怎么可能,公司一直都很稳定!”

“那就是假消息了?”舒雯脸色缓了缓,“看来是一些死对头在捣鬼。”

“那是自然,锦隆风头出尽,只要做这一行的估计没几个老板不在嫉妒。”我忽然意识到什么,眉头一紧,“你那么紧张,难道买了锦隆的股票?”

“废话,我早跟你说过看好这支优质地产股,有钱干吗不赚?何况我死党还是两个总裁的助理!”

我立马痛打她,“你有种!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是赚了钱不想拿出来请客还是怕我跟你借了不还?”

她努力招架:“你这种吃香的喝辣的人没资格教训我!”

我停手,苦笑。吃香的喝辣的?她形容得真好。

“怎么啦?一副吃了大便的表情。”舒雯翻个白眼。

我伏在前盖上长嚎:“从明天起我就不用上班了,无限期放大假,你说说吧,我应该兴高采烈吗?”

“什么!”她把我揪起来,听说刚才我竟向沈锥大放厥词的行为后,舒雯立刻伸手在我身上捏,“没给他揍得骨折吧,以你如此欠扁的个性。”

“我欠扁?你说到哪去了!应该是在我的极力克制下,才没搞出人命。”

“这男人原来比你还欠扁。”了解完内幕,舒雯眯着眼睛下了结论,“可是,他说的都是真的吧?沈陌抛弃傅凭澜的事?”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椅子上,两眼无神地望着车顶,“我想……是真的。沈锥根本不屑装好人,他没必要撒谎。”

“那我也不帮沈陌了。”舒雯嘀咕着转过身去,“自古以来有条真理: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骗女人的就一定不会是好东西。”

曾经的事实一点点在面前铺展,像一幅褪色并发黄的画卷。冥冥之中,我亲眼看它逐渐完整,只是不知道展开到最后的玄机,究竟是一把匕首,还是一朵玫瑰呢?

脑子一个激灵,被沈锥和舒雯集体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我腾地坐起来,“大侦探,说起来我正好要找你帮忙。”

“不是问我借钱吧?我还没赚多少呢……”我一拳打过去,她揉着下巴,终于正经地盯住我手心,“这什么?”

“维生素C。”我说。

“拿我当三岁小孩?”舒雯伸出手指,拈起白色小药片仔细端详,“哪有这么袖珍的维生素片!”

“我也觉得不对劲啊,按照国际标准,维生素C每天的摄入量差不多是50-60毫克,这片的分量大概是在5-10毫克之间,相差太大了,难道要人一天连吃七八次那么麻烦?”

舒雯捏捏,又闻闻,“你从哪儿弄来的?”

“沈陌那里。”刚才去找他签字时觉得他很奇怪,这些药又太蹊跷,出于凡事多疑的本性就趁打翻在地的机会藏了一粒。

她一副“呵呵,果然”的表情。

“你爸爸是医生,总该认识一些药品检验的人。”

下面的话不用我说,她心领神会地摸出通讯簿,撕一张白纸把药片包起来,“我会拜托老爸拿去化验成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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