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低声道:“不错,那日弹琴的正是我!”
平老大一把抓住花著雨的手腕,沉声道:“请姑娘速速跟我走吧!”
两人从帐内闪身而出,向着连营外而去。躲过好几队巡逻的兵士,终于出了连营。
星垂平野阔,江入大荒流。
平老大一声低低的唿哨,卧在荒草丛中的两匹骏马抖了抖鬃毛,站了起来。花著雨和平老大,翻身上马,在夜色之中,飞奔而去。
夜空是如此之低,星星都仿佛悬在地平线上一般,横斜的河沟偶尔划过狂野,在月下闪着寒烈的冷光。骏马一跃而起,便从河沟上飞一般跃过。
“前面密林有杀破狼兵士埋伏,只要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平老大低低说道。
可是,他们似乎很难奔到那片密林了。
她的身后,已经有马疾奔而来,听声音不是一个,而是很多。
“驾!”花著雨大声喊着,身下的马儿似乎也知晓危险即将降临,拼命地撒开四蹄,狂奔向前。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几十匹快马冲了过来,最前面的一匹马,跑的极快。不一会儿便与花著雨的马越来越近。
十丈!
五丈!
一丈!
很快,最前面的那匹马距离花著雨的马儿只有一个马身了,马上骑士伏着身体,紫色披风在身后飘扬着,与马匹配合成漂亮的流线。一双紫眸在暗夜里闪耀着危险的光芒,带着山雨欲来的隐怒。
是萧胤,北朝的太子亲自追来了,倒是很看得起她这个小小的琴妓啊!
有几匹马向着平老大包抄而去,另外两匹追风驹朝着她包抄了过来,花著雨用眼睛的余光看清,这两个人,是萧胤帐下的亲卫,轻云和蔽月。听回雪说起过,这两个人一个猎杀过黑熊,一个射死过猛虎,都是北朝的勇士。
前方密林中接应的孤儿军听到动静,驰马奔了过来。只是,萧胤已经追上来了,他们能安全脱身吗?
便在此时,身侧轻云的一只巨手忽然向她肩头抓了过来。电光石火间,花著雨猛然将身子往一侧倒去,手依旧紧紧抓着缰绳,一用力,胯下马儿一个低头向左疾转,人和马几乎贴着地面,再次飞出。因为力道过猛,长发在身后甩开一道漂亮的弧线,像草原上野狐的大尾巴,魅惑而美丽。
她躲得如此漂亮,骑术如此之精,竟将萧胤的亲卫轻云躲了过去,让北朝的兵士不得不刮目相看。
蔽月瞧见她躲了过去,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他迅速从一侧疾冲而上,眼看着就要横在花著雨的马前面,将她的去路堵住。
花著雨双眸微微一眯,忽然伸指放在口中一吹,发出了箭矢尖锐的鸣叫声,蔽月本能地勒马一闪。也就是一瞬间的工夫,花著雨已经如一阵疾驰的风从他面前滑了过来。
距离再次拉远。
花著雨再次拍马,眼看着就要迎上前来接应的队伍了,忽然,胯下的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接着又痛苦地前倾,跌落在衰草之中。同时,花著雨的肩背上一痛,一支金翎箭钉在了右肩上。
跌落在尘埃中那一瞬,她瞧见身后的大黑马上,萧胤还保持着搭箭开弓的姿势,镶了金边的大氅在夜风中如旗帜一般飘扬。
密林中的孤儿军已经驰马迎了过来,和萧胤追来的兵马战在一起。平老大躲过几个包抄他的骑兵,飞身从马上扑了过来,抱起摔倒在地上的花著雨,翻身上马。
萧胤依旧端坐在马上,并没有去追,俊美的脸好似冰霜覆盖。他只是轻轻一扬手,花著雨肩头瞬间一阵刺痛。
她颦眉去看,顿时大惊失色。
金翎箭的箭尾上,连着一支细白的丝,在月色下闪耀着幽幽光泽,而丝的另一端便缠在萧胤的手指上。
倒钩箭!
萧胤射在她肩头上的,竟是一支倒钩箭。
以前,她曾听说北朝有一种倒钩箭,箭尖处有倒钩,射中后,不能直接拔,只能用刀剑从血肉之中将这种箭挖出来。而这种箭还有一个致命之处,那便是箭尾连着韧丝,韧丝的另一端就在射箭者手中。这种丝很是坚韧,一般的刀剑割不断,所以中了倒钩箭,连逃跑都不能。
“这是倒钩箭,今夜我逃不走了,你赶快带着孤儿军离开,再晚就无法脱身了。”花著雨急急说道。
“不行,我得了将军的令,便是战死,也要把姑娘带走。”平老大沉声道,伸剑便砍向那根韧丝,花著雨肩头顿时一痛,而再看韧丝,却依旧绷得直直的,一点也没有断。
“今夜就算是你战死,也救不走我,你们赶快走!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花著雨冷声说道,清柔的声音中夹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气势,令人情不自禁去听从她的命令。
平老大只觉得此人说话的语气让他莫名地想起一个人,心猛然缩了一下,空落落地疼痛。
花著雨翻身从马上跃了下去,从头上拔下银钗,狠狠地插在战马的后臀上,战马长嘶一声,带着平老大向夜色之中疾奔而去。
她这才回身,遥望着端坐在黑马上的王者。而萧胤,神色冷漠地望着她,并不说话,紫水晶一般的双眸在月色下闪耀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凌厉和愤怒。
铁骑一拥而上,围成了一个圆圈,将花著雨团团包围住。
他抬手,将手中的丝在手腕上缠绕,就好像绣花的女子将丝线在手腕上缠绕一般,动作很慢,很舒缓。